钱小修心思完全不在账本上,而是想着姚谦是不是已经有所动作,虽然庐陵王答应过她,一旦有所发现会派人来通知她准备。可面对如今的墨染,她不知道还该不该把所有的信任都压注在他身上。
姚谦若是上当真去找人想要做掉她,必然都是高手,庐陵王那是有人手,但不晓得关键时候会不会全力护她。
她是不是也该暗中去找些镖师啊,保镖什么的,要不去寺庙借着上香为由,问问主持可有什么刀枪不入的十八罗汉之类的可以出租,哪怕是按时薪算也得啊。
“老板!”傅云觞拉着她的耳朵大喊了一声,差点没把她弄聋了。
钱小修惩罚行的拍了她后脑,真是越来越没大没小了,“你是不是想把我弄成残疾了好取而代之。”
傅云觞嘟着嘴道,“谁让你老发呆,你说说我进来半个时辰了说了什么,你有几句是听进耳朵里了的。”
她还真是不记得云觞到底说了什么了,“你再重说一遍吧。”做老板就是应该这么拼命的奴役压榨员工,有无尽的鞭策和压迫才有无尽的动力和潜力。就看云觞在她的压迫下越来越吃苦耐劳就晓得她的政策是经过实践的印证的。
“我再说十次你都未必记得住。我真是越来越不知道老板要做什么了,突然就来了皇都开了台秀楼,没多久又要走,然后一声不吭扔下我们自己走,好久都音信全无我差点要找道士来给你招魂时又是一封信说回了皇都。”
钱小修笑道,“那就证明我越来越高深莫测啊。若是什么事都让你这个员工猜中了,我还怎么混。”她实话道,“不过你能回来我还是很感动的。”
她既然决定要扛下屠家的担子,就想着还是不要让那些老员工再与她有更多的牵扯。她本是写信去给云觞,让小丫,厨子他们各自回乡一家团聚做些小买卖也好过和她再东飘西荡的。
但傅云觞安顿好小丫他们以后还是自己一个人回了皇都继续跟着她,现在这样就好,店里的人手都是阎家的,有什么事也能和她撇干净。
傅云觞道,“我就一个人了,除了跟着你还能去哪。”
钱小修露出极为猥琐的笑脸,把傅云觞拉到她的膝盖上,结果闷哼一声。这个下人养得比主人还结实实在不像话。“你是我的相好,自然要一直跟着我了。”
傅云觞朝她摊开手,她装傻。“做什么?”
傅云觞道,“你不是说我是你相好么,相好的朝你要银子,你是不是也该展现一下你的大方。”
钱小修笑道,“我们之间说的是真心。谈钱实在庸俗。看看这小脸蛋,又白又滑的,近来又背着我吃了多少养颜圣品。”
阎悯之一进来就看到钱小修一脸淫笑在调戏傅云觞,傅云觞嘴里嚷着摸脸一两摸手二两摸腿三两,钱小修更是配合道,“那不是比青楼的花魁还贵。让本姑娘摸一摸看值不值那价钱。”
阎悯之哼了一声,傅云觞这才意识到有人进来了,她虽是钱小修的员工。却也在阎家住过一段日子,把阎悯之当半个老板,她立即起身和阎悯之打了招呼才出去。
钱小修笑了起来,觉得这情形像极了在办公室里性骚扰女职员的老板被别人意外撞见抓到了把柄的桥段。
阎悯之道,“你书房的门只是摆设么。连门都懒得关,被别人瞧见成什么样子。”
反正别人也早当她和云觞有一腿。无所谓了。“少爷——”她很久没这么喊过他了,一听就知道是有正经事,“这两日若是姚大人来找你谈铁矿的时,”别答应,看能不能拒绝,拒绝不了就用拖的。
庐陵王问她怕不怕姚谦找别的法子来对付她,若真是有担心的地方,那就是担心姚谦会选择悯之这边来下手。
阎悯之问,“为什么?你也该知道这背后有多大的利益,让我拒绝总要有个理由吧。”
她认真道,“是有理由,但暂时不能和你说,我们认识那么久,你想想我有没有害过你,如果没有,请你再信我这一次。”
阎悯之道,“我会拒绝他的。”
“谢谢。”钱小修看了看她摆在房里计时用的漏壶,拍了拍阎悯之的肩,拜托道,“我该去屠家看四夫人了,台秀楼这边你先帮我顶着,若是有什么吃霸王餐的人来找茬的,不用给我面子直接扔出去。”
她如今三天两头就往屠家跑,比看着自家的生意还勤快,“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屠四夫人的女儿。”
钱小修笑道,“我是她女儿啊,作为义女,我也是要喊她一声娘的。”
大老远就看到屠清雨从马车上下来,一脸黑气的踹了一脚辕座,竟是把那据说结实又耐用的榆木做的辕座踹得是四分五裂,车夫直接屁股着地被那受惊吓的马拖了好几米才停了下来。
钱小修不禁同情秦凡的未来,他的未来还有光明么,爱上屠清雨的男人得够命硬,才能在那家暴的煎熬中存活下来。
钱小修上前道,“又是谁惹你大小姐不高兴了。”
屠清雨脾气火爆,“还能有谁,就我那两个富贵荣华的好姐姐。”
端木凤慈从车里出来,还好虽然辕座没了还有两个轮子撑着平衡,下人取来矮凳让她踩下了车,钱小修这才发现她的脸色也不比屠清雨的好。
多多少少也猜到屠清雨是为什么发火了,“你们是进宫了吧,她们不愿帮?”
屠清雨骂道,“连面都没见上,倒是十分默契的都生病了,至于么,好歹都是姓屠,同一个父亲,若不是得爹和哥在边关拼死拼活的,她们哪里来那么好的背景嫁进宫里。”
钱小修想说即便不以屠邱的女儿的身份入宫。借着端木家的背景一样能在宫里混得高位,当然她这么说并不是想吃里爬外,只觉得屠清雨就算把肝给气爆了,再踢断十辆马车的辕座也无济于事。
何况再如何她也不及端木凤慈吧,被女儿拒之门外除了生气还有难过,再怎么女强人也不可能当成没事发生。
想起那日端木老头的话,只觉得这老狐狸果真是可怕,把人性掐得丝毫不差。
钱小修道,“屠副将的事交给我来处理。只是我要求大夫人一件事,这事千万要叮嘱好府里的下人不要让四夫人知道。我怕她担心会影响她的病。”
端木凤慈冷声道,“将军府的事不用一个外人插手。”
屠清雨只觉得她脑子不清楚了,竟把四姨娘的事交托给端木凤慈。她踢了踢脚下的小石头,神情不太自在。“哥的事,我会吩咐忠叔让下人不提的。”她习惯了对屠鱼跃动拳头的,如今这样倒像是她主动示好一样,她急忙叉开了话题。“你真的有办法?”
“总之你在府里等就是了。”
有的人光天化日也能行凶,而有的,偏喜欢在月黑风高夜杀人。
当刀子从轿子两侧刺进,即使她迄今为止见过不少的厮杀场面,这回是她自己设的陷阱啊,她有准备了。却还是不能习惯成自然的做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她连滚带爬。
轿子“砰”的在她面前肢解。她庆幸自己因为塞不进去年才做的一条裙子而察觉她有横长的趋势而开始控制饮食,宵夜减半,若不是减了一些体重。她哪里有这么灵巧的动作。
事实证明她把自己当了标的物上了保是对的,若不是她暗地里找来的几个镖师帮她挡了几下,她已经被做成片鸭了。
她知道庐陵王的人应该就在附近。
买凶杀人也分未遂和得逞,庐陵王这一次真是打算不让姚谦翻身了。而她若是死了,姚谦做为主使也要杀人偿命。
斜对面的小巷里泸陵王在冷眼看着。身边的侍卫问,“王爷。是否要把人拿下?”
泸陵王抬手阻止,“不必,等出了人命再出去把人一网打尽。”死一个丫头却是能把姚谦这个眼中钉拔掉也算是值了。
他瞧见姚谦派来的其中一个杀手挥剑朝钱小修砍去,她滚了一圈后背还是被划开了一道口子,她一发狠朝那杀手肚子踢了一脚,爬起来边跑边骂,“姑奶奶要是没死,一定要去拜候你祖宗。”
泸陵王一怔,记忆里像是回到了被吊在城墙上那会,屠鱼跃因为情绪失控张嘴就是极难听的脏话……
她没跑几步呢,就被绊倒了。后背痛得要她老命,左脚也扭了,不用看也猜得到肯定肿成包子状了,只能靠着屁股往后挪,那杀手一步步逼近,正要一剑了结她。
眼前却是活生生上演了一幕血腥,那杀手就像是一个蛋糕,被人一刀子切开一分为二。泸陵王手里握着刀子双目赤红,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端木府的人马突然出现朝着他们包抄了上来,端木惟真看到她一副狼狈样,不,该说命在旦夕吧。她知道一个人在失血达到八百毫升以上时会手脚冰冷呼吸急促,到一千五百毫升时会大脑供血不足,视力模糊神志不清。
除了神志不清,其他症状都已经出现了,而她后背的口子还在不停流血,可想而知再不争分夺秒送她去抢救,下一个会出现的症状就是灵魂出窍。
端木惟真过来要将她抱起,她低声喃了一句,“痛。”这样唯美的画面英雄有了,可惜她不是美人。
端木惟真对泸陵王道了一句,“有劳王爷将这一干人等送官法办了。”
端木惟真抱着她上了马车,她躺在他带着皂角的清爽味的怀抱里,有气无力道,“还是没能瞒住大人。”
“你就这么不愿意求我帮你么。”
马车里太暗,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从他的声音里却听出怒气,“大人已经帮过我很多次了,再帮那恩情我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还清了。”她合眼尽量催眠自己后背的痛只是幻觉,其实她一点也不痛,“大人放心,我命硬得很,死不了的。”
比起十年前的伤,这一刀只能算小儿科。她也算是越来越耐砍了,痛成这样也没晕过去。
她从胸口处拿出了护心镜,那护心镜上已经有一处凹陷,其实杀手在砍中她背后之前,就往她心脏部位刺了几次,只是刺不进去。还以为她是练了铁布衫。若不是怕被看出破绽,她该在背部也塞一块铁皮。
端木惟真脱下外衣,包在她伤口上想给她止血。他有洁癖该是很讨厌血腥味才对,连她都闻得到自己此时散发的类似鱼摊前搁着的被开膛破肚的死鱼散出的腥臭味,要他忍耐真是难为他了。
“大人,你请好大夫了么?”
这年头的大夫注重养生,睡得比较早,她怕去到医馆,还要等那大夫更衣准备什么的,等他准备好她已经挂了。
“你就不能闭嘴么。”哪有人重伤还像她一样多话的,若不是真实的触碰到她后背的伤口,他会以为她在装死卖活的博取同情。
“你不该凶我,我现在是重症病患。”
马车停了下来,蛮融前去重重的拍了端木府的大门,老总管看到端木惟真一身的血又是抱着只剩下半条命的钱小修,赶紧去通报了端木鹤延,整个端木府霎时就是灯火通明,醒着的人醒着,去找周公下棋的人也被一脚踹了回来,被吵杂声给吵醒。
这一刻她真是觉得端木家给足了她面子,就像是国家元首受到了最顶级的对待。
端木鹤延披了一件外衣就出来了,“这丫头怎么了?”
端木惟真道,“皇上去年不是赐了爷爷一瓶丹药么。”
端木鹤延看了钱小修一眼,倒也没再追问,只让总管把药取来,端木惟真塞了一颗药丸进她嘴巴里,她皱眉,“好苦。”
老总管把大夫领了进来,大夫查看过她的伤势,摇头道,“这伤口太深了,只能给这位姑娘敷上草药试一试了。”
只是敷草药药效很慢的,要是她等不到药效发作就失血而死怎么办。她咬咬牙,语出惊人道,“大夫,麻烦你用针线帮我把伤口缝合起来吧。”
大夫从来没听过这样的治法,“这怎么行。”
她也不晓得行不行,拼一拼吧,到了紧要关头什么都要试了。她开始觉得累了,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便趁着还清醒把要注意的都说了,“缝合的针要消毒,就是要在蜡烛上烫一烫再缝伤口。命是我的,没了我也不怪你。”
“钱小修,你若是敢死,我就安个罪名把你家产都充公了,让你死了也只能做个穷鬼。”
她听着那赤裸裸的威胁,这才发现端木惟真站在屏风外边一直没有离去,有这么一个重情重义的表哥,也算是值了。
这是她失去直觉时最后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