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端木鹤延要来,钱小修只好回台秀楼提前做好准备。想到即将要损失掉的糕点,她就叹息,端木谨诺可没有珍惜食物,远离浪费的概念。估计到时候定会故意把楼里的几十款特色糕点都点了,目的就是想让她破产。
谁让她赖不掉呢,只好认命的叮嘱厨房的厨子把点心都赶制出来。楼里所有的伙计都留下来加班待命。刚过了申时就她就立马吩咐清场,打算晚上只招呼端木鹤延那几位重臣的。
结果偏偏凑巧的是,屠逐日、屠清雨、秦凡和高翔在完全没有和她打过招呼的情况下,突然就来了。
屠逐日笑道,“高叔叔他们很快就要走了,今日主要就是想来给他践行,还有厢房么?”他环视四周的安静,“怎么都没有客人。”这时候是晚膳时间,该很热闹才对。
钱小修低声和他说了端木鹤延要来的事,屠逐日道,“若是让你为难,我们就先回去,我会和高叔叔解释的。”
钱小修摇头,“不必,二楼有厢房。”她不想屠逐日落了面子,何况让她担忧的也不是她这个沉稳的四哥,而是……她看向屠清雨,见她蹙着眉心在努力的听秦凡不太流畅的表达,结果听了半天还是不知所云。
秦凡遇到屠清雨就会紧张和带点结巴。实在让人看着,觉得他需要借助外力推上一推,否则一直停滞不前,她这旁观者也为他急。“要不要我帮帮你?”
秦凡脸红的摇头。
屠清雨不晓得他们在打什么哑谜,“他有什么事要人帮忙?喂,秦凡,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你有困难,宁可告诉钱小修也不告诉我。你看不起我是么!”
秦凡拼命的摇头。“不是。”
钱小修道,“他想跟我学做菜,打算日后成亲了给他妻子下厨,你要帮忙么?”
舞刀弄剑比较对她口味,洗手作羹汤就算了吧。她连简单的炒个青菜,就是撒盐撒油都能把菜的原味磨灭殆尽,让人吃不出那到底是什么。屠清雨道,“做菜是女人家的事,你是个男人,做什么菜。”
钱小修心想。你是个女人,不也不做菜么。可见做菜这回事真不该有性别歧视,否者男的不能进厨房。女的则不愿进厨房。包准两个都要饿死。
钱小修笑道,“这一顿既是要给高叔叔送行的,一会想吃什么就点什么,这一顿算是我请了。”
高翔豪迈道,“这可不行。你爹从前治军言明,曾经下军令约束我们不能白取百姓的一分一毫。一会吃了多少,你照价算,什么践行饭,边关的将士不行这一套。不过是我这做叔叔的想和这几个晚辈喝几杯小酒。所以这一顿是我请才对。”
屠逐日不愿了,是他提议来吃饭的。未尽地主之谊也就算了,吃顿饭还要让长辈付钱,哪有这样的道理。钱小修拉了拉屠逐日的袖子。打了眼色。
高翔争着付账就让他付账吧,反正结账时数目多少,也是她这个老板说的算,她算便宜些,大不了跟高翔说是皇都物价不高。才会便宜到像是白吃白喝的地步就好。
反正这些武将,思想可比弄权的文官要单纯。
钱小修道。“上二楼的厢房吧。”
屠逐日在她耳边低声问,“真的没关系?”他指的是端木鹤延,他未必乐意在这里看到屠家人。
钱小修笑,“不过吃顿饭而已,各自吃各自的,能出什么事。”把他们一边安排到最南的厢房,一边安排到最北的厢房,今夜应该能平安度过吧。
钱小修撑着拐杖,把屠逐日他们领到厢房,为他们写了菜单再到厨房去下单子。然后端木鹤延正巧也到了,总共九个人,端木家祖孙四人,赵家三人,还有工部侍郎那边的两个人。她依计把他们领与屠逐日相隔最远的厢房去。
端木谨诺还很奇怪,问她明明上了楼梯就有房间,为什么还要走。
钱小修笑道,“我为丞相准备的是台秀楼里最大最好的厢房,不但布置雅致而且风水也好。”
端木鹤延他们纷纷入了座,厢房中四面挂着的仿造六方宫灯所制的灯都已经点亮,皆是使用梨花木做框架镶以纱绢,每一盏都是有六个对称面,寓意六六大顺,而每一面均是画了精美吉祥的图案,每个图案都不同。
厢房中的美人靠的正中央檐上挂了一盏跑马灯。那灯当初也是花了她大价钱的,找了城里最好的造灯笼的师父,根据她给的手绘说明书,从选材到制成足足花了大半年的时间。
端木谨诺仰着脑袋好奇的盯着跑马灯上绘制的黑马,那马好像有生命会随着画面的转动不断的更改它的动作,看在他眼里,那是一匹正在奔跑的骏马。
这也算是简单的动画原理了。
赵寒轻问道,“这灯为什么会自己动?”
因为蜡烛产生的热力造成气流转动了轮轴,她这么说,她也未必能听懂吧。钱小修笑道,“我在灯里面安了一个小机关,所以它会自己动。”
工部侍郎今日也是领着他的千金一块来的。这些人虽然打着开后门的目的,但总不能太光明正大。便打着带着家眷以联络感情,吃顿家常便饭的名目是最方便不过了。
工部侍郎笑道,“难怪朝中那么多大臣喜欢来台秀楼,连盏小小的灯都做的如此独具匠心。”
台秀楼的每一间房布置得都不同,有典雅而简单的,也有极尽奢华的。她曾经有一段时间因为宫廷剧热播而疯狂的迷恋里边大气而充满华贵的古典装潢。为此去搜过很多资料,看过唐宋元明清各种朝代不同家具设计,也翻过《天工开物》,从理论上学了一些机械和手工艺的生产技术。
当然,只是停留在理论上,即便要问她古代的制陶纺纱火药等等的原理,她也能说得头头是道。只是不一定会做而已。
钱小修笑道,“大人喜欢,日后也可以跟同僚常来。”
今晚连天气都很配合,星子稀疏月亮特别的圆亮。台秀楼虽也不高但四周多是矮房,视线也就一览无遗的将皇都城一角的夜景尽收眼底。
真是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所以有人提议了,开口的是油头粉面的赵绍意,“这么好的景致,可惜美中不足没有乐声。寒轻琴棋书画无一不精通,连请来的夫子都夸她在皇都名门千金里无出其右者。若是此时有琴就好了。”
赵寒轻低头腼腆微笑。“那是夫子谬赞了。”
赵德肃笑道,“你也不必太过谦了,我这个女儿自小聪慧。她的琴艺连皇后娘娘也曾夸赞过。”
端木鹤延笑道,“那倒是我没有耳福了。”
赵寒轻看向钱小修,“你这台秀楼被人夸是忘忧忘愁的人间仙境,却是没有丝竹管弦之声,还叫什么仙境。”
他又去过仙境么。谁规定仙境定是要有音乐的。这赵绍意是常出入声色场所的色胚子,纵情女色想来听惯了靡靡之音,才不习惯太静吧。
钱小修笑道,“来我这里的客人都是为一个吃字,要是请来的乐师如赵姑娘一般能奏出绕梁三日,不知肉味的乐声。只怕那些客人都顾着听曲食不知味。还以为是台秀楼的厨子没放盐呢。”
端木勿离轻笑,“钱老板倒是风趣。”
“台秀楼里各种乐器也有的,就是为了配合像赵公子这般风雅的文人墨客而准备的。古琴是么?”
这赵家显然在为赵寒轻寻一个表现的机会。她也算是知情识趣,拍了拍手唤来伙计把放在一楼的古琴取来。又是让人搬来一张小桌子,让赵寒轻开始她的个人独奏。
钱小修侧耳听着,她对古乐没有研究,听不出所谓的好坏。即便现在赵寒轻弹错了一个音调,她也挑不出来。但只是单纯的觉得和她从前听过墨染弹的乐声。那是不一样的,墨染的琴音要好听很多。
可惜如今的庐陵王想把过去完全的抹杀,估计他也不会想再碰琴了吧……
端木谨诺偷偷对钱小修偷偷钩了钩手指,钱小修叹气,该来的还是要来。她挪了过去,弯腰。端木谨诺小声道,“我的点心呢?”
“是,就给三少爷取菜单来。”她把菜单递给端木谨诺,就看到他直接把菜单翻到点心那栏,然后顺着那些点心的名字一溜顺畅的念下来,“我要这个、这个、这个……”
他直接就说菜单上有的糕点都要一份不就好了么,何必一个名字一个名字的指。钱小修想跟他说,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他点那么多也吃不完啊。谁晓得端木谨诺却是人小鬼大的抬头,似乎看穿了她的所想,“反正不花银子,吃不完可以打包的吧。”
端木惟真似全神贯注在乐声上,但借着烛光,她却分明看到他嘴边的窃笑。他是装模作样的在听着她怎么“出糗”就是了。
钱小修出去下单,等酒菜上完她就能功成身退了,因为接下来的话题就不是她这个外人该涉足的了。
她回到屠逐日那边的厢房,以茶代酒敬了高翔几杯。高翔性子豪爽,跟他们说起当年跟着屠邱一起打仗时的事,屠清雨听得仔细,完全忽视了身边满腹心事的秦凡的可怜神情。
而她也听得入神,她本来以为军旅生活会很无聊的,无非是苦中作乐而已。但屠邱对樊城的执念远比她想得要深,他是想要真心去改善那里的百姓的生活,
即便最后他发现自己的能力还不足够去改变什么。但他以身作则的定下了许多的军令至少保证边关将士也能和他一样的严格律己,不会扰民,抢夺百姓的财务令百姓的生活苦上加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