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科举提前了,不少秀才学子也提前来了皇都城。这几日天天街上都堵满了要去灵泉寺上香的香客,连旁边卖炒花生的小贩都转行去卖香烛了。
菩萨吃的东西可比人吃的东西要好赚。
一个馒头几文钱,而香烛的价格却是被炒翻了好几倍,从前是一把一把的卖,现在因为数量有限,小贩干脆把香给拆了论支来卖,一支就要几文钱,还是供不应求,这样的暴利实在是诱人。
傅云觞无事,又因为听她说西游记,听得入了迷着了魔,就想让她继续讲孙猴子的故事。钱小修瞄了一眼店里,见客人不多,两个熟客带着孩子饮早茶,还有几个书生点了一壶茶一叠点心,就坐在角落里背起了锦绣文章。
听着那些文言文钱小修有些昏昏欲睡,不晓得台秀楼什么时候成了图书馆,她得靠些什么提神,也就随了傅云觞的意。
傅云觞赶紧搬了椅子来,容和也停了手里的活儿坐到傅云觞身边,初雪跟蚩尤也各自找了位置,还真把她当成说书的了。
她挨在柜台上,想了想上次说到了哪好接下去。傅云觞提醒她,说到孙猴子去了东海龙宫偷了定海神针了。钱小修哦了一声,开始往下接。
那两个熟客本来想着吃了早点就走的,谁晓得也是听出了兴趣,一坐就是大半天,渐渐的那几个书生的读书声也不见了,之乎者也的圣人之言沉闷乏味不及那孙猴子光怪陆离的故事多姿多彩。
到了第二日,她就发现店里的客人多了一些。街上依旧挤满了赶着去上香的信众,但她店里多了好几个没跟着大人的孩子,也多了好几个书生。
钱小修认得其中两个孩子是昨日的熟客带来的小孩,就低下身子问,“你们父母呢?”
孩子答非所问。“姨,今天还说故事么?”
她嘴角抽了抽,加重了最开头的前两个字,“姐姐这里是做生意的地方,你们不该乱跑的,快回家吧,省的你们爹娘找。”
那孩子伸出小手,她身边的孩子往钱袋里各摸出一文钱来,正好凑够六文钱,虽每个眼里都是不舍。但还是把铜钱放到女孩的手里,这本来是爹娘给他们买零嘴的。“姨,我想听昨天的故事。”
钱小修心想。她若真的拿了这些钱,感觉就好像是从这些孩子手里抢的一样。想强硬点,把他们赶走吧,她又受不了那一双双无邪期盼的眼。恶话实在说不出口。
她朝容和他们看去,让他们之中随便谁过来做这个坏人。结果他们不约而同装作忙碌无一愿意为她出面,太不讲义气了。
“……好吧,可就听一会儿好了,听完了就乖乖回家。”
她不知道的是,这些孩子和书生散去后会跟其他人也说起西游记的故事,一传十的。没出几天,她这就变成了幼儿园,准时开门就有一大群的孩子跑来听嚷着要听故事。
后来甚至还有书生带着笔墨纸来边听边记。她是不是该代吴承恩收些版权费。
端木惟真进门来便是见她坐在孩子当中滔滔不绝的说着,店里的安静跟外边的喧闹是大大不同,蛮融差点还以为是走错了地方。
钱小修见到端木惟真,拍了拍手,说了句欲知后事请听下回分解。孩子们一脸失望,一哄而散。
端木惟真道。“你这台秀楼是要倒了么。”
钱小修笑道,“若过几天外头还是这样乱,我或许该考虑是不是需要扩展经营业务,顺便也卖卖香烛。”
端木惟真进了厢房,钱小修叮嘱傅云觞不是天塌的大事不要来打扰后也跟进房里。她关好门,见端木惟真对着窗,背影实在是销魂,突然觉得自己某种意义来说也算是晚熟了,居然这年纪了才开始思春。
她试探兴的走到端木惟真身边,十分挨近,肩膀碰到他的手臂。
而他没抗拒,这是个好现象。那她现在是不是该打铁趁热,色胆包天,得寸进尺?
端木惟真道,“你晓得灵泉寺有多少年的历史了么?”
钱小修摇头,反正她就记得屠鱼跃八岁的时候,那寺庙就在了。国师不就是躲在那里头闭关的么,现在想想她噩梦的源头还是从灵泉寺起始的。
“将近三百年了。当时申屠的开国皇帝迁都到此,新旧政权才刚交替,四方局势依旧是不稳。那处原本不是佛寺而是一个荷塘,当时有个精通堪舆之术的和尚入宫面圣,说那一处是整个皇都城灵气汇集所在,若是改建成佛寺,用来供奉菩萨,可保国泰民安,天下平定。于是申屠的开国皇帝便命人将荷塘填平,建了灵泉寺,不久,果真是天下平定。”
那寺庙真是那么厉害,怎么可能申屠一族才传承三百年就国破家亡,断子绝孙。
她真是不懂为什么每一个开国的皇帝都爱信风水,不是单纯利用宗教来控制百姓,而是真的信,信得十足。天下平定该感激的是那些出生入死的战士,若是只把功绩归到一个术士一间寺院上头,那那些为了国家大义献出性命的人也太可怜了。
端木惟真道,“灵泉寺年代太久,受皇都百姓两朝几代人香火。意义本来就有些不同,百姓心底对神佛敬畏,加上两朝的圣人都在此处修行过,对百姓而言,那就是临近神谕的地方。所以此处遭雷,比皇宫遭雷带来的后果还要严重。”
“皇上想到办法了?”
“已经是命工匠连日打造了一尊黄金佛像,待过两日,皇上皇后贵妃以及两名皇子会率百官到灵泉寺诚意礼佛。”端木惟真道,“而他是叫我来告诉你,你也要去。”
“我?我去干什么。”她又不算是家属,又不是朝廷官员。
“皇上想让百姓看到,神佛转世的你是站在他那一边的,他并没有被诸神背弃。”
钱小修头疼道,“那只是谣言,我又不是真的。”
端木惟真道,“你是不是无所谓,别人信了,那才是重点。”
她突然想起那日阎悯之说起如何弄虚作假,把假的做成真的,她还说她不想被贴上包装纸。想不到这么快,她就要穿上玩偶服,为皇室招摇撞骗去打包票:东野皇室信用良好,请放心再投一票。
她不想做,为人单薄担保信用尤其是为东野昊担保信用,就跟你明知这人是女的还要非说他是男的一样,都是睁眼说瞎话。可她又是明白,选择权不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