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卿不知道自己昏迷了究竟有多久。
他仿佛做了一个漫长的梦,他梦见自己和苏慕长大后再次相遇,自己在破庙救下了她。他处心积虑成功接近了她的身边,但是却被她识破了计谋。
苏慕将他关押在暗牢之中,用尽各种残忍的手段肆意羞辱折磨他。在那黑暗不见五指的牢笼中,阿卿陷在女人满是凶恶阴狠的眼眸中,她憎恨地看着自己,早已没有以往的半分柔情蜜意。
他像一个陷在沼泽里的人。
心中恐慌懊悔,想要逃离这一切,可是无论他怎么挣扎,都只能看着自己身子一点一点陷入泥潭之中。如走马观花一般,他在万分悲凉绝望之中,结束了自己短暂的一生。
阿卿从梦中惊醒,“腾”得一声坐起身子,这大幅度的动作不小心牵扯到了身上的伤口,疼得他直嘶声吸气。
阿卿垂着头看了眼自己身上换上的干净里衣,胸口和背上的伤口都已经被包扎过了。他用手撑着额头陷入沉思,掌下皮肤依旧残留着惊梦后的湿意。
那个梦给他带来的感觉实在太过真实,仿佛自己的人生轨迹本该如此一般,让他仍心有余悸。
“公子,你醒了啊?”
小水听到动静掀开帘子走了进来,“饿了吧?奴刚热了些羊奶,趁热喝点吧。”
阿卿这才抬起头打量了眼周围,发现自己此时正在一个圆顶的帐篷里,“我们现在这是在哪?”
“北漠边境。”
小水的回答让他不由一怔。
北漠?这边不是正在交战,他怎么会来了边境?
经过询问,阿卿才知道原来自己已经昏迷了大半个月。
至于那天晚上的事小水具体也不太清楚,只是听说当时皇上和萧山后来都来了。然后也不知道为什么,苏慕和阿卿被无罪释放,紧跟着苏慕便成了萧山身边的军师,同她一起来了边境前线。
“苏苏她没事吧?”
阿卿想起那日凶险的一幕,神色有些担忧。
小水目光一闪,支支吾吾的模样让阿卿心中顿生不好的预感,终是再三逼问之下说出了那日的情况。
“苏大人她……死了。”
“你……你说什么!”阿卿忽得一把拉住他的手臂,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刚才……说谁……死了?”
他有些艰涩开口,声音不由带上了几分颤意。
小水说那日夜里,城门开放之后,许夜在第一时间挟持了三皇女,暮雨原本护送着苏成芮出城被大批的卫皇军给包围,萧山同太女一块带着女帝的旨意说是要诛杀贪污军备的嫌犯。
许夜挟持着三皇女和萧山太女她们僵持不下。
眼看着身中数箭的阿卿气息越来越弱,苏成芮出头将所有的罪责担了下来,她拜托萧山照顾阿卿,并让她们答应放过自己手下的人之后,便当场服毒自裁了。
阿卿只觉一阵头晕目眩,整个人无力栽倒在了床上,小山吓得连忙出声唤他,见他目光空洞,好似灵魂被抽离般,听不到眼前的声音看不到面前的一切。
“公子,你吓奴啊!”小山急得都快哭了。
这些天他寸步不离日夜照料着,好不容易盼着他醒了过来,唯恐他身子未好又遭不住苏大人死讯的打击,若是再有个三长两短他该怎么办?
公子已经是他在这个世上仅剩的依靠了。
静默了好一阵,耳边传来的男子低声啜泣将阿卿游离的思绪拉了回来。他目光缓缓落在小水满是泪痕又无助的小脸上,抿了抿唇,伸出手替他擦拭着脸上的眼泪。
小山再忍不住“哇”得一声,扑上去抱住他大哭出出声,“公子您别这样!苏大人临死前都牵挂着您的安危,她在天之灵若是看到您这般该有多伤心!”
“我没事。“
他的声音很轻,却透着无尽的悲伤与苦楚,“我的命是苏苏用自己的命换来的,我不会那么容易轻生。”
小山点了点头,稍稍宽了心的同时又不免有些难受起来。
他家公子命真是苦。
这些年他为了闫家尽心尽力,经营着偌大的家业,一个人默默地扛了多少困难和折磨,结果换来的却是他们的背叛。
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自己喜欢也真心疼他的苏大人,结果老天却还是这般不开眼,竟然这对有情人阴阳两隔!
之后阿卿一直表现地十分平静。
他安静地喝完了羊奶,任由小水替自己身上的伤口换完了药,然后重新躺在被窝里睡下了。
最开始的几天小水还有些不放心,夜里就守在帐篷外伺候着,见到阿卿却是如往常一般养伤休息,没有什么异常的举措后,这才放下心来。
夜色渐深,帐篷里随着小水在离开之前熄灭了烛灯后,彻底陷入了死一片的寂静。
床上熟睡的人陡得睁开眼,漆黑的眼眸中清明一片,全然没有睡醒后的半点惺忪。阿卿抬手掀开被子,从床上坐起了身。
盛满针线的篮子里放着的剪刀被抽了出来。守在帐外的士兵忽然被人一把拽了进去,伴随着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
没多久,身材瘦小的士兵从帐篷里出来。漠北的月亮特别大,男子俏丽的脸在惨白的月光照亮下,平静地异常吓人。
阿卿低垂着头,悄无声息混在巡逻交接的士兵中队伍中。
此时许多人都已经歇下了,将军所属的营长里却依旧灯火通明一片,萧山军中的几位副将正在商议之后的军略。
直到半夜,营帐里的人才陆陆续续离开,阿卿和门口的士兵交接下半夜的值守。
那士兵打着呵欠,满是倦意的眼睛眯起看着面前五官过于秀气的同伴,疑惑出声问了句,“咦,姐妹你新来的啊?怎么瞧着有些眼生呢!”
阿卿压着嗓音信口说道,“嗯,早半个月前从凤都调过来的。”
那士兵恍然点点头,“到底是都城养出来的,这细皮嫩肉,养得跟那些小白脸似的!不像我们这些糙老娘们,嘿嘿。”
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低笑着调侃了两句,便和其他的几个同伴转身离开了。
直到她们走远,阿卿忽得出手将旁边的两人打晕,接住她们瘫软的身体,轻手轻脚放倒在地。
害死苏苏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就从萧山这个老东西开始!
他侧过头,看着帐篷里烛火照耀下,那独自伏身在桌案前的身影,袖子里藏着的剪刀滑落在掌中,澈亮的眼眸中迸出浓郁的杀意朝着营帐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