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还是谢瑜手把手教了宋怀毓轻功。
天气太过闷热,练完功的宋怀毓已经是满身大汗,并且腰酸背痛。她原以为这应当是极其简单的一件事,以她的聪慧程度,很快就能领悟并且成功。
但是最后抵不过谢瑜的一句,“很好,你算入门了。七七真厉害。”后面这句可以当做没听见,宋怀毓只听到了前一句,她一下午花费众多心神才算入门,可见她还要一段时间要投入在此。
宋怀毓又在心中默默叹了一声,为何此时不是秋天?若是秋天,也不至于这般闷热,导致她总觉得乏力,又有点犯困。
她一到夏天就比常人更容易犯困,实在是难熬得很。
殊不知,宋怀毓只用了一个下午就入门了的程度,是多么的悟性卓然根骨超绝。连谢瑜当初习武的时候,也是用了两天时间才琢磨进去的。
虽说路数有所差异,但大抵大同小异。
宋怀毓收了功就去沐浴更衣了,一身臭汗。她进去时还转过身来瞧了眼谢瑜,谢瑜一身清爽,比之她来说,悠闲得很。
谢瑜自然懂她的意思,她无非是怕他在她沐浴的时候闯进去。谢瑜扶额叹息,再怎么说,他也觉得自己是个君子的。
为了让宋怀毓放心,谢瑜当即转身。
厨房里是蝉生在烧菜,在谢瑜来前不久,宋怀毓就将院子里其余人等都遣回老家,言其是休假,待她成婚前三日再回来。所以此时的窈窕院也就宋怀毓和四个丫头。
谢瑜是不能算不上去的。
这件事宋怀毓自己也有自己的考虑,虽说如此会让四个丫头更加劳累些,但会更安全。届时等其余人回来,她自有另外的办法。
蝉生瞧谢瑜进来便行礼,谢瑜摆摆手,望着蝉生正在烧的菜缓缓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来。
宋怀毓沐浴完出来后,正好到了晚膳时候,她略微歇了片刻,蝉生那边儿也将菜色全部烧完了。
蝉生将菜都端了上来,宋怀毓瞧着一桌与往日不同的菜,不禁问道,“怎的今日与往日不同了?”
“姑娘可是不喜欢?”
宋怀毓望着那一桌全都有疑似焦黑痕迹的菜,陷入深思,“我只是在想,你为什么将锅铲让给谢瑜。”
那边儿谢瑜正端着汤水进来,“七七果然与我心有灵犀!这都能猜到是我的做的。”
废话,她身边这几个丫头烧菜是什么水平她能不知道?能让蝉生自愿退让的,除了她就是谢瑜了。
宋怀毓叹了口气,肚子饿得慌,也没管他。蝉生将没糊掉的菜夹给她,惹来谢瑜的一顿嚎,“我告诉你啊蝉生,别挑挑拣拣的,不然我锤你。”
蝉生望了眼宋怀毓,表示只能她自己来。
……
暮色四合,宫门基本都落了锁。
筠西坐在寝殿门口的门槛上,神情寂寂,“阿戚,我想阿爹阿娘和兄长了。我想回漠北,这里太冷了。”
筠西穿着中衣,发髻也落了下来,俨然是要入睡的。她穿得清凉,背后的阿戚正在摇扇子。
有风清清爽爽的吹过来,让阿戚感觉烦闷的热气都被吹散了。她默了默,瞧着自己正在摇扇子的手腕,“听闻三王子就将要娶妻了,届时陛下应当会允许娘娘亲自前往祝福的。”
“是吗?可兄长当年娶妻,他也未曾放我归去。”
阿戚心说,那时候你要死要活的跟陛下闹着,又要回漠北,又要和陛下干架的,搞不好一回漠北就要来侵扰洹朝边疆了,他哪儿会肯放你回去?没有将你禁足在博裕宫也算不错了。
但她不能说出口啊,她只能叹了口气,“娘娘,来日方长。”
筠西将头靠在门框上,“阿爹见他第一眼就断定他是个薄情郎负心人,是我以死相逼阿爹才肯同意我嫁给他。阿爹那时候,应当是对我失望透顶了。阿戚,我近二十年未曾见见阿爹了,阿爹连我一封家书都不肯回。”
她不止一次想念漠北的沙丘,想念开遍漠北的千岁兰,更想念她的阿爹阿娘和兄长。也不晓得她的阿爹阿娘可有了白头发,眼角的细纹可又多了些。
还有她那从来未见过面的侄子侄女儿。
听说大侄子有了意中人,还在相恋中,她想不多时应当也是要成婚了的。还有啊,还有那快要及笄的小侄女儿,听说她的性子与她年轻时一样,极其受长辈们的欢喜。
可她却希望,她的小侄女儿还是莫要像极了她,莫要走她的路,莫要最后落得孤独终老的下场。
她的小侄女儿,要寻一个良人,好好的过完此生,无病无灾。
筠西望着头顶的弦月,淡淡吐出一句话来,“以后莫要喊我娘娘了,如同在漠北时一样,喊我公主吧。就当做是……还在漠北吧……”
一根红绸忽然从头顶垂下来,筠西满目的红。她仰起头,看到了身后的岁时。她的神情冷了些,“你是怎么进来的?阿戚呢?”
岁时将红绸盖在了她的头上,“以前我总想着,终究是我对不起你,你做什么我都没有干涉,甚至不加斥责一句。我怕你受委屈,怕你怨我,更怕你一生都不见我,所以迟迟不肯偷偷进来见你一面。”
筠西将红绸扯下,扔在了地面上,却听他又问,“你想回漠北?”
“是,我恨不得离你远远的。”
岁时转着左手拇指上的扳指,“你这半生为我受过太多委屈,我想这一次,成全你所愿。你想回漠北,那便回吧。”
筠西不可置信的站起身来,瞧着岁时。岁时神情很静,在半明半暗的光影之中晓得落寞几分。她不敢信,“为什么突然让我回漠北?你是不是想利用我谋划什么?”
岁时不语,筠西又咄咄逼问了一句,“你是不是在谋划整个漠北?”
“我不是个合格的丈夫。”
筠西大喊,“阿戚,阿戚,阿戚你在哪儿?阿戚你快出来,把他给我赶出去!”
无人应答,更无人出现。
他们之间明明是咫尺的距离,可此刻无论是岁时还是筠西,都觉得他们之间其实是隔着很远很远的距离。远到,他们都已不是少年时的模样了。
她不再是当年明艳动人的漠北小公主,他也不是当年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如今在他们面前的,一个是诡诈深沉的帝王,一个是失德失才的帝后。
筠西的视线模糊了起来,“你终究还是不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