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时脸色有些难看起来,哦不,一直都很难看,他瞪了一眼林厝,然后掀起衣袍推开了博裕宫的宫门。
阿戚低着头看跪在地上的林厝,只淡淡的道,“你不该来。”
“若我不来,你已经没有了一双腿。”林厝看着阿戚面上冷淡疏离的神情,心中不痛才是假的,“我们已经蹉跎了那么多年,你还是不肯……”
阿戚打断林厝,“都是真的。”
林厝懵了一下,愣愣的问了一句,“什么真的?”但是虽然嘴上这么问,问完以后心里却开始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阿戚看了一眼岁时正消失在她视线范围之内的身影,还是淡淡的道,“对惠贵人下手的,就是公主殿下。”
这个公主殿下,当然是指筠西。
而阿戚对筠西的这个称呼,无疑又是另一种讯息。岁时同筠西到现如今这种地步,真的已经不可挽回了。
林厝的瞳孔瞬间紧缩,这件事情的重要性他比谁都清楚。真的是筠西所为,九成的可能性,筠西是要被废后的。
然后,阿戚会跟着筠西在冷宫里,凄凉悲惨的度过余生。
林厝立马就站起身来想要进去阻止岁时和筠西的见面,按照筠西的脾气,既然敢明目张胆的这么做了,就一定会承认。
可是,阿戚却拉住了他,“林厝,别多管闲事。”
林厝指着博裕宫里面,“你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儿吗?难道你真的想……不,阿戚,皇后殿下若是坦白承认这一切,我一定会失去你,我以后连见你一面的机会都可能不会再有。”
“你从未拥有过我,谈何失去?”阿戚冷眼反问,“无论公主殿下想要做什么,我都会无条件不问缘由的帮她。若你非要多管闲事,便是同我为敌。”
“你!”林厝无法理解,为什么阿戚对筠西会忠诚到这种地步,“这是愚忠!你知不知道这样会害死你的公主殿下的?”
“我知道,我相信她不会有事儿。”阿戚松开了抓住林厝的手,然后转身面无表情的离开。
林厝怒极反笑,哪怕筠西有再大的本事儿,可是这里是洹朝,是被岁时牢牢掌控着的皇宫。在这四四方方的皇宫里,犹如铁桶一样,筠西会被困在这里。
以为筠西真的斗得过岁时吗?不,林厝不认为。这些年岁时纵容筠西,是因为岁时对筠西的情分儿。
可若是岁时不念这一份情分儿了,筠西该怎么办?
即使是背靠北漠,有北漠的势力在为筠西撑腰,可也不是这个时候,现如今绝不是一个闹翻脸面的时机。
或许筠西还有别的底牌。
但是无论如何,林厝不愿意看到岁时和筠西闹到那种地步。如若岁时和筠西真的刀剑相向,他同阿戚,也不得不位于对立面。
他不想同阿戚为敌,也不想站在阿戚的对立面。
阿戚是把惠贵人的事情隐瞒了下来,没有告诉筠西的。但是事情是筠西做的,她怎么会不知道?她一向把事情都算的很准,自然也知道对惠贵人发难的时间,也就在这几天。
宫门口的动静,筠西也是听到了一些,但是她还是淡定的吃着晚膳,没有任何反应。
此时的天色并不黑,瑰金色的朝晖洒落在每一个地方,筠西抬眼看了一眼都觉得刺眼,更何况是突然出现的一抹明黄?
侍卫都被岁时留在了外面,并没有带进来,所以岁时是独自一人进来的。而筠西也是独自一人在吃着晚膳,并没有别的宫女什么的在伺候。
面对如此冷静自持的筠西,岁时曾经不止一次被激怒,可是今天的岁时,看见这一副画面的时候,他突然就不想如同自己想好的那般,气势汹汹的责问筠西。
岁时走过来坐在了筠西的对面,“不多拿一份碗筷给我吗?”
说实话,岁时看着眼前的菜就觉得似曾相识,同明昭曾经送给自己的那一份实在是极其相似。
因为御膳房的厨艺岁时还是认得的。
“这是明昭做的吗?”
筠西的手微微一顿,然后又恢复如常,她总算知道那一次明昭将自己做的菜端去了哪里。
但是筠西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陛下这是要过来同臣妾话家常?臣妾还以为陛下是为了惠贵人失去孩子一事儿,过来责问臣妾。”
筠西一切都知道。
岁时一直盯着筠西毫无波动的脸,“是不是你所为?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你,我只是想问问你,亲耳听你的回答,是不是你所为?”
来博裕宫见到筠西之前,岁时觉得自己是能够咄咄逼人的质问这件事情,如果可以,他还想要迫使筠西向他低头。
可是没有,见到了筠西以后岁时才知道不会同设想之中的一样。
岁时紧紧的盯着筠西,只要她说一个不字儿,他现在就会离开。可是他希望她说一个是字儿,因为他希望她还是会为了他而吃醋生气的。
“若臣妾说是,陛下当如何?废我为庶人,移居冷宫?还是为了你那未出生的孩儿报仇,赐臣妾一死?”筠西冷笑了一声,用筷子将自己面前的一盘菜搅了搅,“在以前我是万万不会想到,有一天我也会烹饪出如此色香味俱全的菜来。”
岁时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筠西是什么意思,声音不禁略微喑哑,“你是说……这些其实并非出自明昭之手,而是你?”
其实他早就应该知道,明昭从来不会下厨做菜,怎么可能会自己做出那样的菜来?只是自己当时没有多想,所以也没有往筠西身上想。
毕竟在他同筠西还未离心之前,筠西的厨艺一直都可以算作是登不了场面,甚至极为糟糕。
从来没有哪一刻,岁时觉得会比现如今更令他觉得荒谬。他口口声声还说爱着筠西,但是他一点都不了解筠西了,甚至连她什么时候练就了这样的厨艺都不知道。
筠西就觉得挺好笑的,“惠贵人一事儿确实是我所为,罪妇认罪,甘愿等候陛下发落。”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筠西的面容很是平静,似乎她做这件事情的目的,真的没有什么缘由,只是因为她想要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