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开筛盅的瞬间,杜梦生只觉大脑翁的一声,好像连身子都麻了一下,嘴里喃喃道:“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年轻人笑道:“杜老爷子,你听点探点的功夫的确算得上是登峰造极,可惜人已经老啦。你听出我的点数中有一有六,却一心觉得我肯定会摇一个豹子出来,这说明你不够自信。再者,你既然要用点石成金手来探明点数,就应该把三枚骰子都查探一遍,然而你只探到其中一枚是六点,就笃定另外两枚也是六点,这就叫做自大......嘿嘿,自大与不自信都是赌桌上的大忌,你让我徒弟跟你学艺,这不是毁了人家么?”
杜梦生闻言如遭雷殛,喃喃道:“老啦,老啦......你说的没错,我是老啦!”整个人气势忽然一泄,又抬头道:“今日跟尊师徒赌了一局,老朽受益匪浅,希望二位能给我留个名姓。”
那年轻人这次却没卖关子,笑道:“好说好说,我叫陈子葳,那小胖子叫陈七月,我们俩虽然都姓陈,不过并不是什么亲戚,巧合而已。”
杜梦生嘀咕两声:“陈子葳、陈七月......好,老朽记住了!”
小胖子陈七月来到陈子葳的身边,小声嘀咕道:“师父,那老头不会来报复咱们吧?”陈子葳笑道:“貔貅门是正儿八经的赌门,在赌桌上输了,只能在赌桌上讨回来。只要上了赌桌,普天之下恐怕没人能稳胜你师父!”
说话的功夫,那老乞丐杜梦生已经大踏步走了,白小七看着他的背影道:“那老头的赌术这么厉害,不是应该能赢好多钱么,为什么看起来如此落魄邋遢?”
白蓦然道:“或许他性子怪,高人总是这样的。”
陈子葳听见他二人的谈话,凑过来道:“非也非也,赌术高手多如过江之鲫,其中只有貔貅门的人才会这样。那群怪人总说赌桌上赢来的钱只能在赌桌上输回去,所以就算赢了万贯家财也不肯花,就好像神话里只吃不拉的貔貅一样。”又对陈七月道:“七月,你现在每天坐庄赚的钱虽然不多,可好歹想怎么用就怎么用。如果拜了那老爷子为师,嘿嘿,以后想买什么东西,就只能去大街上讨钱喽!”
小胖子打了个寒颤道:“幸好幸好,赢了银子却不能花,可比当叫花子穷光蛋难受多了。”
白蓦然却不置可否道:“赌桌上赢来的钱不能花,那用别的法子再挣些钱不就行了?”
陈子葳哈哈笑道:“你没赌过,自然不明白其中的道理。等你真的见过赌桌上那成千上万两银子,恐怕才会知道,除了赌以外的一切法子,赚钱真可谓是又累又慢,实在令人提不起精神。”
白蓦然当然不信,兀自嘀咕道:“真是岂有此理,像这样吃穿都成问题,却守着万贯家财,那又有什么意思?”陈子葳听见她的话,并不反驳,而是拍拍陈七月的肩膀道:“回去干活吧,我也得去睡觉了……就因为你们在外面吵吵闹闹的,惹得老子大中午就起了床,真他妈困死个人!”
白小七看了看日头,此时明明已经快到申时了,那人却说什么“大中午的被吵醒”,心道:“这些赌钱的高手都奇奇怪怪的,以后我可得离赌桌远点。”拉着白蓦然道:“时候不早了,咱们先去找个地方住下,等有空了你再来玩。”
白蓦然本来也不喜欢赌博,心道:“真是无聊,我闲着没事跑到这里来干什么?”忽然惊道:“完了完了,忘了正事了!”白小七被她这样一吓,也想起自己为啥要进这翠云坊来,一叹气道:“得了,估计那两个白衣女子早就走了,咱们还是得找别的线索。”
两个人互相埋怨一阵,出了翠云坊,找到一家客栈住下。殊不知,就在他俩离去的时候,那满脸倦意的陈子葳眼中闪过一丝精芒,向陈七月低头嘀咕一阵,陈七月赶紧进了一间屋子,出来时已经换了一身粗布短衫,跟在白小七二人的屁股后面。
由于杨大善人过寿,城里凡是稍大些的客栈都已经住满了来给他贺寿的客人,白小七二人走了三四家大客栈都没能找到住的地方。就在他俩一筹莫展之际,一个穿着短褂的小厮迎了上来,点头哈腰道:“二位爷,找地方住呢?”
白小七上下打量那小厮一阵,点了点头,小厮接着道:“不瞒二位爷说,这几日您老想在城里找个下脚的地方,实在是不太容易。不过得亏您运气好,遇上我了,今晚就算是有住的地方了。”那小厮说着,就想伸手去牵一直没说话的白蓦然,却被白蓦然给躲开了,小厮也不觉得尴尬,顺手一直白蓦然身后道:“二位爷请看,咱们是那边的小店的,今儿还有一间房,正好让二位赶上了。这房间小是小了点,可您二位也别嫌挤,我敢打包票,城里再没有比这更好的去处了!”
白小七顺着他指的地方看过去,并没有看见客栈,心说多半是在巷尾拐角的地方。他走了半天,实在是觉得腿脚酸软,便问白蓦然道:“怎么样?”白蓦然也是又累又饿,心道:“就算不在那住,好歹先去吃个饭。”于是道:“好吧,我们去看看。”然后低头向白小七道:“只有一间房,你得接着睡地铺!”白小七自无不可,跟在那小厮的身后。
小厮领着白小七二人走了一阵,终于找到一家小客栈。无怪白小七刚才没有看到,原来这客栈非但极小,而且位子也很偏僻,好在还算干净。白蓦然是个娇生惯养的主,但头一次出门,看见什么都觉得新奇,对这客栈的观感还算不错。白小七见白蓦然没有异议,便决定在这住下。
吃了些粗茶淡饭,两个人才进了二楼的客房。这房间干净倒是干净,只是小的已经不能再小了,床上也只得一条被褥。白小七无法可想,只好把几件衣服铺在墙边对付一宿,希望能聊胜于无。
白蓦然坐在床上,看着白小七蹲在那里铺衣服的样子,心中忽然觉得怪不落忍的,喊道:“喂,这张床好像比昨天晚上我睡的那张大点,要不你上来跟我挤一晚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