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天色不晚,刘星和刘半仙提出告别,盗门师徒三人才依依不舍的将两人送到街口。结果第二天,刘星几人刚起床就发现姜老头三师徒换了一身崭新的衣裳在客栈的大堂等着,三人手上还提着几包礼物,搞得刘星和刘半仙苦笑不得。
今天是八月十五,刘星刘星刘半仙与姜老头师徒三人作陪,自己带着周黎向东城走去,山东会馆在靠近朝阳门附近。
刘星进门一看,整个会馆里的人声鼎沸。来自山东的举人有大半都住在会馆里头;时值中秋佳节,读书人吟诗作对赋词填曲,自然是热闹非凡。
“刘兄这边来,你不会才到京城吧?”一道熟悉的声音出来,刘兄一看是梁语向这边打招呼。
“梁兄,你我有三年没见面了,观你气色是对本次会试是胸有成竹”,刘兄和梁语寒暄了起来,然后和几个见过面的士子拱手致意。
梁语谦和的说道。“刘兄说笑了,先不说历届未第的前辈师兄中能人辈出。就是本届各省同年中,也是卧虎藏龙,谁敢轻言中第”
刘星看梁语等人一副出行的打扮,便问道“梁师兄,看你们这架势是要上哪去?”。
梁语摇着扇子说道:“前些日子,我们都在家里研习功课和分析今科的考题,所以都没出门。今天是佳节,我们几人打算先到北海一游,然后去煤山放放风。对了,邓宽兄也来,估计这会就要到了”。
刘星说道:“煤山都是可以一去,只是那北海湖我前天去过,那里是人山人海。今天去的话,只怕是我们进的去就出不来!”。,北京城二十八万户人口一百四十多万,你当时开玩笑!这个时代,有没有那么好的交通设施去疏导人群。
这时,邓宽熟悉的声音出门外传来:“刘兄所言极是,我刚从前门大街过来,那里也是热闹非凡,你看我不久迟到了”。
邓宽打招呼道:“邓兄、几个月没见了”,这几年,刘星暗地里安排人调查邓宽,发现他门路非常广;但是他交往的都是各行里独特的人。要么名望好,要么有一手真本事;像江浙一带隐居大儒,茅山的道士,天台山的得道高僧,余杭的茶商,赋闲在南京一些有才干的官员前辈。此人不拘一格,眼光独特。
边上几个同年都一一寒暄问好:“邓兄早!”“邓兄好!”
梁语打过招呼后说道:“既然刘兄和邓兄都有此一说,不如我等先游览煤山,下午再去天坛一观。如何?”。
“如此甚好”,几个人都赞同,这两个地方没什么风月,自然人相对少些。
......
煤山高约一百三十多米,而正南面恰恰就是紫禁城的北面;确切来说,站在景山上可以遥望皇家的御花园和内宫殿。一行年轻士子正值青春年华时刻,自然一路上少不了品鉴几首诗词,互相交换意见。
刘星望着紫禁城,突然想起来崇祯最后不就是在这煤山上吊的吗?如果最后的主动权落地自己手上,自己会救他一命吗?或者说如果自己是皇帝,到最后亡国时刻,会和崇祯一样殉国么?刘星突然想起这个自己从未想过的问题。
梁语见刘星眼睛直愣愣的望着紫禁城方向,表情怪异;便伸手准备拍刘星肩膀。结果手刚还没碰到,刘星突然身形一晃飘到二丈之外。这纯粹是刘星武学修习的本能反应,一个武者怎么会让别人轻易接触自己身体!
几个同年一时惊诧不已,来自济宁府的岳任裕更是瞪大了两眼说道:“刘兄,你这是传说中的轻功吗?能传授两手不?”。
刘兄先是向梁语表示歉意说道:“梁兄,我刚才在思索一个问题一时间失神。我是练武之人,对他人近身有种无意识的防范,故有方才失礼之处,还请见谅”,然后转头对岳任裕说道:“岳兄,我从六岁开始习武,十二年方有这点功夫。所以,就是我愿意传,你一时半会也是没法练成的”。
邓宽眯了眯眼睛,如有所思的打量刘星说道:“刘兄,你六年前说过自己会武艺,今日一见如果不虚。这等身手,我等只能羡慕了。不知方才刘星说思何事?”。自从三年前山东乡试之后,他也打听过了刘星情况,他知道刘星身家不菲;听说他父亲刘会是听取刘星的一些谏言之后,在商贾一途上做的风生水起。刘家不但赚下了一份家业还开起了工坊,抢了江南那边商人的棉衣棉布生意;而且刘家发财立品,官府召集赈济灾民,刘家带头捐钱粮;官府召集修河堤建桥梁,刘家带头捐钱。
只是这位仁兄的行迹性格难以捉摸,按理说一个文武双全并赚下丰厚家资的人,行事应该是非常稳重。可刘星在南京城的举止也让邓宽觉得不够理性。于是,邓宽试探问道:“不知刘兄所虑何事如此入神。可否让诸位年兄参详一二”。
刘星心里翻了个白眼,这种事情也能参详?只好转移话题说道:“邓兄,小弟在想官制”。
“官制?”
“是的,夏商两代的官制已经不可考。周代行分封制,中央和各地诸侯又各建卿大夫,以治理国内军政民务和祭祀礼仪。秦统一天下后,中央用三公九卿制,地方用郡县制治理天下;地方的长官往往军民两政兼而管之。
汉代承秦制,只是所有有所变动,直到王莽改制;到光武中兴后,又重新恢复三公九卿制。魏晋在三公九卿制后演变出九品中正制,南北朝时期天下局势不稳,官制也混乱。隋文帝杨坚统一天下后,中央建立三省六部制,地方采用州县制,但是文武两职已经渭泾分明。唐朝承隋制,但是地方都后期建立藩镇,节度使军政并管后酿成了安史之乱”。
“宋朝去三省为两院,其余六部和地方州县不变;但是文武也是分家分明,而且是文臣统领武将。元朝是没落的蛮夷治理天下,从头到脚就没像样的民政制度,不说也罢”。
“我大明自太祖建立基业,中央采用六部制,地方延续州县制度,同样是文武分家。早先是丞相统领六部治理天下民政,五军都督府统领天下各指挥卫所管理军务,又设立都察院监察官吏。后来,太祖去丞相制,成祖启用内阁替代丞相行使民政权;后来,五军都督府只是化名,军政也归属到兵部和内阁管辖”。
“小弟方才所思,三代不同法,五帝不相复礼,时变则事变;当今天下,到底何种制度才是最佳的治国制度?”
邓宽嘴巴张的老大,如果是个内阁阁老在这里说这番话,泛泛而谈,他是兴奋但不惊讶。好家伙,邓宽自己也自认为是个自己心气高傲的人;这个刘星的心气比自己还夸张,居然问起政体的问题。其他几个同年也在静静的沉思,四书五经几时议论起这种事?还三代不同法,五帝不相复礼!这不是当年法家的口号吗?
都是一群年轻人,谁不想指挥江山高声论道?如果说不是,那不是承认自己才学不如刘星,这些热血青年,谁都不会认怂。
就在几人盘膝而坐在山坡上议论,刘星转着脑袋想看看那个歪脖子树是不是在附近结果神识范围。结果发现,有三个身着儒服的人在下方不远的坡道上竖起耳朵窃听自己这边的说话。是一个老者,两个年轻男子,想必自己刚才的讲述被他们听到了。
听就听呗,只要不涉及对朝廷和皇家大不敬的敏感语句,随便说啥都行?
朝廷的御史言官连皇帝和妃子不和睦,都敢叽叽歪歪的写奏折骂皇帝;作为士子,说这些话题算什么。坦白说,明朝的舆论宽松的环境做的不错,只是舆论这个东西,如果不加引导不去控制,就会失控变为某些人的政治工具。
......
其他人还没说出自己看法说,济南府的周起公扶着胡须说道:“刘贤弟的意思,眼下的体制有不妥?”。他是众多人中年纪最大一个,他今年三十二岁了,连小孩都有三个了,所以蓄起胡须。刘星见过两次面,此人比较保守一些。
刘星说道:“至少不是最佳的制度。世间万般事务都是依靠礼制二字去治理。礼是礼教,制是制度,世间积弊莫不是因礼制而生。就拿卫所的军户制,明初的开国的卫所将士,三千人就敢追着蒙古余孽打。到了嘉靖年间,三千卫所的士兵却抵不过二百人的倭寇!”闲着也是闲着,吐槽又不要成本,就当是打发时间了。
周起公发现,自己虽然不认同刘星的观点,却也反驳不了对方论证。嘉靖年间倭寇祸患天下皆知,开始卫所官兵屡战屡败,直到胡宗宪启用戚继光和俞大酋才平定战乱。
邓宽沉声到:“以刘兄之见,这军阵和民政该如何制定会更好”。
刘兄摇了摇头说道:“刘某也没找到,所以困惑”。开玩笑,就算自己有预案也是在这个地方瞎说,更别提还有三个老家伙在偷听。张居正够牛逼吧?一条鞭法和考成法也很有效果,结果人亡政熄。
一个美好的制度和理论,宛如一个无暇的美女,只有委身于强大而睿智的男人才不会红颜薄命。否则,只会不许人间见白头!法国大革命的三权分立学说先进吧?结果法国大革命的几个政权都被扑灭,这个法兰西的文明花朵,最后在一个叫美利坚的新兴国度里结出了果实。世间的奇妙,莫过于如此!
......
几个人杂七杂八说了一些,谁也没能说出个新框架。于是,众人游走了一圈后,吃了午饭转而向天坛而去。
天坛位于东城区永定门内大街东侧,是明清两代皇帝祭祀皇天上帝的场所;建于明永乐十八年,以后经过不断的改扩建,。天坛占地达二百七十公顷,主要建筑有祈年殿、圜丘、皇穹宇、斋宫、神乐署、牺牲所等,是世界上现存规模最大、形制最完备的祭天建筑群。
国之大事,唯祀与戎!中国是注重传统的国家,祭祀代表一个民族的文明的传承,它侧面上反应了一个国家的民族血统、文化信仰、经济发展、科技实力!同时,祭祀代表一个政权或者一个人权力在法统上合理性,就是所谓的名份!
戍代表一个国家的综合国力和军事实力,决定一个政权的疆域统治力。
天坛虽然建于永乐年间,但它华夏民族传承的精粹呈现。
除了皇帝祭祀祷告天地的日子,其他时间也对百姓开放的,只是安排三百多人羽林卫在保护。今天游人不多,刘星一行人一路畅游。到了正式祈年殿台下,所有人收紧闲适的神情,一脸庄严肃穆鞠了三躬后绕道而行。
祈年殿用艾叶青石台面,汉白玉柱、栏。圜丘形圆象天,三层坛制,高二丈二尺,下层直径二十二米,上层直径十一丈,每层四面出台阶各九级。上层中心为一块圆石,外铺扇面形石块九圈,内圈九块,以九的倍数依次向外延展,栏板、望柱也都用九或九的倍数,象征“天”数。台面石板以上层中心圆石为起点,第一圈为九块,第二圈为十八块,依次周围各圈直至底层,均以九的倍数递增。各层汉白玉石栏板的数目也是如此。
邓宽的知识面涉及最广,用他自己话说,三坟五典八索九丘无不览之,天球河图金人玉佛无不详之。见过祈年殿后,他侃侃说道:“《易经》有曰:初九,潜龙,勿用;九二,见龙在田,利见大人。九三: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九四:或跃在渊,无咎。九五:飞龙在天,利见大人。上九:亢龙,有悔。用九:见群龙无首,吉。野史传说,易经原有九九之数,后来经过人为修改,只有用九之数。这种传说这事,已经无足考证,但侧面也能反馈道统传承的脉络”。
梁语也说:“不错,我等见过天坛之后,方知所言不虚!”。
几人也纷纷附和,刘星也佩服这家伙的见识之广。不过这这种生僻骨灰级的着作,也只有真正的学霸才研究,自己没怎么看也插不上话;难得有机会,刘星就不错过学习旁听。过了个时辰,几人见天色不早了便边说边往回走,去参加山东会馆举办中秋诗友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