恪靖一行人在赶了半天的路程后,停在一处平地上休息。春苑搬出带来的干粮和水,招呼大伙儿一起用餐。
从洛阳到山麓要翻过一座大山,杨坚自从篡夺了北周的国权,建立隋朝后,他将所有的心力都放在了南北统一上。而原北周的恶霸被当地的勇士赶出了村子,四处漂流就集结到这座山,不但建立了属于自己的营寨,而且还笼络附近的地方恶霸,组成了一支有纪律的庞大队伍,专门打劫那些从山麓前往洛阳做买卖的商客或官府队伍。
只是这群恶霸只抢却不害人,而地方官府拿他们也无可奈何,所以邻近的村民就给他们起了个响亮的名字——饷马。
后面的商客在听闻有这样一支团体存在后,他们都会选择绕道而走,即便后山的山路崎岖难走了点,也总比被抢得一文不剩还浑身光溜溜的好。
午后的太阳,光芒强烈,金灿灿的光线穿过头顶层层叠叠的树叶,从间隙处漏下来。平地上落着数不清的大大小小的光斑,风吹过,拂动树叶,光斑在地上游移,小的变成大的,大的缩成了小的,又汇成一道道金黄色的线,影影绰绰,光怪陆离。
“娘娘,喝点水吧。”春苑拎着皮袋,拧开盖子递到恪靖面前,“翻过这座山,就能到山麓了。”
“嗯。”擦掉嘴角的水,恪靖望着前头望不到边际的山路。“这边的路挺宽,怎么就没见到人?”这个时候,已是下种农作物时,而从他们上了这座山的时候,就没见附近的村民,这对她来说,是不寻常的现象。
“估计都回家吃饭去了吧。”给皮袋重新拧上盖子,春苑不以为然。
秋棠走到恪靖身边请示道:“娘娘,奴婢先去前面方便一下。”
“注意安全。”
不过是方便而已,为什么要“注意安全”?对着秋棠离去的背影,春苑小声嘀咕着。对于她来说,这次的出远门是比较开心的一趟,自从到了东宫做事之后,她顶多和恪靖在长安悠转,最远也走不出长安的城门,如今能去山麓,到一个她从来没有去过的地方,那是很兴奋的一件事。
所以即便要走山路,也不能掩盖她游玩的心情。
秋棠是在半刻钟之后回来的,春苑以为她大解,也没多问。
从一个准备下农田干活的村民那里得知这一带关于饷马的消息,她就立刻回来禀报恪靖了。
“那我们接下去怎么办?”
她对饷马不熟悉,只能从村民的口中得知那是个不好惹而且都是有本事的团伙,他们这趟出来,身上的盘缠带的不多,可关键在于马车里的东西,杨勇把紫金香炉都放进去了,被识货的人看到,就算不危急到性命,也不会有很和平的结局。何况还有个不会武功的春苑,一旦对方人多势众,她和李渊那四人也会自顾不暇的,而且从一开始,太子妃就不让她训练的隐卫跟着……
“照原计划。”站起身,恪靖掸落身上的草屑灰尘,带着春苑钻进车厢。
车轮轱辘,在宽道上显得有点孤单,即便有李渊和他的三个年轻战士跟着,也不能消减这过分独孤的气氛。
“娘娘,您说这么宽的一条路,就给我们走,是不是太奢侈了?”撩起窗帘看着外面空荡荡的道路,春苑心有余悸道。
之前在山脚下的时候,道路还是宽阔平坦,阳光也很充足的,但是现在进了林子,道路虽宽了,反而更让人觉得不踏实了。特别是听到马蹄的声音,在这空旷的山路上显得益发的寂寥而让人心底发慌。而且越往里去,两边的树木就越荫郁。
日头不知何时躲进了云层,天开始变得阴暗起来。马车经过的时候,都能惊起停息在树枝上的乌鸦,就更给这山路增添了一丝阴森恐怖。
撞了下秋棠的肩膀,春苑凑过去在她耳边小声说:“我们……该不会碰到什么坏人吧?”
都说乌鸦嘴是最灵验的,春苑想她若是明白这个道理,就算是打她几大板,她也不会说了,可事实是,即便她说或者不说,都是一个结局,所以不管她乌鸦嘴或没有乌鸦嘴,危险都在那里。
当春苑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拖拉马车的两匹骏马发出高昂的嘶吼,马车突然一个猛烈的撞击,让坐在里面没防备的春苑受到巨大的冲劲,身子往前扑,脑门磕在了木板上。
原来是马失前蹄,马车直接撞到了马屁股上,最惨的要属李伯了,即便手牵着缰绳,整个身子还是不可避免地飞了出去。若不是李渊及时护住了他,依照李伯这把年纪,就算有点本事,不死也是半残了。
恪靖因为秋棠及时拉住了她,并没有遭受到什么伤害,唯一受伤的也就是春苑了。在春苑还来不及抱怨的时候,她已经被秋棠抓着手臂带到了马车外。在她们三个刚逃出车厢的时候,只听见哗啦一声,车厢被十几个黑衣蒙面人给打得四分五裂了。
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春苑此时的心情了,什么抱怨、委屈,都抵不过心底涌上来的害怕。见到那些纷飞的木屑,她在心底哀哭——为什么要多嘴嘛,这些坏人分明就是直接取他们的命来的嘛!
“诸位请问是什么人?我等与你们无怨无仇,为何要害我们?”盯着那群黑衣人,李渊目光如炬,一脸的正气道。
秋棠看了他一眼,将恪靖和春苑护在身后,袖中的短刃滑到手心。以恪靖为中心,三个少年人和李伯一字排开挡在外围,做好掩护。
黑衣人不买李渊的帐,提起手中的剑就杀了过来。
兵刃相接,发出清脆的响声,对于没见过刀光剑影、打打杀杀的春苑来说,这是一次惊险又刺激的经历。
惊险的是刀剑无眼,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身上会莫名其妙地被捅出个窟窿;刺激的是,高手对战,是她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无法达到的领域,而且亲眼所见,那是比说书人还要逼真的体验。
若不能身临其境,就不能感同身受,春苑想,下次回去,她也能做个出口成章的说书人了。
李渊不愧是大将军,一个人对三四个黑衣人都绰绰有余,就连他带来的那三个少年,也是身手不凡,而李伯就吃力了点,虽然会一点拳脚功夫,但对年事已高的他来说,体力就是个硬伤。
黑衣人的一招一式都是切中要害的,若不集中心神,那就必死无疑,所以没人敢掉以轻心。
在旁边观察了会儿,恪靖发现那群黑衣人并不是针对她而来,他们的目标是李渊,而正在打斗中的李渊也察觉到了这点。
十几个黑衣人只剩下四个,李伯的手臂被划了一刀,皮肉外翻,秋棠给李伯做了简单的止血,趁众人不备的时候发出短刃,刃柄没入黑衣人的后背,连同李渊的刀一道结果了他。
于是,最后三个黑衣人很快被制服,只是还来不及盘问,都服毒自杀了。
一场打斗,死的死、伤的伤,没了马车,对恪靖来说余下的路程要花费更多的时间,就当下而言,找个可以休息疗伤的地方就是当务之急。
然而世事难料,第一波磨难才平息不久,恪靖几人就遇到了这山的主人。
“走!进去!”穿粗布麻衣的人推搡着把恪靖几人关进大牢,动作粗鲁得让春苑哇哇乱叫。
“推什么,推什么?本姑娘有手有脚,自己能走!”
为首的男人见春苑挺着脖颈,吹了记响亮的口哨,“哟!小丫头还嘴硬了?信不信你爷爷我让你哭着求我?”
他的话刚说完,就引来周围那些人不怀好意的哄笑。春苑骂了句下作,那人就顺杆子往上爬,对她动起手脚来。
手还摸到屁股,就被捏住。男人暗叫不好,却已经没有回手的余地。命脉被掐着,是生是死,他的命全掌握在捏住他命脉的人。
“这位小哥,我看你也是仪表堂堂之人,想必刚才也是因为我家丫头在语言上得罪了你,也请你大人有大量,不要往心里去。”
说话的人走出阴暗处,男人这才看清她的长相。
中等偏上的姿色,算不上多少的美艳,却有种双令人生畏的眼睛,好像只是轻轻看你一眼,就能让人不能说一个不字。
听出她是在给自己台阶下,男人忙点头称是。命脉刚被放开,手里就被塞了个温热的东西。接着从高窗里射进来的光线一看,原来是一只玉镯子。
“今后,还请小哥多多照顾,我们只是去探望亲人而已,却莫名其妙被抓过来……”
“我懂,我懂!”男人笑意连连,“姑娘放心,我绝对不会亏待三位姑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