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承启的一番话,把辩道一事推向了最**,以至于李然都忘了,当初自己促成这个辩道的目的,不过是为了警醒陆承启,不要被小人所蛊惑。如今看来,这小皇帝清醒得很,自己是真的有点多虑了。
王子傅静静地思索了一会,才缓缓地说道:“陛下,据你所言,西方不亚于我中原,却不知陛下有何对策?”
王子傅这一招,摆明了是不相信。没办法,有些人就是这么古板,非得亲眼所见,才会相信。王子傅的想法很简单,小皇帝你都没有亲眼见过,说出来又有谁相信?道听途说的,就为了扳倒儒家,没这么简单!
李然本来被陆承启忽悠得晕头转向的,差点就“着了道”,还好有王子傅这一句话,把他给敲醒了。是啊,小皇帝这是别有用心,巧设名目想要置换儒术正统地位,怎么能忍?李然警惕起来之后,看着陆承启的眼神都变了。
陆承启倒是没有他们这些老油条的花花肠子,笑着说道:“朕刚刚说了,他们还在内战之中,无暇东顾。我们的机遇,便是在此处。可若是我们再止步不前,等他们内乱完了之后,那朕就不敢担保,会发生什么事情了。”
王子傅还是不信,质疑道:“古圣先贤传下来的经典,又岂能说改就改?陛下,恕臣愚钝,不知如何下手。”
陆承启听了这话,总算品出些味道来。合着这老头子,就是要和他这个皇帝对着干啊!先前看这个老头子不声不响的,还以为他老神在在,没想到最关键的时刻出来搅乱。
说生气吧,陆承启的确有些生气;说理解吧,也能理解。就好像后世的年轻人,总是不相信中华传统文化一样,这老头子,一样也不相信除却儒家那些个学说。甚至可以认为,要不是陆承启在,他早就批判其为“异端邪说”了。可以说,这老头子就是一个卫道士。一个固执到极点的卫道士,但凡有人想要撬动儒家学说的根基,这老头子第一个就不答应。
陆承启看着王子傅满是皱纹的老脸,配上一头银发,想生气也生不起来。也许是来到这个时空的时日久了。儒家那套纲常礼教都有点潜移默化了,陆承启总算记得尊老爱幼的美德,没有当面撕破脸。只是淡淡地说道:“王祭酒年事已高,思虑不清,自是情有可原。朕只是希望,今日所说之话,能让在座的其余学子,有一成听得进去,半成真正去做,那朕就欣慰了。”
王安石倒是很容易接受新的思想。听了陆承启的话,一直在那苦苦地思索着,似乎想要就此拿出什么论证来。陆承启的眼角余光,早就把在座的两百来个人的神态,一一看在了眼中。见到反而是张载、王安石这些历史名人,对他所说的话,有深刻地反思之外,其余的监生,除却个别的,都是抱着看戏的态度。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心中暗叹道:“果然,历史名人能留名青史,总是有他过人之处的。唉,这些监生。都是为了做官,哪里懂得什么真正的儒家学说?这四书五经,不过是他们当官的敲门砖罢了。现在还没有中进士,这四书五经还得看;一旦中了进士了,哪里还有什么精力,去钻研学术?看来。这些都是一些急功近利之辈,说不得,下一次的殿试,得好好筛选一番了……”
这些个监生不知道,他们的态度,已经奠定了下一次科举的悲催。小皇帝可是很记仇的人,今天没人捧他的场,他可是有一万种办法折腾回你,看谁能笑到最后?
正当他暗恨间,李然又开口说话了:“陛下,这等事情,臣等不敢苟同。儒术自汉代以来,便为正统。若这般改动,后果实难预料。若陛下执意要做,臣定当联合天下士子,联名上书,恳求陛下收回圣意。”
李然这句话,等同撕破脸皮了。反正他这个御史中丞,就是一个得罪人的角色。撕破脸皮是他的强项,朝中不知道有多少人对他恨之入骨了。可他还是我行我素,因为他知道,只有他保持这种风格,小皇帝虽然烦他,可也知道他对朝廷的意义,轻易不会动他的。
陆承启听了这话,心中老大不是滋味。这李然和王子傅就是穿一条裤子的,王子傅到底见多识广,给李然很多信号。不然就凭李然一个人,总是会让陆承启给忽悠的。现在王子傅这么一掺合,登时就让李然理清了思绪,开始反击了。
要说皇帝最怕的事情,一个是有人造反,另一个便是士子都不认同朝廷。前一个能动摇根基,后一个危害更大,朝廷会因此失去新鲜的血液。
陆承启作为一个皇帝,自然是对这两件事非常上心。听得李然这么威胁,陆承启虽然愤怒,可毫无招架之力,暗道自己还是冲动了些,一时间又找不到什么借口来搪塞,弄得场面上的气氛,非常尴尬。
李然这“铁骨铮铮”的形象,倒是让不少监生为之侧目,一时间很多人引为标榜。
陆承启端起茶杯,喝了几口不知道什么滋味的茶水,良久才放下杯子说道:“李卿言重了,朕哪里想过要否认儒术正统了?也罢,既然大家都听不进去,那朕在这也没甚么意思……”
说到这,陆承启给贴身小太监一个眼色。那小太监也算是机灵,一下子便会意了:“陛下,看时日已近午时,是该回宫用膳了……”
陆承启甩了一个赏识的眼神过去,接着他的话,下了这个台阶:“你们继续罢,朕还有国事尚要处理,且回宫了。”
那贴身小太监赶紧扯紧了嗓子喊道:“皇上起驾!”
陆承启一马当先地走在前面,后面的李然、王子傅、张载、王安石和诸多监生,都起身施以长揖礼,一同说道:“恭送陛下!”
言毕,张载和王安石对看了一眼,王安石当即也说道:“今日能与子厚兄,李中丞辩道,实乃人生一大快事也。介甫家中尚有一些鸡毛之事,恳求拜别。”说罢,跟着御前侍卫们的后面,也出了国子监。
张载也跟着说道:“子厚在皇家大学中,还有课须赶回去,还望诸位见谅。”
言毕,好似逃也似的,赶上了王安石的脚步,也离开了这国子监。
王子傅和李然杵在原地,两相对望,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