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镇中乍一看这副“奇异”的图画,还不知道陆承启想表达些什么。心中疑惑重重,正待询问的时候,却看出了一丝端倪。原来那些蝇头小字,全是刚刚林镇中所说的支出。
“陛下,这……”林镇中惊讶地说道,“这是何物?”
陆承启笑道:“这叫饼状图。”
“饼状图?!”林镇中把宣纸递给了徐崇光,徐崇光也先是一头雾水,但很快便领悟了其中精髓:“原来是这般!妙,实在是妙!其形如饼,饼状图,果然名副其实!陛下巧思,臣等不及也!”
陆承启厚着脸皮剽窃了这个成果,既不承认也不否认:“朕觉得这样的图表,能一目了然。以后但凡有数据之类的,尽量用这图表呈上来,顺带附上文字说明。”
“臣遵旨!”三个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陆承启叹道:“两个月,一千七百万贯,确实是少了些。不瞒三位卿家,朕打算一不做二不休,让禁军厢正指挥使卢尘洹,继续带着那五万禁军,进入滇黔扫匪。哪怕梁山水寇已平,可军饷支出,估计只多不少……”
林镇中与徐崇光面面相觑,看着老师脸上的不忍,林镇中默默地把头上的官冕摘下,放在了茶几上。陆承启见了,皱眉说道:“林卿,你这算是什么意思?”
“陛下,若是不削减军费,臣没有才德,这户部尚书,做不下去了……”林镇中淡淡地说道,似乎他抛弃不是一个官职,而是一个沉重的包袱一样。
陆承启也不傻,仔细一回味,便知道徐崇光和林镇中在联合闹腾些什么了。国库紧张不假,但打压武将也是真。从皇家军校的成立,再到整顿禁军,厢军,再到监察司越扩越大,再加上屡屡对外胜利和当兵的粮饷丰厚,武人的地位逐渐提升,已经渐渐威胁到了文人的地位。文人起势,不过几十载,难道又要倒在武人的攻势下?这些文官是绝不想看到这个局面的,所以才派出徐崇光、林镇中作为代表,利用国库一事,对陆承启施压。在这个时刻,徐崇光的站队,是与陆承启对立的。
双方都很聪明,只字不提这种文武之争,而是以国库做文章。其实双方都心知肚明,哪怕是对政治不甚敏感的苏轼,也从双方怪异的口气中察觉到一丝端倪,然后抽丝剥茧,得出了正确的结论。说真的,其实苏轼并不歧视武人,反而极其向往那种仗剑豪情的生活。这是因为苏轼骨子里有这文人的浪漫,却也有武人的热血。“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岗”可视为苏轼对武人的神往。当然,此刻的苏轼,并不能写出这样的词作来。
陆承启故作震惊地说道:“林卿,你这是做什么?”
“陛下,国库就这么点钱,你叫臣怎么做得下去?”林镇中竭力地控制住情绪,但话语中,还是透出了一股深深的不满。
陆承启当然心知肚明,这种不满来自何处。“林卿,快把官冕戴上,朕正是用人之际,若一个个像你如此,朕还怎么管理整个天下?有困难,大家一起商议嘛,办法总比困难多!”
双方各飚演技,苏轼在一旁看着,脸色颇为怪异。他不明白,什么时候文武之争,竟然披上了国家大事的外衣,大臣和皇帝堂而皇之地在讨价还价,一如街边小贩和顾客一般。这种事情,能在这里就做断决的吗?
“你说是不是,苏卿?”陆承启把话题转移到苏轼身上,苏轼始料不及。他不过是在一旁看热闹的,怎么突然间就被点名了呢?他显然没有准备好,只得站起身来,讪讪地说道:“陛下,臣以为,三个裨将,胜过诸葛亮。只要召集大臣集思广益,定然能寻个办法出来。臣才疏学浅,对此没有什么见解……”
陆承启颇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而徐崇光和林镇中听了,心中都暗骂一句:“小狐狸!”他们根本不相信,以苏轼的智商,怎么会听不出他们到底想要争取什么?他们原本以为苏轼乃是状元,应该坚定不移地站在他们这边的,坚决扞卫文官们的地位。可不曾想到,苏轼居然“就事论事”,轻轻巧巧地就把这个棘手的问题抛了回来。这种两不得罪的办法,看似维护了文官们的利益,其实是导向了小皇帝那边。难怪小皇帝看着他的眼光这么怪异了,看来是早就串通好了。不然怎么会把这个九品刑部主事留在垂拱殿,听着这么“机密”的事情?
苏轼不知道,自己一句明哲保身的话,居然被视作了陆承启的人。他还是太嫩了些,不知道朝廷中,没有实力却想当墙头草的,最容易受到两头夹击,从而倒台。政治态度,最忌讳模糊。要是你高高在上,或许还没有人奈你何。可你不过是小小刑部主事,那就很麻烦了。
“苏卿所言极是!”陆承启装作高兴地说道,“蹴鞠联赛尚未开赛,通过蹴鞠赚钱是不可取的。三位卿家,可还有甚么提议?”
苏轼真个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脱口而出道:“那陛下的内库……”
陆承启一愣,心中有些好笑。幸好他把皇庄交由周芷若打理了,他不知道皇庄赚了多少钱银。不然的话,这人居然敢盯上皇帝的钱袋,这不是粪坑里打灯笼,找死吗!“皇庄事宜,一向为皇后打理,朕也许久不过问了。皇庄收益不多,苏卿就莫打这个主意了……”
陆承启话音落下后,苏轼也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脸色很差的徐崇光,不再说话了。
“陛下,国库所余钱银不多,宜早做断决!”徐崇光缓缓地开口道,这是他说的第一句话。“秋收尚有两月,若是国库撑不过去,恐腋下生乱……”
陆承启心中暗骂一句“老狐狸”,嘴上却说道:“是啊,朕也头疼着这个事!”
林镇中突然说道:“不如多些铸币,这样一来,国库不就充盈了?不仅国库充盈,还……”
他尚未说完,陆承启就严厉斥责道:“荒唐!!!”
见到小皇帝怒了,林镇中连忙跪下,说道:“臣妄言,请陛下治罪!”
“不管市场秩序,胡乱铸币,这是在对百姓犯罪!大量新铸钱币,犹如饮鸩止渴。虽得以缓解一时之需,可新铸钱币稀释了原有之币值。那时候通货膨胀,一贯钱也买不到一斤猪肉!这个后果,谁来承担,你吗?”陆承启怒目而视,后世米国的经济大萧条,民国的法币如废纸,都表明了不能盲目投机,要有国家调控的手段。而国家调控的手段,最为之有效的就是货币政策。要是滥发货币,那距离亡国也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