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之上,徐天狼目光凝重。
庞大如同山岳的阴影将他笼罩。
一双双布满血丝的眼球,近在咫尺,凝视着他的躯体。
长满倒刺的手臂伸展开来,好似一尊灭世魔神。
乌黑色的皮肤上,道道纹路散发着莹莹微光,诡异无比。
陆无生此时的气息,比之前何止强出数倍!
完全是脱胎换骨,更为强大!
在暗处观望的众人,颤抖不已。
“这……这家伙怎么又活过来了?”
“他难道也是不死的存在?”
“不可能,就算不死的存在,也有极限!”
“他刚刚分明已经气血干枯,生机都快消散了!”
“可为何如今看起来,比方才还要强出数倍!”
不少人脸色发白,他们虽踏入真身,可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存在。
同为真身境,前方那一尊怪物,就如同魔神。
而自己,就好似蝼蚁!
半空中的徐天狼微微眯起了眼睛,手中的双刀开始震颤。
心头闪过一丝怒意。
“冥顽不灵!”
“你真当他们杀你不得?”
“真身九转,不是你想的那般简单。”
“他们只是不想将杀圣人的手段,用在你身上。”
徐天狼目光炯炯。
作为纯粹的武夫,他很欣赏陆无生。
若是对方识相,他不介意手下留情。
可陆无生声音干哑,只吐出“多谢”两个字来,那一丝意识便如石沉海底般,没了动静。
狰狞的巨爪,更是紧随其后,朝着徐天狼抓来。
“砰!”
速度快到了极致!
徐天狼双刀仓促一架,再度被震退数百米!
身形在空气中,划出一道气浪!
感受着双臂传来的酸麻,他抬起头颅,如同虓虎般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惊色,死死地盯着前方。
那尊神躯,力量和速度和刚才相比,竟提升了数十倍?
连自己的气血都险些给震散。
这到底是一尊什么神相?
他游历整个大陆,也未曾听说过,诸多神相之中,有这等存在。
哪怕是传说中的圣阶,也不该有这等不合理的实力。
徐天狼将双刀从身前缓缓撤开。
望向陆无生的目光里,有了一丝冷意。
他将一把刀缓缓收了,只留下那一把暗红如血的利刃。
声音如同冬夜里的寒风。
“既然想打,我倒要看看你能打到什么时候!”
话落,利刃一斩。
火红如血的刀芒,将整个黑雾笼罩的世界,都变成了暗红。
纷纷扬扬落下的纸钱,在此刻变得更为诡异。
道道唢呐声,如厉鬼哀嚎,尖锐到了极致!
陆无生漆黑如铁的躯体上,那无数神秘的纹路图案好似复苏过来,开始缓缓流动!
乌光大盛,魔气冲霄!
陆无生好似扯动了天地间,一道无形的锁链,整个世界都在震颤!
轰!
乌光与极致的暗红交汇,好似连时间都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
……
四月的乌衣巷要比往日更加热闹些。
毕竟清明将至,百姓家里要预备的东西就多了起来。
铁匠铺啦,肉铺啦,布庄啦,甚至连平常没什么生意的酸秀才,都接到了几份写祭文的活儿。
平日里一到了下午就冷清下来的巷子,一连数日,整天的红火。
连拐角的屋檐下,都挤满了卖糖人,耍手艺的。
可这几天要论那里最热闹,那定然是巷子最深处的那家香烛店。
不仅是因为那一家的香烛纸钱做的好,更因为那家的掌柜是个貌美女子。
用背后嚼舌头的妇人们的话来说。
从未见过这般俊的女娃娃。
皮肤嫩得可以掐出水来。
身材高挑,腰肢纤细,尤其是一双长腿,圆润修长。
怕是转世修炼的狐狸精,都没有这般好看。
有人说,那是陆掌柜的夫人。
这些日子,在铺子里,把柜台都擦得锃亮。
地面干净得连一粒灰尘都没有。
后院里,还晾着陆掌柜的衣裳。
起初,街坊们叫她陆夫人,还会叉着纤腰,努力争辩。
可没几天,便红着脸颊默认了下来,等到人走后,才会默念几遍,捂着嘴角偷笑。
这位陆夫人,好像最喜欢坐在柜台上发呆。
撑着小脸,不知在想些什么。
有人说,她在数日子。
毕竟丈夫出了远门,做妻子的,总是牵挂着的。
有人说,怕是有了身孕,在数着孩子临产的日期。
毕竟,听说她和刘二婶学了缝补衣裳。
又去王大娘那学着烧菜。
一看就是大小姐出身的女子,开始学这些,定是想好了怎么当一个合格的妻子和母亲。
总之,陆夫人的到来,好像给乌衣巷的街坊们的生活,添了一抹颜色。
出于对陆先生的那份尊敬,也爱屋及乌的挪移到了陆夫人身上。
此时,日已夕斜。
李玉婵撑着精致的小脸,趴在柜台上。
如同秋水的眸子,望着被余晖覆盖的巷子,露出明媚的笑容来。
她来到这里,已经是第七天了。
尽管在南州城长大,却从未体验过这样的生活。
没有黑道江湖的打打杀杀。
日子平淡的就像左老头泡的茶。
心里装着一个人,就盼呀盼。
一天就“唰”一下过去了。
每天心里,都是甜滋滋的。
她知道,自己这样做或许有些冒昧。
可她本来就是一个任性的人。
天地盟的二小姐,在南州城出了名的刁蛮,不讲道理。
只有她欺负人的份,没有人欺负她的道理。
可不知为何,一想到前辈,她那颗像小兔子一般任性的心,就会莫名的乖巧下来。
呐,从今天起,做一个温柔的人。
做饭、洗衣、收拾家务。
从今天起,改掉任性的毛病。
乖巧、听话,不许惹前辈生气。
想到这里,李玉婵的心里忽然有些酸酸的。
她等了好些天,都不见陆无生的踪迹。
莫名的委屈和害怕不被喜欢的担忧,化成了泪水。
“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一个多月了,她不是没想过忘记王屋山里发生的一切。
可那天,宛如漫天星辰织就的银河。
那绚丽如梦幻的刀光。
就好像扎了根一般,反复出现在自己的梦里。
如同一颗红豆,在她心上生根发芽,怎么也忘不掉。
隔壁的刘婶说,遇到一个好男人,那就要紧紧抓住。
女人是水做的,男人则是泥巴。
再硬的一颗泥巴心,被水缠上也会软化了开。
李玉婵擦了擦眼泪,又将变乖巧宣言念了一遍。
脸颊红彤彤的,心里又甜了起来。
这时候,从暮霭里摇摇晃晃,走来一白发如雪的老头。
手里还提着一坛没喝完的春风酿。
站在门口,看了半晌陆家的招牌,朝着里面喊。
“掌柜的在吗?”
“能否给老朽打一副棺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