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莲山脚下的乌衣巷,一旦入了夜就静悄悄的。
曲折幽静的巷子,只有几盏零星的灯火,映照着冷清的石板路。
寻常人家的屋里,漆黑静谧。
偶有男子起夜低语声,老人艰难翻身的咳嗽声,妇人抱着幼童,轻柔婉转的歌谣声。
众生百态,都好似化作道道青烟扶摇直上,汇入如水洗一般的夜空里。
“哇,好香啊!”
陆无生的院内,被架起了一口造型奇特的大锅。
中间凸起,好似一座小山,四周被沸腾的汤汁围着。
此时,无数的食材,滚入锅内。
李玉婵用白玉般的手掌,扇动着雾气,香气扑鼻。
连那水缸里的两条鲤鱼,都忍不住跃了出来,落地便化作两个粉雕玉琢的书童。
扯着贺知书的衣角撒娇道。
“院长爷爷,我们也要吃,我们也要吃。”
老黄狗趴在桌边,闻声抬眼看去。
两个小家伙便吓得小脸一白,瑟瑟发抖。
就因为老黄狗提议,今晚可以煎两条鲤鱼来做汤底。
老院长笑呵呵的将两个童子揽过来。
安慰道:“别怕,别怕。”
“大狗狗,不吃你们。”
两个小家伙,贴在老院长身边,坐在长凳上,怯生生的只露出半个脑袋,四条小短腿半悬在空中。
时不时还瞄一眼大黄狗,生怕自己被吃掉。
轰!
忽而,远处的氤氲覆盖的青莲山,狠狠一颤。
锅炉旁的众人,不由得转头看去。
青莲山下,那是一尊如山岳般的六臂黑金魔神,身躯之上道道奇异的符文流动。
此时,正与一尊尸魔搏杀,六条手臂疯狂挥动,打得对方身躯凹陷,青灰色的尸气都从口鼻渗出!
连空气都震颤嗡鸣!
远处,一尊金光烁烁的巨佛,口吐真言,响彻九天。
“咄!”
话落,巨佛口中出一个“卍”字,将那六臂黑金魔神震退数百米,连躯体都被这佛光拍碎了大半。
一道暗红色的刀芒,顺势而来,直接将那数百米高的魔神淹没!
那魔神倒飞出去,落地已经气息微弱,命悬一线!
他身上的眼球都被刀气贯穿,渗出紫黑色的鲜血。
血肉溃烂,连三条臂膀都被斩落,脸颊被佛光拍碎了半边,露出森然白骨来。
四周,纸钱纷飞,梵音阵阵,好似为那六臂魔神,哀鸣奏乐。
这,是陆无生在青莲山下的第十天。
也是众人,被震撼到麻木的第十天。
这尊怪物就好似没有极限一般,无论受再重的伤,一口不知名的酒水下去,便能生龙活虎,伤势痊愈,实力暴涨!
这些天来,他们不知看到过多少次,陆无生疯狂突破,实力层层拔高!
不得不逼得那三位真身圆满的存在,使出一个又一个压箱底的手段。
不少人心中暗骂,那缸中到底是什么东西,如此神异。
这么多天了,就算是一河之水,也该被饮尽了吧?
可那酒水,就好像和这种怪物一样,源源不断,没有极限!
再这样成长下去,怕是要出大事……
所有人心中都感受到了一丝不安,在那黑雾笼罩的范围内,总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虽然战斗看似惨烈,可一切的节奏,却都掌控在拿怪物手中。
濒死,复苏,变强,如此循环往复。
陆无生显化的神躯脸上,则散发着奇异的笑容。
黑雾越发的浓密了,魔音骤然停了一阵,纸钱散落的越发密集。
云层上的众僧似乎被某种情绪笼罩,催动着大佛,对着陆无生怒目而视,疯狂轰击。
那尊尸魔也越发的癫狂,一切好似都在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院内,贺知书雪白的胡子微微颤动。
陆家这小子,似乎要比他想得还要邪性。
就连他那个挖坟掘墓的缺德父亲,都不像这般诡异。
一旁的老黄狗吠了几声,露出骄傲的神色。
表示,他们这一脉的人,就得像这样大有作为。
老院长看了半晌,转过头来叹息道。
“你就缺德吧。”
他伸出筷子,从沸腾的汤水里捞出一块肉。
不知是在骂老狗还是老陆。
肉香四溢,一旁的李玉婵却有些疑惑。
她买的食材里,可没有这东西。
“老先生,这是什么肉?”
贺知书将滚烫的肉块裹满酱汁,咬了一口。
哈着热气道。
“狗肉!”
话落,院子里一阵暴躁到极点的狗叫声传来。
……
……
青莲山的山腰上。
一名面容黝黑,皮肤粗糙的披甲男子,望着山脚下的战斗,倒吸凉气。
这南州怎么冒出个这般邪性的家伙?
那梵音索命,无形中便要干扰人的心神。
纸钱纷飞,怕是每一秒都在汲取那黑雾中生灵的生机。
就连和光寺的那群和尚都没有丝毫察觉!
甚至,徐家老三的刀气都能削弱!
他娘的,这么个宝贝疙瘩,要是能给自己带上战场上去多好!
男子目光闪烁,不断在陆无生身上打量着。
此时,影影绰绰的山林中,一匹干瘦的老马嘶鸣。
月光映照的树杈上,落下出一道曼妙的阴影曲线。
那是一名女子,身穿银甲,手持追风刀,身材火辣至极。
借着月色,可以见到她白皙如雪的面庞。
“薛将军,这青莲山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在下已经说了第三次了。”
“不要逼我动手。”
楚凤凰的声音微冷,娇艳的红唇在月色的衬托下,格外诱人。
不远处的薛贵,闻声望去,见到来人无奈摇头道。
“大侄女,有这么跟你薛叔说话的吗?”
“好歹,我当年还吃过你的满月酒。”
“再说,我这可是来帮你的。”
“你觉得,就你一个人,护得住那姓孟的小子?”
“三圣门的三圣,现在可就只来了一个。”
作为大周的边关将军,薛贵实力不俗。
一人镇守南荒边关二十余年,朝野人称薛神将。
楚凤凰一双好看的凤眼,泛起一丝怒意。
冷声道。
“用不着你管!”
薛贵无奈叹息道:“大侄女,我知道老楚还在京都诏狱。”
“你需要这份功绩,入北府,办钦案,这些年你吃了不少苦。”
“为的就是让他能够早点出狱。”
“可你也不能……”
“滚!!!”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声冷到极致的声音打断,随之而来的,还有架在脖颈上,泛着寒光的追风刀。
树林摇曳的山腰上,二人沉默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