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原因（超大章）
九龙城寨，洪山忠义堂。
号码帮当代龙头龙千山，稳坐在头把交椅上，一身大红唐装不怒自威，丝毫不见雄狮年老，狂龙衰颓。
在旁之人就没有这般光景了，一颗头颅，没有半点毛发，但却不是那种锃光瓦亮的光洁，而是一种灰白的，湿润的，如蛞蝓般滑腻的状态，松弛的皮肤还形成了大量皱褶，几乎要与血肉骨骼脱离开来。
说他是活人，还不如说他是一具尸体，一具刚刚从坟墓中爬出的活尸，浑身上下散发着浓重的死气，双眼浑浊得似要溢淌出黄稠的脓液来，那股腐败的恶臭，让人生理性的厌恶，本能的想要作呕。
这般模样，任谁也想不到，他就是叱咤风云，威震港岛的黑道巨枭，号码帮的上任龙头——雄四海！
雄四海靠躺在椅子上，呼吸声如拉风箱一般粗重嘶哑，仿佛随时都会中断开来，身上已不再是以往那笔挺的西装，而是一件极为宽大的长袍，衣袍下露出的手臂，枯瘦如鸡爪一般，满是青黑色的纹路。
两人左右，并列而坐，在前还有一名颇为美艳，风韵犹存的中年妇人，正是忠义信的大嫂，连浩龙的未亡人——梁月莲，花名素素。
雄四海靠躺在椅子上，眼帘垂低似熟睡一般，不张口便道出话语：“都办好了吗？”
“办好了！”
面对这位平日就喜怒无常，如今更是难以琢磨的雄爷，梁月莲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声说道：“东西已经送到了郑威手上，各家武馆的小弟也给了通知命令，现在就等那人到霍家武馆抓人了。”
“嗯！”
雄四海微微颔首，随后也不再多言，直接说道：“下去好好盯着，我不希望再有什么意外发生。”
“是！”
梁月莲点了点头，恭恭敬敬的退出门外。
大厅之中，只剩下了雄四海与龙千山两人。
龙千山坐旁，望着形若活尸，神似恶鬼的雄四海，本想说些什么，但最终也没有开口，只道：“有多少把握？”
“十成！”
雄四海头也不转，靠在椅子上沉声说道：“他一定会上霍家武馆！”
“……”
龙千山望着他，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说道：“你倒是自信。”
“当然。”
雄四海冷声一笑，幽幽说道：“这本来就是他的打算，我们现在主动送上门，帮他搭台唱戏，他有什么道理不来？”
“是啊！”
龙千山听此，亦是幽幽一叹：“以他的野心，怎么可能放任各门各派，一如既往，不受管束？”
“不可能！”
“所以……”
雄四海接过话语，冷声说道：“他动手了！”
“这段时间，他盯死了我们，盯死了城寨！”
“别说我们这些老鬼，就是门下的弟子，帮会的精英，甚至无门无派的散人散修，只要过了二境关口，一出城寨，就会被他抓住，打死！”
“他要盯死我们，困死我们，逼死我们，逼着我们跟他拼命！”
雄四海话语幽幽，浑浊的双眼之中，透出莫名的光彩：“他很像他师父，但跟他师父又完全不同，更有野心，更有手段，也更加危险，更加可怕！”
“区区一个九龙城，怎么可能满足得了他这样的人，满足得了他这样的野心？”
“他是不会甘于现状的，现在的局面，现在的平静，是因为他的实力还不够！”
“一旦他的实力够了，他一定会将不留余地，不死不休的将我们赶尽杀绝！”
“他年轻，很年轻，有很多的时间成长，很多的空间进步！”
“而他进步的速度，更是超出常规，超出想象！”
“我们不动手，就是在等死！”
“必须要在他成长起来，能够将我们连根拔起之前，先一步将他铲除！”
话语之间，半靠半躺的雄四海坐起了身子，冷声定论道：“不是他死，就是我们死，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
龙千山沉默了一阵，最终也没有多说什么，只道：“以他现在的实力，就算把手伸过去，打各门的脸面，拆各派的招牌，那几个老鬼也未必会下场。”
“下不下场不重要！”
“重要的是千夫所指！”
“道门，茅山，哼！”
“先断他的背景，再斩他的爪牙！”
“我看看，他一人，能有多少本事，敢与天下为敌！”
……
另一边，武馆街，霍家武馆。
“混账东西！”
一名鬓角微白，气质儒雅的中年男子拍桌而起，大怒说道：“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传出去人家会说我霍环包庇弟子，纵徒行凶的？”
“当初我收伱们入门的时候说过什么，学武练功，一为强身健体，二为行侠仗义，三为保家卫国，不是让你们仗势欺人，横行霸道，违法乱纪！”
“现在，你们一个当逃犯，一个打差人，把我的话全当耳边风了是吗？”
“师父！”
面对雷霆震怒的霍环，郑威跪在地上，眼中含泪，竟是一副委屈哭诉的模样：“我也不想动手，是那个差佬欺人太甚，我没有办法才出手教训他一下。”
“混账！”
霍环听此，更是冒火：“我教过你们什么，习武之人，最重一个忍字，切不可率性而为，鲁莽行事，否则必定会酿下大祸，你连这点小事都忍不了，怎么好意思当大师兄？”
“师父，是我错了。”
听此，郑威连忙低头：“但有些事情我真的忍不了，自从前段时间，打走那些社团，拿下九龙城后，那些差人做事越来越过分，不止对社团对古惑仔下手，对我们这些练武之人，也是动辄搜查，缉拿抓捕。”
说着，郑威便抬起了头，一脸愤慨的说道：“师父，你要是不信，就去问问其他师兄弟，还有其他武馆的师父和弟子，看一看，整条武馆街，哪家，哪门，哪派，没被那些差佬搞过？”
“如果真是违法乱纪，有凭有据的抓人，那也就算了，毕竟官兵抓贼，理所当然，可很多时候他们根本没有证据，完全就是在诬陷！”
“好像林师弟，林师弟的为人，师父你也清楚，他根本没有加入什么社团，更没有做一些违法乱纪的事情，就是在九龙城寨里同人比武切磋，打打擂台，混混生活。”
“就是这样，那些差佬还是死抓不放，甚至开枪把他打伤了。”
“师父你说，身为大师兄，我应不应该护着师弟？”
郑威越说越激动，身后的一众武馆弟子则越听越激动。
“是啊！”
“大师兄说得对！”
“那些差佬太过分了。”
“凭什么来我们武馆抓人！”
“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真以为我们武馆没人。”
一众弟子高声言语，鼎力支持，更有一人出列，一瘸一拐的来到郑威，与他一起跪在地上。
“师父，千错万错，都是我一个人的错，你不要责怪大师兄，我现在就去警署投案，那些差人要报复，就报复我一个人！”
说罢，挣扎着就要起身。
“师弟！”
见此，郑威急忙拦住他：“你不能去，那些差佬一定会要你命的。”
“是啊是啊，林师兄，你不能去！”
“自从前段时间，那个什么许sir上任之后，那些差佬就跟发了癫一样，动不动就要打死人！”
“这次他们吃了这么大的亏，肯定会拼命报复过来，林师兄你落到他们手上，哪还有命回来？”
“师兄，你要是去，我也跟你一起去，大家师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对对对，要死一起死！”
一众弟子见此也围了上来，话语激动的站在郑威与那人身边。
“够了！”
这般场面，让霍环也有些扛不住了，一拍桌子，厉声说道：“你们在胡说什么，还有把我这个师父放在眼里吗？”
“师父！”
听此，郑威与那名带伤的林姓弟子又跪了下来，七尺的男儿两眼通红，泪流满面：“我们不想连累武馆，连累你老人家，一人做事一人当，那些差佬要报复，就让他们报复我们好了，来世弟子再给您尽孝。”
演技，略显浮夸。
但从另一种角度看，也算是真情流露。
“……”
霍环陷入了沉默，望着痛哭流涕的两人，还有一众悲愤交加的弟子，许久，终是一叹，摆手说道：“好了，起来吧，阿威，送你师弟走，马上离开这里，离开港岛！”
“师父！”
郑威听此，却不点头，只向霍环说道：“我们走了，那些差佬过来怎么办，不行，祸是我们闯下来的，不能让您老人家顶罪，我们不走！”
“对对对，我们不走！”
“要死一起死！”
“跟那些差佬拼了。”
“搞死那班扑街！”
“什么差人，分别就是鬼佬的走狗！”
“跟他们打就是，我不信他敢把我们全杀了。”
“这里是武馆街，是我们武林的地方，凭什么让那些鬼佬的走狗耀武扬威？”
郑威二人大义凛然，一众弟子更是义愤填膺。
在旁的一名清丽少女见此，也来到了霍环身边：“是啊，爹，你都这把年纪了，怎么好跟那些人拼命。”
“谁说要跟他们拼命了？”
霍环摇了摇头，叹息说道：“无论如何，他们都是差人，自古民不与官斗，我们不能跟他们硬拼，但也不能把你们交给他们，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你们离开，我再出面跟他们周旋。”
“可是……”
“放心！”
霍环摆了摆手，淡声说道：“他们怎么说都是差人，犯事动手的又不是我，怎么也不会做得太过分的，所以听师父的，收拾收拾东西，马上离开这里。”
说罢，又看向一众弟子：“你们也是，别再闹了，给我安安分分，老老实实，不要再惹出什么祸端。”
“这……”
“是！”
一众弟子听此，也只能点头答应。
“好了。”
霍环摇了摇头：“都下去吧，阿威你们两个留下来，我有点话交代给你们。”
“是！”
众人退下，大厅之中，只剩下了霍环，郑威，还有带伤的林姓弟子以及那名红衣少女。
霍环望着跪在地上的郑威二人，摇了摇头，叹息说道：“终究是师徒一场，是真是假，是对是错，我不想再追究，只希望你们以后好自为之，不要再行差踏错，知道吗？”
“师父！！”
两人听此，都是一惊，望着霍环不知如何是好。
“我是老了，但我眼没有瞎，耳没有聋，一些事情，还是看得明白，听得清楚的。”
霍环摇了摇头，继续说道：“你们想要出人头地，荣华富贵，这是人之常情，我不怪你们，但是要走正道，不然，就算我这个做师父不清理门户，也一样会有人站出来会替天行道。”
“师父！！”
听此，两人才惊醒过来，郑威更是直接磕头跪地：“我错了！”
“知道错就好。”
见他幡然悔悟，霍环面色也露出了欣慰的神情：“带你师弟走吧，这里师父顶着。”
“师父！”
郑威抬起头来，连声说道：“不行的，那个差佬，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嗯？”
霍环双眉一皱，沉声说道：“都到这个地步了，你还不死心吗！”
“不是，师父！”
郑威一脸焦急，站起身来，痛悔似的说道：“是，是我们错了，是我们不对，我们跟那些社团有交集，为了钱做了一些错事。”
“但……”
郑威话锋一转，望着霍环，情真意切的说道：“师父，整条武馆街，整个九龙城，整个港岛武林，哪家哪户，哪门哪派，没有弟子进过社团，没有门人入过帮会？”
“……”
霍环听此，也是沉默。
郑威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后沉着声继续说道：“所有人，都一样，洗不白的！”
“那个差佬，说要搞一个新九龙城，把那些社团打死的打死，逼走的逼走，就连那些大龙头，现在都被困在城寨里，一步都走不出来。”
“他这样的人，他这样的野心，能容得下我们吗，能容得下武馆街的各家武馆，港岛武林的各门各派，不受他的管束，他的制约吗？”
“不会的！”
“他容不下那些社团，也容不下我们，一定会将我们赶尽杀绝！”
“之前没动，是因为有那些社团顶着，他腾不出手，也没有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
“但现在……”
郑威目光灼灼的望着霍环，掷地有声的说道：“他有机会，有理由了！”
“……”
霍环沉默，久久无言，好一会儿才抬眼望向这个有些陌生的大弟子：“你想干什么？”
“跟他打擂台！”
“我们跟他打擂台！”
郑威眼神一凛，沉声说道：“师父，这是一个大好机会，重振我们霍家声威的大好机会，他容不下我们武馆街，我们武馆街当然也容不下他，现在，各家武馆对他都是怨声载道，很是不满。”
“这个时候，只要他上我们武馆抓人，那以我们霍家武馆在武林中的声望地位，一定会一石激起千层浪，引得武林同道群情激涌。”
“届时，只要师父您出面，振臂一呼，各家武馆，武林同道必定响应支持，推你出来跟他打擂台。”
“虽然你可能不是他的对手，但不要紧，重要的是造势，他这样倒行逆施，必定千夫所指，你同他打擂，就算不是对手，那也和当年我们霍家先祖霍大侠一样……”
“啪！！！”
话语未完，便被一声重响打断。
霍环一个耳光，重重的抽在郑威脸上，将他一巴掌抽翻在地，颤抖着身子，愤怒无比的指着他说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师父……”
郑威捂着脸，整个人有些发懵，看着暴怒的霍环不知如何是好。
“不要叫我师父，我没有你这样的徒弟！”
霍环暴怒上前，厉声如雷：“你竟然要我做这样的卑鄙小人，还敢拿这种事情来侮辱我霍家门楣，滚，你给我滚，你马上给我滚！！”
“……”
郑威听此，终是明白了霍环暴怒的原因，心中暗恼，但也没有多言，捂着脸就退了出去，那名林姓弟子也急忙跟上。
大厅之中，只剩下霍环与那不知所措的红衣少女。
两人离开，消失在视线之外，暴怒的霍环一下就瘫坐在了椅子上，压着胸口不住喘息。
“爹！”
红衣少女扑倒他身边，手忙脚乱的取出一瓶药来，倒出几粒药丸给他吞服了下来。
霍环服下药丸，剧烈的喘息才逐步平衡，但面色已是惨白，大汗淋漓如水中捞出一般。
这让红衣少女很是害怕，抓着他的手连声问道：“爹，怎么样，没事吧？”
“没，没事！”
霍环摇了摇头，虚弱说道：“老毛病，这么多年，死不了的，放心。”
“爹……”
看着还在强撑的霍环，霍敏也只能擦掉眼角的泪：“都说过多少次，不能发火不能发火，你怎么就是不记得？”
“收了这样的徒弟，我怎么能不发火？”
霍环摇了摇头，幽幽说道：“我原本还想把家业传给他，没想到他竟然是这样的人，果然，知人知面不知心。”
听此，霍敏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转进下一个话题：“那接下来该怎么办，那个……差人，真的会来找我们麻烦吗？”
“……”
霍环听此，也是沉默，许久方才说道：“他虽然说的都是些混账话，但也有几分道理，那个许sir恐怕真的容不下我们。”
“为什么？”
霍敏满眼不解，疑惑问道：“我们开武馆而已，哪里招他惹他了，他怎么能这么霸道？”
“傻孩子，你不懂！”
霍环摇了摇头，叹息说道：“我们这些开武馆的，说得好听，是名门正派，说不好听，就是黑道帮会，自古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哪个习武之人，手上没有几条人命？”
说罢，霍环又望向门外，看着自家武馆的高门大户：“你知不知道为什么，这条武馆街，一定要在九龙城，而不是在港岛其他地方？”
“不知道？”
霍敏不解，神色好奇：“为什么？”
“因为我们的武馆门派跟古惑仔的帮会社团是一样的东西！”
霍环摇了摇头，幽幽说道：“为什么这条街上，从来没有古惑仔横行霸道？”
“因为我们就是最大的古惑仔，最强的古惑仔！”
“这条街上，哪一家武馆，哪一个门派，没有弟子进社团，没有门人入帮会，那些社团的坐馆龙头，哪一个没有在武馆学过武，练过功？”
“就算是我，明令禁止，不也还是出了你大师兄这样的混账东西？”
“出人头地，荣华富贵，人性如此，怎能抗拒！”
“而在港岛这个地方，想要出人头地，荣华富贵，那基本就只有一个办法！”
霍环望着神色懵懂，不谙世事的女儿，向她揭开了这个世界的真实的残酷：“那就是去打，去杀，踩着别人压着别人，喝别人的血，吃别人的肉，才能出人头地，才有富贵荣华！”
“……”
霍敏怔在原地，满眼震撼，一时之间难以接受这样的现实。
霍环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所以，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武馆跟社团利益相关，本就一体，他容不下那些社团，又怎么可能容得下我们武馆？”
“这……”
霍敏呆了一会儿，随后才回过神来，蹙着眉头，不解问道：“我们开武馆收学费，怎么会跟那些社团那些古惑仔一样呢，我们又没杀人放火！”
“傻孩子！”
霍环一笑，解释说道：“利益相关，利益牵扯，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容不得你的。”
“这……”
霍敏一怔，还是不解：“我不懂。”
霍环摇了摇头，比方说道：“就像我们武馆，有弟子进了社团，入了帮会，靠着我们教给他的武功杀了人，犯了法，那我们有没有责任？”
“这……有吧？”
霍敏隐约明白了，但还是有些搞不懂：“那我们清理门户不就行了？”
“问题就在这个清理门户上面！”
霍环听此，却是苦笑：“清理门户清理门户，哪里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霍敏歪了歪头：“很难吗？”
“难，难如上青天啊！”
霍环叹息一声，幽幽说道：“人性人性，什么是人性，七情六欲才是人性，大到国家，小到门派，都是由一个个人组成的，只要是人，必有人性，很多事情，很多问题，哪怕理所当然，也会因为人性而难以施行。”
“……”
霍敏满眼迷茫，不明所以。
“就像你这个不成器的大师兄！”
霍环苦笑，解释说道：“我知道他犯了事，甚至可能杀了人，按理来说我应该大义灭亲，清理门户，但到底师徒一场，二三十年的感情，我可以下手清理门户吗？”
“爹……”
听此，霍敏终是明白了，但明白后反而手足无措，望着霍环不知该说什么。
“我下不了手啊！”
霍环摇了摇头，幽幽说道：“这是师徒，还有同门，还有亲朋好友，姐妹兄弟，夫妻爱人等等等，因为利益，因为感情，因为种种关系牵扯到一起，一发而动全身，形成利益捆绑，利益集团。”
“清理门户？”
“怎么清理？”
“就算你能大公无私，可其他人呢？”
“其他人会不会兔死狐悲，离心离德？”
“别说其他武馆了，就说我们自己！”
霍环自嘲一笑，看向门外：“如果今天我大义灭亲，打死郑威这个大师兄，或者将他送到警署投案，那他的那些师兄弟们，会怎么看我这个师父？”
“这就是人性！”
霍环摇了摇头，幽幽说道：“因为人性，有些事情，明知道是错的，也要将错就错，明知道是对的，也要悖逆而行，身不由己，无可奈何。”
“所以，大义灭亲，清理门户，很难很难，更多的是利益共同，相护相卫！”
霍环低下头来，望着满眼震撼的霍敏：“这样，你说，他能容得了我们吗？”
“这……”
“他容不了！”
霍环喃喃一声，自顾说道：“他容不了我们，我们也容不了他，这是利益立场的矛盾冲突，无可避免，无可调和！”
“……”
霍敏呆了一会儿，才勉强接受这样骇人的现实，迟疑着问道：“那为什么以前没有这种事情？”
“因为以前没有这种人啊！”
霍环一笑，神色莫名：“以前大家都一样，黑的不是黑的，白的不是白的，都是一种颜色，自然没有冲突，现在他站了出来，要黑就是黑，白就是白，那大家自然没有办法接受。”
“……”
霍敏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明白这话的意思，疑惑问道：“那我们怎么办？”
“怎么办？”
霍环一笑，望着女儿：“阿敏，你觉得爹应该怎么办？”
“我……我不知道。”
这话题让霍敏有些手足无措，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但我觉得……他是好人！”
说着，便抓住了霍环的手，紧张焦虑地说道：“爹，我们不要跟他打好不好？”
“如果可以，爹也不想跟他打。”
霍环摇了摇头，幽幽说道：“但有些事情，不是不想就可以不做的。”
“为什么！”
这话却让霍敏不解，紧张的站起身来。
霍环望了她一眼，又将目光转向门外，幽幽说道：“因为爹怕啊！”
霍敏疑惑：“怕什么？”
“怕千夫所指，怕万人唾弃，怕武林无我立足之地！”
霍环起身，回过头来，望着神台上供奉的诸多灵位，喃喃道：“霍家的招牌，霍家的名声，不能毁在我的手里！”
“……”
霍敏听此，亦是沉默。
许久，才听一声好奇询问：“那爹，他不怕吗？”
“这……你就要问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