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了，奈亚拉托提普什么的，都是我在那个野蛮之地的称呼。”
奈雅莉丝淡淡地说。
她早已经习惯了人类的生活，一举一动都典雅贵气。
“我还是习惯别人叫我奈雅莉丝......去我衣柜里找身衣服吧。”
秦尚远裹着毯子，到寝宫里的衣柜里搜了一套勉强合身的便服出来。
奈雅莉丝的衣柜中不仅有妇人穿的衣裙，还有很多男人的衣服。
她觉得自己是个女人......但好像有时候，也会以男人的形象露面？
域外魔这玩意儿，原本是没有男女的吧？
穿好衣服之后，秦尚远没有跟奈雅莉丝说话，而是扭头教训起梅菲恩。
“你就这么来西区，要是被葛蕾夫人发现了怎么办？”秦尚远苦口婆心，“走丢了怎么办？”
梅菲恩被说得泪花在眼眶里打转，她瘪着嘴巴，也不说话。
眼泪啪嗒啪嗒地砸在宫廷的地砖上。
秦尚远看到她这副模样，心瞬间又软了，过去把她抱起来，擦擦她的眼泪。
“怎么是个小哭包啊......对不起对不起，是秦翟错了。”
秦尚远服软认错，孩子有时候就是要哄着。
更何况，的确是梅菲恩救了自己。
“秦翟，没事就好。”
梅菲恩眨了眨泪眼，憋了半天就说出这么一句。
这么懂事的回答，无异于是在给秦尚远心上插刀子。
“秦翟，别说自己没光了，梅菲恩就是秦翟的光呀。”
童言稚语，又是一刀。
安抚了梅菲恩一会儿，直到她开心了，困倦来袭呼呼大睡，秦尚远才正视坐在一边的奈雅莉丝。
“你让我来见你，上来就展开自己的领域，是要做什么？”
秦尚远看着她。
“确定你是不是祂说的那人。”
“祂？”
“祂自称尼古拉斯·霍恩，遨游星隙者，某个宇宙中最负盛名的炼金术师。”
“霍恩跟域外魔有关系？”
奈雅莉丝想了想，嘴角浮起一抹神秘的笑。
“我在星系之外遇见祂的时候，祂正忙得不可开交。”
“忙？为什么而忙？”
“黄金门扉崩解，那时候所有高位的存在都忙着逃命，域外魔也不例外，更何况域外魔的位置，离黄金门扉太近......”
奈雅莉丝摇摇头。
“总之，域外魔才是受到冲击最重的那群存在。”
秦尚远思考了片刻：“一些域外魔的暴毙，导致了某种次生灾难？霍恩在忙着收拾你们留下来的烂摊子？”
“聪明。”奈雅莉丝微笑。
“什么烂摊子？”
“污染。”奈雅莉丝回答得干净利落。
“污染？”
“每个域外魔都带着天然的污染，我们诞生于宇宙最原始的混沌中，那里是个没有秩序的混乱之地，”
奈雅莉丝抬头望向夜空。
“那是灰海的一部分，也位于灰海之外，边境之中，我们叫它......混沌王庭。”
混沌王庭......
秦尚远怔了怔，灰海之外，边境之中的混沌王庭。
“你可以把那里，理解为域外魔的聚居地。”
奈雅莉丝说。
“自从宇宙诞生以来，大部分域外魔都被限制在混沌王庭，只有一些不老实的会偶尔出逃。”
“不老实的？比如说你么？”秦尚远随口说。
奈雅莉丝捂嘴轻笑：“是啊......但也是因此，我躲过了那次‘天灾’。”
“冲击？第几次？”
“第二次，第一次不过是对真实王座的天使产生了威胁，”奈雅莉丝说，“第二次冲击则是对白银之庭的彻底摧毁。”
“当然，”奈雅莉丝补充道，“对混沌王庭也是。”
“连带着无数宇宙陨灭，所以大部分域外魔，才会逃到这颗首屈一指的星球上。”
秦尚远喃喃。
“那霍恩在这里扮演了什么角色？”
奈雅莉丝翘起二郎腿：“已经说了，收拾残局的。维系混沌王庭的核心，盲目痴愚之神阿撒托斯在第二次冲击中直接被杀死。”
秦尚远轻拍着梅菲恩的手骤然一停。
“阿撒托斯死了？”
“当然，”奈雅莉丝看了眼一旁被信件塞满的书柜，“牠在王庭核心，是我们存在的基础，王庭被毁，牠自然也活不下来。”
“刚刚也说了，域外魔生来就带有宇宙原初的污染。”
奈雅莉丝继续说。
“奈亚拉托提普的污染是‘呓语’，能够将一个人彻底推入疯狂，但是可控。而阿撒托斯的污染，是一种能够彻底搅乱人格的东西，那位旧日天使路西法正在追寻它。
“路西法将它称作，‘匍匐死梦’。”
“匍匐死梦来自于阿撒托斯？！”秦尚远仿佛听见了一道惊雷。
“阿撒托斯的污染和我们的都不一样，”奈雅莉丝似乎猜到了秦尚远会有这样的震惊，“阿撒托斯本身的无意识和痴愚，让牠和你所理解的‘存在’是完全不同的。
“你无法用理解我、或者理解其他域外魔的方式去理解阿撒托斯，牠本身就象征混沌王庭的无秩序，我只能告诉你，牠有物质实体。
“这种‘无秩序’造就了‘匍匐死梦’，因此牠死后，尸体脱离混沌王庭进入灰海。
“尸体消解的同时，‘痴愚和盲目’凝成的‘匍匐死梦’也在不断逸散，开始污染整个宇宙。
“为了阻止这种污染弥散，尼古拉斯·霍恩出手维系了阿撒托斯的尸体，阻止了其继续消解。
“那绝对是这个宇宙创造以来最浩瀚的光景。”
说到这里，奈雅莉丝表情有些着迷。
“总之，阿撒托斯的尸体最终变成了一颗星球，所有的匍匐死梦都被封印在了那颗星球上，并交给了我看管。
“它的大小和月亮差不多，我把它叫做‘愚月’。”
“愚月？”秦尚远呆愣住，想起了那轮猩红的月亮。
“赤红色的月亮。”奈雅莉丝说，“红月仪式那晚，你所看到的猩红，便是‘愚月’在现世的投影。
“路西法很聪明，竟然把那么古老的仪式从各种典籍中搜了出来。”
奈雅莉丝也有些惊讶。
“不过我不想参与他的事，也就没有回应仪式。”
“愚月在哪？”秦尚远问。
他并没有忘记，几百年后美国登上的那颗并不真实的月亮，美国人从那颗“月亮”上带下来了“匍匐死梦”。
“愚月在另一个维度，在我所掌握的领域之中。”奈雅莉丝说，“不过我的职责，也只是看管而已。怎么样，这个答案，你还满意么？”
秦尚远轻拍着熟睡的梅菲恩，细细沉思。
阿撒托斯死后，尸体之上的匍匐死梦无限制地扩散，污染宇宙。
因此尼古拉斯·霍恩出手，将这头域外魔的尸身炼造为了“愚月”，同时也将匍匐死梦封印在了这颗“月亮”上。
愚月由奈雅莉丝看管，处于另一个维度空间，并会随着召唤她的仪式而在灰海中出现投影。
但为什么几百年后，由奈雅莉丝看管的愚月，会被美国宇航员登陆？
和NASA合作支持他们登上月球的，自称赛顿·卢西的男人，很明显就是路西法的化身......
可既然愚月由奈雅莉丝看管，为什么路西法能够让美国人的飞船登陆？
“你确保你能完全掌控愚月么？”秦尚远问，“毕竟召唤你的咒文中，提及你是红月的主宰。”
奈雅莉丝一听，愣了片刻，笑得花枝乱颤。
“那是我的眷族写下的咒文，几千年前我在他们面前显形时，愚月也会降下投影，他们就将赤红月亮当做了我的象征。”
她无奈摊了摊手，对这样的误解见怪不怪。
“但其实我不过是个守尸人而已。”
好吧......这是一场奇怪的误会。
眷者对自己信奉的神多多少少都会存在误会。
就好像芙蕾雅所在的部族，这群维京人认为他们的女神是去巡视自己的王土了，才因此和自己失联。
可实际上，他们的女神不过是追逐着某人的足迹，跨越半个大陆去到了一片贫瘠的沙漠，在那里开辟了两岸丰沃的尼罗河。
而当古埃及的祭司日思夜想，却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原本掌管生命生长的神明为何就忽然兼管了冥界，成为冥王时——
那座遥远东方古国的都城里，某个风尘仆仆的胡人少女，正兴高采烈地扑进自己心爱的人怀里。
“很满意。”秦尚远回答，“你来伦敦多久了？”
奈雅莉丝想了想：“三年，或者四年？”
“那我有件事要问你。”秦尚远开口。
“很乐意为你解答。”奈雅莉丝微笑。
“葛蕾·凯瑟琳的真实身份。”
这些天，各种纷杂的信息充斥着秦尚远的脑海。
威廉·布莱克威尔被通缉、贵族们结伴来到金锚旅店、玫瑰十字会被灭满门、葛蕾夫人府邸上毫无异常的痕迹......
伦敦城仿佛一张细密复杂的蛛网，任何一个节点都那么真实，那么无懈可击。
对秦尚远来说，他不相信金钱恶魔就这样垮台了，他怀疑葛蕾夫人的身份，但他找不到证据，甚至葛蕾夫人在他眼中的表现也越来越正常。
他没有时间，也没有耐心再破解这张精心编织的蛛网。
他不玩了。
于是他决定直接询问知道蛛网之下真相的观察者。
“恶魔。”奈雅莉丝毫不犹豫地开口，“金钱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