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锚旅馆。
伦敦的八月并没有像秦尚远印象中的夏天那样燥热。
房间的窗户敞开着,窗外的天空乌云密布,细雨淅淅沥沥地飘进来。
空气里带着煤灰和雨水混合的味道。
“哇啦、哇啦、哇啦......”
金属棍棒搭成的小人发出古怪的声音,机械地走到秦尚远的手边,然后像是电量耗尽一样,散成了一堆零件。
“秦翟,要怎么样才能炼造出一个活的小人啊?”
梅菲恩有些伤感地看着桌上的一堆零件。
“炼金术是很难炼成活人的啦。”
秦尚远把这些零件重新组装起来,用炼金术赋予了它动能。
金属小人变得更加稳定,“哇啦、哇啦”地来到了梅菲恩面前。
“很难炼出活人么?”梅菲恩低着头,有些失望地将金属小人攥在小手中。
“嗯.....也不是不行啦,只是需要贤者之石而已。”秦尚远安慰她说,“而且很复杂哦。”
“贤者之石?”
“就是一种红红的水晶,梅菲恩还没见过,”秦尚远揉揉她的头发,“以后见到就知道啦。”
静了一会儿,秦尚远皱起了眉:“梅菲恩为什么想做个活的小人儿?”
梅菲恩扬起天真的小脸:“我想做一个小秦翟,以后秦翟走了,梅菲恩就不怕没人陪啦。”
“......”
秦尚远张了张嘴,旋即发现自己竟然无言以对。
梅菲恩也不再说,她手脚并用,嘿咻嘿咻地又爬进了秦尚远怀里,安心地蜷缩起来。
“秦翟最近一直都在炼制白银,街上也老有人说股票什么的.....”
梅菲恩看着他的脸。
“秦翟在忙什么?姐姐告诉梅菲恩,说秦翟在猎杀恶魔?”
“嗯。”
“可为什么梅菲恩没看到秦翟战斗?是晚上悄悄出门了么?”
“有的恶魔是战斗杀不死的,比如金钱恶魔。”秦尚远耐心解释,“只要人类对金钱还有狂热的欲望,那无论和她战斗多少次,都是徒劳。”
“那要怎么做呢?”
“要让人类对金钱和财富避之不及,要让一大笔财富,在瞬间‘轰’地一下消失掉。”秦尚远说,“这才能让人类在追逐财富的同时,保持警惕。”
“听起来好复杂,”梅菲恩摇摇头,“梅菲恩听不懂,那么多钱,要怎么‘轰’地一下消失?”
“秦翟现在就在做这件事哦,不过要再等等。”秦尚远笑着说。
“听起来好厉害,秦翟,是个厉害的人。”梅菲恩睁大眼睛望向他,眼里充满了崇拜。
秦尚远挠挠头:“我不厉害,是别人教我的。”
梅菲恩眼睛一亮,好奇地问:“是谁?谁比秦翟还厉害?他们是做什么的?”
“他们是经济学家。”秦尚远想了想,脑海里浮现出一些名字,“哈耶克,凯恩斯什么的。”
“哈耶克.....凯恩斯......”梅菲恩喃喃,“能当秦翟的老师的人,一定很厉害了吧!那哈耶克和凯恩斯,谁更厉害点呀?”
“......凯恩斯吧?”
“那梅菲恩也要叫这个名字,变得更厉害。”梅菲恩攥紧小拳头。
秦尚远愣了下,恍然大悟。
他心中一动,看向怀里蓝色皮肤的、笨笨的小孩。
梅菲恩晃着小脑袋,看着金属小人儿,乌黑的眼睛里灵光一闪:
“那梅菲恩的名字......就叫梅菲恩·斯图尔特·埃梅·哈耶克丝·凯恩斯啦。”
秦尚远摸摸她的头:“好长的名字,可别忘了哟。”
......
......
1719年12月,南海公司的股价依旧持续上涨,每股价值400英镑。
伦敦城白雪皑皑。
秦尚远带着梅菲恩和圣女来封冻的泰晤士河边看雪。
街头的乐师在吟唱关于某位东方富商的诗歌。
咖啡馆里充斥着中产阶级对南海公司股票的激烈讨论。
贵族们在策马喝茶时也不忘攀比、炫耀自己在南海公司的股票翻了多少倍。
贵族家的仆人们也在争先恐后地买进主人青睐的公司股票。
南海公司的股价上涨不仅让许多人出资购买他们的股票,还带动了整个股票市场整体水平的上涨,各个公司的股价都处在历史高位。
一片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景象。
就连东区的穷人,路过咖啡馆时也时不时向里张望,想要参与到这场狂欢当中。
整座城市的街头巷尾,都洋溢着一股对财富的渴望。
大雪纷飞。
秦尚远抬头,感受到了一股强大到堪称恐怖的气息笼罩在伦敦城的上空。
“是葛蕾夫人的气息。”敏感如梅菲恩也察觉到了,这个蓝色的小孩缩了缩脖子,“好可怕。”
“哥,多米诺骨牌堆得够高了,什么时候推倒?”圣女问,“现在的斯旺,如果真在战场上和驱魔光荣会的各位正面作战,吃力的恐怕是我们。”
“所以我们才要藏好啊。”秦尚远笑着说,“绝不能跟她正面冲突,她现在大概也沉浸在收拢力量,聚集财富的快乐里。”
“你偶尔还要跟她去喝茶,就不怕暴露么?”圣女又问。
“我是她的大客户,她当然要维系好跟我的关系,我不去才会让她觉得反常。”秦尚远叹了口气,“不过我每次都能用笑话把她逗得花枝乱颤,如果不是奈雅莉丝拦着,我感觉她都忍不住要非礼我了。”
圣女听到这里,脸色骤然冷了下来:“哥哥是想说,恶魔诱惑你,到时候犯了错也是情非得已?”
秦尚远连忙摆手:“绝无此事!公事公办而已!”
“不过有小姨妈在......”圣女自顾自地喃喃,放下心来。
.....
.....
1720年2月,南海公司股价,680镑每股。
春芽抽条,泰晤士河冰雪融解,流水潺潺。
西区的咖啡馆中,奈雅莉丝切着牛排。
“我看斯旺是真的要爱上你了哦。”奈雅莉丝一边嚼着牛肉,一边望向窗外。
“为什么这么说?”秦尚远很诧异。
“她那样欲火焚身的表情,每次见面都恨不得一口吃掉你。”奈雅莉丝笑着说,“不过,被斯旺这样的恶魔爱上可不是一件好事。”
“斯旺最多就是馋我的钱,怎么可能爱上我。”秦尚远不以为意地说。
窗外,一个熟悉的面孔递来一纸信封。
“她今晚又邀请我去舞会了。”秦尚远看了内容,有些头疼,“而且这次的时间......很晚。”
很晚,就是后半夜。
这和女生吃完晚饭之后说“我家有只猫会后空翻你要不要来看看”,或者“诶我的怀表会发光诶你要不要进我被窝看看”一个道理。
“去啊。”奈雅莉丝单手托腮,“她是想留你过夜,毕竟也掌管着爱欲,和她睡觉会很快乐。”
“我总不能真跟她过夜吧?”秦尚远像个良家少妇一样,害怕地双手抱胸。
“我借你分身。”奈雅莉丝笑着说,“每次我要应付乔治一世,都是这个方法,百试不爽,其实他只是在睡一坨会动的肉。”
“说起这个......”秦尚远想起什么似的,“你还打算留在皇宫里多久?”
“可能等个十几年?一直待在一个地方很无聊的。”奈雅莉丝说,“怎么了?”
“之后,想托你照顾梅菲恩。”秦尚远顿了顿,“留她一个人,我还是有些不放心。”
“好啊,并不违反神官的原则。”奈雅莉丝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