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沁见到纪睿恒的第一个反应,是转头就要走。
纪睿恒看到她时显然也很意外,但看她要走下意识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很细很脆弱的手腕,好似稍微一使力就会折断一样。
楼沁拧着秀气的眉看过来,纪睿恒自知唐突,马上松开手,“抱歉。不过,你是夏水心吧?髹”
楼沁低着头,没有回答。
纪睿恒注意到她抱在怀里的稿子,又看着她低垂着的小脸,“方主编跟我说你要来投稿,他被印刷厂的事拖住了,暂时不能来,所以才让我先和你见一面。”
“是你负责我的投稿事宜吗?”
纪睿恒仍旧保持微笑,摇头,“我是负责杂志出版,实体书的负责人还是方主编。”
他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见到自己后会有这样的反应,但受人之托,总不能待会儿见到方主编,告诉他投稿的作家一看到他,就被他吓跑了吧?
“方主编也是托我和你大致谈一下大纲和出版方向,如果过稿,这些事还是由方主编全权负责,我和他是两个部门。”纪睿恒看她有些动摇,便道,“不如我们坐下谈?”
楼沁迟疑了片刻,抱着稿子坐到纪睿恒的对面。
见此,他松口气。
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不想让她离开。
服务生端上来一杯果汁,纪睿恒开始翻看她的提纲和前几万字,偶尔他会提出几个问题,专业性都很强。楼沁对小说只是爱好,写也是因为兴趣,毕竟不是科班出生,不是很懂现在的出版环境和审核方式。
几次被纪睿恒问得愣住,楼沁觉得自己果真还是给凌聿风丢人了,一边又想,纪睿恒真的和几年前变得很不一样,不仅老成持重,连带给别人的感觉都不那么凌厉难以接近。
纪睿恒看她惶恐又为难的模样,到最后也不再发问,从放在椅子上的大衣口袋掏出一盒烟和打火机,抽出一根之后顿了顿,看向她,“我可以抽烟吗?”
楼沁点头。
纪睿恒很快点了一支烟,熟练地吐出一口青烟。
其实他对这东西并不十分迷恋,即便是抽,大多也只是让它燃着,很少再碰。
半个小时之后,手里的样稿看得差不多,纪睿恒将早就烧到尽头的烟尾扔进烟灰缸。抬起头的时候,看到楼沁低眉顺目地坐在他面前,正襟危坐的模样像是在等待老师训诫的小学生。
她身上除了那件羽绒服之外,里面穿了一件卡通的T恤,再加上梳了一个马尾辫,整个人显得又小又青涩,和他这种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几年的人,从气质和本质上,就有很大的差别。
如果不是那天在聚贤阁见过她,纪睿恒都不会相信这个女人,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妈。
楼沁早就注意到身上的那两道目光,等了一会儿不见他出声,便迎上他的眼睛,“怎么了?”
她掀眸看过来的那一刻,纪睿恒有片刻的怔忪,似乎从那双眼睛中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察觉到她的眼神变得戒备,纪睿恒咳了一声掩饰不自在,然后说,“稿子大致方向上没有什么问题,只要后续的内容不涉及到敏/感题材,被Pass掉的几率就小很多。”
楼沁之前在网上查询过,知道什么是敏感题材。
“至于稿件的质量,第一次写的话已经算很不错。只不过情节的可观性还有待加强,节奏也要快,尤其开头,否则读者是不会有耐心看下去,除非你是名家。”
纪睿恒的评价很中肯,楼沁心里的那一点芥蒂也烟消云散,虚心地聆听他提出几点建议。
楼沁还特意带了小本本,她把纪睿恒说的几个重点都写在本上,记得很认真。
纪睿恒是杂志部的主编,手下也带了一个团队。杂志是快销产品,不像实体书光走流程就要走将近半年的时间,对他来说,时间和题材一样重要,手下也都是精英悍将,极少有机会和耐心给一个新人讲这些最基础的东西。
不过面对她,纪睿恒总是不由得想多说几句。
楼沁差不多记了将近三页,才把本子合上。纪睿恒把她的稿子收进带来的公文袋中,对她笑了笑,“今晚遇到方主编,我会把你的稿子给他,如果有消息,他应该会回电话给你。对了,方便把电话写一下吗?”
留完电话号码,楼沁起身告辞。纪睿恒结了账,同她一起走出咖啡厅。
“夏小姐,要不要我送你一程?”他的车就停在对面马路。
“不用了,谢谢,我搭出租车就行。”
她的语气和表情明显透着疏离,纪睿恒相信这并不是他的错觉。
心里的疑问越来越大,他很突兀的问了一句,“除了那次聚贤阁,我们真的没在别的场合见过吗?”
闻言,楼沁怔忪的望着他。
恰好这时,一辆出租车停在她的面前,楼沁没回答他的问题,打开车门就要上车。不过因为太着急,手里的本子掉在了地上。
她和纪睿恒同时弯下腰去捡——
纪睿恒毕竟身高腿长,他拿起地上的本子,交给楼沁。
楼沁伸出手接过来,低声说了一声谢谢后,上车离开。
直到出租车离开很久,纪睿恒才抬脚走向自己的那辆大众,坐进驾驶室,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低头望着自己的手掌心。
刚才她摊开手心的那一刹那,他注意到了她左手手心的最下侧位置,有一个极浅的疤痕,浅到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到。
但他还是看到了。
脑海中浮现出几年前在纪母所待的疗养院的那一幕,他把一个女孩狠狠地推开,她的手肘和掌心里都磨破了。
当他被护士长训斥的时候,她还在强调不关他的事......
过了这么久,他重新有了自己的生活,原本以为那些事情都已经忘却,这时候才发现她那天说的话,还那么清晰的留在他的记忆里,彷如刻上去了一样——
“睿恒,我从你身上想要的并不是愧疚,我也不希望你对我的感觉只有这个。我喜欢你,也许在你看来是自不量力,是笑话,但我是真的很努力很用心地去喜欢你。”
然后,在他把她推向另一个男人之后,她的爱也只给予那个人了。
纪睿恒从拿出香烟,却找不到打火机,翻了很久之后只能作罢。
看着手心里躺着的那支香烟,孤零零的,没有打火机去点燃它又有什么用?
纪睿恒的嘴角扯出一丝苦笑,怪不得,凌聿风会对另一个女人那么温柔。
因为那个女人,其实就是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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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沁坐在出租车上,手心都出了汗,遇上纪睿恒是她没料到的,恐怕连凌叔都不知道纪睿恒在这家出版社上班,否则他也不会安排她和纪睿恒见面。
一见到纪睿恒,之前的很多事都清晰的浮现上来。到最后又想到因为他,自己和凌叔的种种误会,皆化为一声叹息。
“小姐,你的手机是不是在响?”前排,司机出声提醒她道。
楼沁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机响了好久,从口袋里把手机拿出来,看到来电显示上的名字,她连忙接通。
“妈,找我有事?”
电话是夏妈妈打来的,夏妈妈只有一个女儿,五年前死于一场重病,后来阴错阳差收养了楼沁,这些年对待她也像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
“是有点事。”夏妈妈温婉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明天你有时间吗?你表姐和景灏从英国回来了,正好你也好久没回来了,明天带着水水和禹禹来家里吃个饭?你爸也想你了。”
楼沁的目光不自觉放柔,在夏家,她从没觉得自己是一个外人。
夏父和夏母视她为己出,对两个孩子也很用心。
“好,等水水和禹禹放学,我直接接他们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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