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没啥人,仅仅只有晓阎一人在这附近。
在进一步确认附近无人后,他迈步踏在泥泞的土路上。
尽可能轻柔的避免飞溅的泥水沾染裤腿等容易没看见的地方。
道路两边的杂草丛穿过一条黑影,扰得其簌簌作响。
茅草屋中还有火焰在煤油灯燃烧轻响的动静。
里面是灯油艳红的透亮,划破的身体滴落着灯油到煤油灯中。
晓阎蹑手蹑脚的走来,透着破旧的木门窥探屋内的一切。
孩子模样带着残破半截的,绵羊面具的人,在煤油灯前撕碎纸张。
用手指抠破他的脑门,将无用的碎纸强塞其中。
血沿着他粗糙,结痂的手指,划过他的手腕在手臂上残留一道又一道的血痕。
偷窥的晓阎尽管知道这反应的是何种意象,却也没有丝毫思绪。
被卷进来,自然只有破局一条路可走了。
可该怎么离开?繁杂的意象层层叠加,构建这不知所谓只显荒诞的怪谈。
这远非【饿时】那单一的存在,更别提手中空无一物难免有着些许的不安。
假如他手中还有剑,身后还有人。
晓阎会尝试再了解一番之后。
一把火烧掉内城的繁华,让内部的如败絮般的景象尽显。
将这个病态的地方砸个稀巴烂。
可是,可惜。
手指轻轻摩擦过掌心,像是要抓住什么却握了个空。
要说完全失去了勇气倒也不至于,可有所胆怯,顾忌却是在所难免。
信息的收集还是太少了。
晓阎转身离去,在这茅草屋中无声无息的穿梭。
有的屋中灯火已熄,有的依旧通明。
血还在他们的脸上流淌,薄薄一层的灯油燃烧却没有尽头。
在茅草屋的后面,是一座山。
茂密的树林遮蔽着山中的一切。
风过林梢,像是一只吃人的野兽在发出低吼。
晓阎没有再贸然前行。
而是退回到内城的那块石碑前。
扯了一把野草,擦拭掉沾染的泥水。
虽然还有,但是已经不再夺目,不仔细看还是可以蒙混过关的。
只能希望他们对于外城来的人感知不那么明显。
晓阎去向了那灯市未曾宠幸的小巷,昏暗却并未完全断绝。
如同施舍,可以看见灯市明亮的一角。
小巷临近灯市的一头是剔红缠枝莲花纹的陶瓷渣斗。
里面丢弃的是只吃过一两口的白玉团,青鱼粉,上面还有开的正盛的桂花点缀。
拳头大小的明珠悬在上面,仅仅只是作为提供微弱照亮的工具。
而另一端是蚊蝇围绕着空地上堆积的尸骨,烂掉的躯壳没了血肉。
脏兮兮的破布上沾染的黄褐色油脂,缠绕在点燃的火炬上垂下。
微弱的光亮吸引着飞蛾。
晓阎蹲在摇曳的火光下,看着那些没有价值,空荡荡的腐朽。
被随意的丢弃在这角落,一具又一具的垒着却也够不到那哪怕发臭的火光。
手指轻轻的探入干瘪的皮囊之内,一丝一毫的油脂都未曾留下。
单薄的皮被轻易洞穿。
“罪过,抱歉。”
晓阎轻声对尸骨道了声歉,然后抽回手。
他环视着周围。
空间并不大,一眼望得到头。
一层层交织在空中的楼阁如梦般不可思议,却也切合这里般灰白破旧。
被灯市否认的,遗弃的梦在这内城的边角扎根,摇摇欲坠的存在于此。
挤压在这狭小的空间,被编织缠绕在废弃的梦中的是茧。
困在茧中,如果挣扎开来或许会连带着拖塌梦的楼阁的茧中。
悬在半空,如果挣扎开来就会坠落摔死茧中活人的半空。
眯着眼睛,束缚住手脚带着海狸面具的人茫然无神的被抽离血肉。
这是晓阎见过最为独特的群体。
他们的面具,因为消瘦而摇摇欲坠。
是真的,已经脱离了半截可以看见面具下的闭上的眼眸。
那双与常人无异的眼眸。
面具代指什么?
灵魂?本质?
不对,因为外城的人面具并不完整。
总不能说他们缺少灵魂。
面具更像是一个身份的象征,完整的面具是入内城的门票。
所以外城的人疯了般想要将纸屑塞入脑子,来补全离开外城的可能。
所以内城的人才会佩戴一副完整的面具,因为只有这种人能活在内城。
可晓阎突然想到了什么。
他原以为自己和他们一样,带上了面具所以没有被察觉和察觉。
他们真的明白自己带着面具吗?又或者他们能看见面具吗?
花车上的群鸟是因为舞姿,歌喉才选择还是被选择?
拉车的牛是因为勤劳才带上面具,还是带上面具就只能勤劳?
以及……晓阎他自己真的没有带上面具吗?
迟疑的手指轻搭在面前,指尖轻轻敲击发出清脆的塑料响声。
假面不是这种,它应该是雾般笼罩。
他在不知何时早已如同他们一般,带上了属于这里的面具。
不过这个灯会至少此时很安全,只是不解始终如团迷雾笼罩在解决的答案上。
应该庆幸吗?
毕竟没有危险,或许晓阎他可以学着他们融入这荒诞的一角,成为托起的尸骨的一部分。
只要学着他们剜去心口那不知其意的货币。
去学着他们麻木的放逐自己的愿望,自己的一切。
这样兴许可以活着到如刚刚那些尸骨般,剥去血肉的最后一刻。
大概多久呢?十年,二十年?又或许十日,二十日?
晓阎穿破皮囊的指头摩擦着指肚,垂着眸。
这没有价值的。
外面还有鬼,有人在等他。
晓阎来到这里暂时失去了他的一切,同时他的一切也都在外面等候于他。
他需要出去,他不能也不会留在这里。
所以思考融入这里,平静的能活多久是没有价值的。
“这繁华的假象太过平稳了……”
没有任何需要直面的危险,被秩序同化就是晓阎所需面对的危险。
他不知道同化从何时起,也不知道会在何时结束。
他重新拾起也必须拾起因空无一物而放下的决定。
在这里编织属于他的怪谈尝试能否成功,或者烧掉这里出去完成。
而无论是何种的基础,都是戳破这层虚假的繁华。
就像戳破刚刚仅剩皮囊的肌肤般。
洞穿它,毁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