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顾睐下楼的时候,就见到两人温情脉脉的画面了。
她特意放重了脚步,叶婧衣立刻发现了她,脸上的红晕还未散开,卫栖梧也有些尴尬,他这样一个风里来雨里去,漂泊江湖的浪子也会有这样温柔的时候。
顾睐只是吩咐小二给她上些早点,就在大堂里用餐。
待她坐下来后,卫栖梧首先抱拳一鞠躬,道:“昨日多谢顾姑娘救命之恩,此恩在下……”
顾睐随意地一摆手,道“你无须多言,会有你还恩的时候。”虽然她不觉得这个时候会有到的一天。
叶婧衣莞尔一笑,并未言语。昨日白天里只是匆匆一面,晚上再遇是事态紧急,直到现在她才细细瞧了瞧顾睐的相貌,突然心下一个咯噔,她知道为什么觉得顾姑娘让她觉得熟悉了,因为她的眉眼中竟是与那个人有些相似的.
她惊得一下子站起身来,引起顾睐和卫栖梧的注目.
卫栖梧眼里满是担忧地道:“叶姑娘,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了么?”
顾睐也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叶婧衣勉强笑了笑,道:“卫大哥,我没事,只是想到早上醒来来没洗漱呢,我这就上楼去了。”说完叶婧衣便神色匆匆地上楼去了。
卫栖梧虽机敏过人,但在心仪的女孩面前,也是猜不透对方心思的。
叶婧衣看顾睐的目光并不隐秘,但也没什么奇怪的。顾睐也只是对她的反应看了一眼,见没什么要紧的事就转过去用她的早点去了。
待她用完后,叶婧衣才姗姗来迟,她已换了一身白色多层百褶的修身长裙,腰间还配上了一把银白色的长剑,她脸上有些歉意地看着卫栖梧桌上还未动过的早点,明显是为了等她才留着的。
叶婧衣一坐下来就盛了碗粥,轻轻放在卫栖梧面前,道;“卫大哥,你的伤还没好,多用些粥吧。”
卫栖梧怎会拒绝她的好意,还温和地笑道:“多谢叶姑娘。”
顾睐见他俩周围都快冒粉红色的泡泡了,深深觉得自己继续呆在这里有些多余了,打扰人家恋爱是要被驴踢的,她想着还是回房收拾下东西离开好了,本来也只打算留宿一宿罢了。
这时,旅馆走进了一个二三十岁,清瘦的男子,店小二迎上前去,点头哈腰道:“公子,大打尖还是住店啊。”
男子一摆手那双眼睛似一把利刀一样在旅馆内扫过,竟是落在了卫栖梧的身上,看到他腹间缠着的白色纱布和还苍白的脸庞,随即发出尖利刻薄地笑声,道:“卫栖梧你也有今天啊。”
顾睐瞥了他一眼,原来是隐元会上记录的恶人谷柳公子,他虽行踪隐秘,一向蒙面不示于人前,但以隐元会的力量,记下他的真实相貌也不是难事。
柳公子是个贼,却是江湖上有名的大盗,恶贼,据说世上没有他打不开的锁,没有他看上却拿不走的东西。
而他之所以被列为十大恶人就在于他有个可怕的习惯,他深入藏有奇珍异宝之所在,只为取走其中某件喜欢的物件,但得手之后不求悄然离去,偏要将其间所有值钱物品毁坏一光。
就是皇宫内院也被他窃过,毁过价值连城的贡品,可他却未曾从卫栖梧的手上讨过什么便宜,此次见卫栖梧至此地步,自然是要奚落一番。
可未等他再说些什么嘲讽的话,眼睛就落在了叶婧衣,不,是她的剑身上。
以柳公子的眼力,自然看得出此乃绝世神兵,一时起了觊觎之心,再者卫栖梧受伤,又有谁能阻得了他。只见他双手摊开成掌,向叶婧衣腰间袭去,势要取下此剑。
卫栖梧,叶婧衣反应不及,柳公子见神兵唾手可得之际,心生喜意,耳尖却听到似有什么尖锐之物破风而来,心中只有一个急迫危险的声音喊道,快逃。
柳公子最相信自己的直觉不过了,瞬间身子向后倾去,原以为脱离了危险,右手上传来钻心的痛感,巨大的冲击力竟直接将他撞击到墙上。
在叶婧衣他们看来,只见方才心生歹意的柳公子右手被一根普通的木筷生生钉到了墙上,心下骇然地站起身,连话也说不出来了,直到柳公子发出痛呼声才回过神来。
哪里来的木筷?
两人朝着木筷飞来的方向看去,顾睐依旧悠闲的饮着茶,只是桌上点心盘子边上唯剩一只筷子单单放着。
能简单将一只普通得随处可见的木筷将柳公子这样的一流高手钉在墙上,这会是多么深厚的功力,却出现不过豆蔻年华的少女身上,卫栖梧心中一片狂涛骇浪。
叶婧衣虽不知道这有多厉害,谁教她的那几位非凡的兄长也能做到,但只她是做不到的,不免有些羞愧,纵然她长年疾病缠身,却也未曾落下习武,叶家的四季剑,浮萍万里轻功,哪个未曾习过,没想到今日却是连她的小侄女也比不过。
在感受两人不同的目光后,顾睐轻轻放下茶杯,转过头对他们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
在刚刚那样狠戾的举动过后,卫栖梧只觉得背上一寒。
但看在叶婧衣的眼里,那就是小侄女再纯真可爱不过的笑容了,她看得心里都软了一片,哪还记得现在凄惨不过的柳公子。
说到柳公子,顾睐眼神一冷,看着右手鲜血直流的柳公子,警告道:“不要去惦记不该属于你的东西,尤其是在我的面前,柳公子。”
见顾睐没有再理会他的意思,柳公子不敢流露出任何愤恨的情绪,立刻拔下插在右手上的木筷,捂住伤口往外逃去。
但无论是他自己,还是卫栖梧,都知道这件事这件事不会那么结束的,柳公子可不是什么心胸宽广的人,看他仅仅是因为在这江湖上与卫栖梧并排就心生妒意就知道了,而这次顾睐伤的还是他的右手,吃饭的家伙。
卫栖梧看得分明,那根木筷可是穿透了他的右手,还击碎了部分的指骨,柳公子跑得快,也是为了回谷里寻肖药儿,来治好他的手。
卫栖梧有些担忧地看向顾睐,见她一点也没有放虎归山,留下心腹大患的感觉,倒是悠闲自得的很,卫栖梧心下哂笑,以她的本事,又怎会将柳公子这样的人物放在眼里。柳公子若是聪明一点,也不会再自找麻烦。
叶婧衣有些不好意思,早知道大哥为她铸炼的这把剑是绝世好剑,还拿出来惹人觊觎,若非顾睐相护,怕是保不住了。
她又未曾掩饰自己的情绪,顾睐也自然心知她的想法,淡淡道:“他只是不该近你身三尺之内。”
“为何?”叶婧衣不知她为何说这话,不解道。
顾睐微微一笑,道;“个中缘由,这位柳公子的同行,江湖人称‘长风万里’卫栖梧应该知道吧。”说着还看了卫栖梧一眼,
“卫大哥?”叶婧衣朝他看过去,她是更加不明白了。
卫栖梧迎上叶婧衣疑惑的目光,不禁摸了摸鼻子,苦笑道:“叶姑娘,可是三阴逆脉之体?”
“你怎么知道?”自出庄来,她一直掩饰着这个秘密,以健康的样貌出现在别人面前,她实在不知为何被认出来,也不知与此事有什么关系。
卫栖梧继续解释道:“三阴逆脉之人极为稀少,虽短寿却适合用做试药之人,所以多有像肖药儿这样的怪医在江湖上悬赏此人。而像我和柳公子这类行盗之人,识别无数珍宝奇物,一旦靠近三尺之内,便可发现你身上的特别之处。”
卫栖梧在说到自己的职业时并未有什么这样,反而多了些洒脱侠气,再说他一向以仁义君子不取、老弱妇孺不取、善长人翁不取、家徒四壁不取为训,他在江湖上的名声也不差,被称为侠盗。
叶婧衣心下也有些释然,原来这才是父亲兄长他们不愿自己出庄的缘故,没了藏剑的庇护,她这般羸弱的身子又怎么护住自己呢。
卫栖梧又转首看向顾睐,微笑道:“就是不知顾姑娘如何知道这么多的事了。”
不仅是他和柳公子的身份,还是三阴逆脉的秘密,顾睐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女孩知道的也太多了。
当然他心中的来历不明放在叶婧衣面前就算不论什么了,若他真的说出这话来,叶婧衣也顾不得什么其他的,抢道;“她当然是我们大藏剑山庄的人了。”
顾睐只是挑眉看了他一眼,又转头对叶婧衣淡淡道;“既然你已经知道了,这外面你就不应多留,回藏剑山庄吧。”说完就自顾自地回房去了,只留下叶婧衣和卫栖梧满腹心思在原地。
顾睐收拾好东西去牵马时,却又遇到了叶婧衣和卫栖梧,两人见到她似乎也不奇怪,叶婧衣先开口道:“小妹妹,我们一起走吧,出了黄山地界再分别。”
卫栖梧在她身后,一言不发,他是不明白叶婧衣为何这样做的,但他有意护送叶婧衣离开,自然以她的意向为主,顾睐倒也没想刻意和他们分开,所以也不可置否地同意了。
与叶婧衣一道其实也是个不错的主意,一路上,叶婧衣讲述了自她离家后的所见所历,江南风物,万里山河从她嘴里娓娓道来更是分外有趣,动人,就是顾睐也不禁被她给说得动心了。
然而一处出黄山地界,顾睐还是毫不留情地与他们分别了。
叶婧衣神情落寞地看着顾睐离去的方向,卫栖梧见状欲言又止,不知说些什么好。
叶婧衣抚上腰间用布包好的长剑,思绪却不禁飘到了九年前的那个春日,
离家五年,不知音信的三哥终于回来了,还带回了他的妻子,柳夕,和他们三岁的女儿叶琦菲,可父亲却始终不愿让二嫂进叶家的门,她也被藏剑山庄的弟子阻在了院子里,说是不许她去求情,叶婧衣不知父亲为何如此无情,宁愿叶家的血脉流落在外也不愿意接纳二嫂。
后来她才得知二嫂自尽于霸刀山庄,二哥也一夜白头,为此四哥硬闯霸刀山庄,力尽才离去。而从那一日起,她才三岁的小侄女,叶琦菲,就从此失了踪影,两大势力遍寻江湖,甚至出求助了隐元会也没有用。
叶婧衣没想到这次她的冲动离家竟是遇到了失踪多年的侄女,她绝不会认错的,虽然没有见过二嫂的模样,但琦菲眉眼间也是能依稀瞧出二哥的样子来,当年二哥,二嫂两人都是江湖上出了名的俊男美女,其风华也是倾倒过一片人的。
叶婧衣她不知道琦菲这些年经历了什么,但在外面终归是苦的,所以她是一定要尽快回庄,告诉二哥和其他兄长、父亲他们的,只有他们才能让琦菲真正愿意回到藏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