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后,两人都坐在了床边沿上,幽暗的烛火不停的浮动着,,周围安静的只听得到两人的呼吸声,少女眸子清亮地看着顾睐,道:“外面的人呢?”
“我都处理好了,不会打扰到我们的谈话的。”顾睐微微一笑道。
“那就好。”少女轻舒了一口气,点点头道。
顾睐眼里微微闪动,看着少女的眼睛,道:“你似乎一点也不奇怪我会来找你,甚至早就在这里等好了。”
顾睐敢肯定白天里少女根本没有看到她,她也没有泄露一丝的踪迹,少女却仿佛算准了她的到来。
少女迎上顾睐似笑非笑的眼神,抿了抿嘴,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从怀里取出了一块黄绳拴着的玉佩,龙凤相扣,中间雕刻一个小小的篆体“变”字,递给她。
顾睐放心接过,仔细辨别了真伪后,又递回给少女,难得地严肃道;“你果然是赵家的人,神算变天君一脉。”
少女收起玉佩,又对上顾睐的眼睛,凝声道;“我是赵涵雅,变天君是我爷爷,但他已经去世了。”赵涵雅的眼里闪起了点点泪光。
“你是说,变天君死了,为什么九天其他人不知道这件事?”顾睐蹙眉道,数月前的九天之会,变天君下落未明,竟是已经死了。
“因为杀死我爷爷的就是九天之中的人。”赵涵雅激动地哽咽道,“他们杀了我家所有人,我爷爷,我爹娘,还有赵府的其他人,只有我一个人逃了出来。”
“为什么认为是九天的人?”顾睐沉声道,她虽对九天事务漠不关心,但变天君被杀一事着实是非同小可。
“因为我爷爷算出九天之中有人背叛,之后就被杀了,爷爷在死前将我托付给了柳爷爷。”赵涵雅忍住泪水,一字一句地道。
“你是说炎天君,霸刀柳家柳老爷子。”顾睐冷静地道,
赵涵雅点点头,顾睐右手捏住下巴,抵着头细细思索了一下,难怪九天之会变天君的行踪暂时丢失,同时炎天君暂时闭门谢客。
顾睐忽然又抬起头,看着赵涵雅,道:“既然是九天之中出了叛徒,你又怎么会如此信任的把这些事都告诉我?”
顾睐倒是不介意以最大的恶意去猜测他人,毕竟素昧相识,赵涵雅一点也没有在意她的质疑,迎上她的目光,道:“因为在你来之前,我已算了一卦,是卦象告诉我的。”
“你继承了神算身份?”顾睐有些讶意,赵家一脉继承变天君已有多年,但现任变天君之子没有继承赵家的血脉天赋一事,九天中也是略有风闻,还以为变天君会找新的继承人,却没想到在赵家的血脉天赋出现在了隔代的身上。
“但我只卦出你是九天中人,会帮我的,所以我在这里等了你很久。”赵涵雅神情恳切道。
顾睐摆摆手,道:“先不说这个,我想知道,既然炎天君将你藏起来了,那你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赵涵雅低头,咬了咬嘴唇,道:“因为我想报仇,所以偷偷地跑出来了。后来红衣教将我掳来这,阿萨辛说他愿意帮我。”
“你信他?红衣教教主阿萨辛?”顾睐冷冷道,
赵涵雅依旧低着头,道:“我知道他是想利用我,但红衣教的人对我看守的很紧,很难逃出去。”
“既然变天君去世,你是他的后人,又继承了赵家天赋和信物,那你就是新任的变天君,懂得分辨他人的话就好。”顾睐提醒她道,
“那你要带我离开红衣教么?”赵涵雅道,
“我原意是想带你离开这的,但听了你的话后,我改变主意了,你不但不能离开,还要继续呆在这里。”顾睐冷静地道。
“这是为何?”赵涵雅不理解她话中的意思,很是疑惑,
“你认为以凭你一个人能离开偌大的霸刀山庄么?”顾睐质疑道。
“你的意思是……”赵涵雅突然想到一个不可能的可能。
“柳老爷子是故意让你离开霸刀的。”顾睐沉声道,却是万分的肯定。
“怎么可能?柳爷爷对我那么好,他是爷爷最相信的人,不可能这样做的。”赵涵雅眼里充满了不可置信,她卜卦神算无人可比,但人心计谋是卦象所卜不出来的。
“正是因为他对你好,想要保住你,才会睁着眼闭只眼地让你离开。”顾睐冷声道,
“他恐怕是知道霸刀将你藏起来的事情已经泄露出去了,而只要有第三个人知道,那么九天中的那个叛徒也一定会知道。能将变天君一家神不知鬼不觉几近灭门,又不为九天所知的人,会放过你么?所以霸刀反而成为了最明显,也最危险的地方。”
赵涵雅已经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了,沉默了半晌,只说了一句,“那我该怎么办?”
“像我之前说过的,留在这里,红衣教虽是邪教,但就现今来说,对你是最安全的地方。”顾睐冷静地分析道。
赵涵雅也清楚这是对她最好的选择,也默默点了点头。
顾睐见她一个小女孩身世悲凉,还要无奈呆在这样的险恶之地,不禁有些感叹,便道;“你也不用当心在红衣教里孤立无援,接下来我跟你说的话,一定要记住。”
赵涵雅愣了一下,连忙点头。
“若是有事,你可以去找,她是我们设在红衣教的探子;丽雅莎,也是看守你的沙利亚的亲生妹妹。还有一个人,六圣女之一的唤晴,她与隐元会有过交易,在一定的情况下,她会帮你的。”
赵涵雅看向她,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经记下了。
交待完这一切,顾睐便离开了红衣教的营地。
楼下的人们来来往往,有沿街叫卖的小商贩,与他们讨价还价的妇人,走街串巷的郎中,街角聚在一起嬉戏的垂髫小儿,再热闹的人声也打搅不到顾睐的思绪。
她一早让隐元会查下去,变天君一家满门被灭的事也就瞒不住了,她顺带好好整顿了一下隐元会的人,虽说此事也怪不得他们身上,但没有及时掌握这样的事情,也是能力的问题。
不过由此也能知道,杀了变天君的也只有九天中人了,只有九天的势力才能瞒住隐元会的耳目,阻止他们追查下去。
顾睐不禁在心中嘲讽的一笑,真是玩得一把好手,她虽然不在意他们怎么乱,但乱到了她的头上,可就不会这么轻易结束的。
以变天君的那一卦,九天中出现了背叛者,顾睐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均天君李倓,凭他想要和安禄山联手,反叛李唐江山,明晃晃地与九天宗旨相悖。
但顾睐第一个排除的也是他,因为变天君被杀的时候,李倓还未继承均天君之位,以他一个皇子的身份,还远远做不到这种地步。
那除了李倓,又会是谁呢?同理,阳天君周墨也不可能,朱天君卢延鹤,皓天君方乾,旻天君拓跋思南,玄天君李复,每一个看起来都不可能,可每一个又有他的可能性。
顾睐在想着她应该做些什么时,隐元会又传来了新的密报,有西域明教之人在中原秘密打探一把刀的主人,
而那把刀的名字为“吞吴”。
藏剑山庄的剑冢之中,一位银发,精神矍铄,身子挺立的老人坐在中央的剑碑边上,假寐着眼,他的脸上虽带着时间留下的数道痕迹,浑身却是带着一股杀伐与儒雅并存的尖锐之气。
他突然睁开了眼,眼里依旧清明一片,不似寻常老人的浑浊痴呆,雄浑沉稳的声音响起;“你来了。”
叶英慢慢地从剑冢的门口走进来,嘴角间仍然是化不开的温柔笑意,似春风拂面般让人心醉。
他轻声开口道;“见过父亲。”
“你一向很少在我静修时来剑冢,说吧,究竟是什么事会让你亲自过来告诉我。”说话的老人正是藏剑的上一任庄主,叶孟秋,也是叶英等人的父亲。
叶英淡淡一笑,微微一拱手道:“父亲说笑了,我要告诉您的是琦菲一事。叶琦菲,三弟的女儿。”
叶孟秋听到他唯一孙女的名字,顿了顿,语气也未有变化地道;“你们找到她了,那就把她接回来吧。”
说着,叶孟秋又深深叹了一口气,道:“总不能让叶家的嫡亲血脉流落在外的。”
“父亲……”叶英刚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又被叶孟秋给打断了,“你们是怕当年的事会重演,还是心中对我的做法有怨。”
“父亲说的这是什么话,当初的事,虽然不知您那样做的原因,但无论是三弟,还是我们,心中从未怨过您半分。现在最重要的,还是琦菲的事,不是么?”叶英嘴角已经挂着温柔的笑意,缓缓道。
听着叶英的话,叶孟秋脸上的肌肉颤抖了两下,眼中闪过一丝几乎无法捕捉到的黯淡,他慢慢站起身来,道:“唉,你说的没错,带琦菲回来吧,叶家始终是她的家,我也从未否认过她是我的嫡亲孙女这一事实。”
说完,叶孟秋提着剑,向剑冢深处走去,他的背影已不再像是当年一庄之主的豪气干云,反而多了几分暮年之人的落寞。
叶英“望”着父亲的离去,默然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