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那些不长眼的想要送上门来的人,她自然也是有法子收拾的。但是像燕王府这样的情形,却不是像她那样把那些人赶出去就可以解决的了。
何月茹也幽幽的叹了口气,司马静顿了顿看向墨若华道:“熙王迟迟不肯登基,不会真的是因为这个吧?”
墨若华瞥了她一眼道:“就算不是全部,应该也有那么一点点吧。不过,这话在这儿听过了就算了,你可千万别在外面乱说,包括杨凯也不能说!”
司马静朝她翻了个白眼,“我自然知道,你当我是白痴么?这些人真讨厌,当初熙王府落魄的时候,他们怎么不赶着把女儿嫁给熙王,现在眼看着熙王天下在握了,就凑上来,还说什么礼仪什么宗法,还明里暗里挤兑华家想要外戚专权,真是...气愤。”
何月茹含笑拍拍她的手背道:“好了,我都没生气,你生什么气。既然池儿心里有数,咱们也帮不上什么忙,看着就是了。撄”
司马静嘻嘻一笑,道:“谁说我们帮不上什么忙?本姑娘至少还说服了几个姑娘不嫁给熙王。”吓跑几个是几个,总要为池池做点什么,司马静心里盘算着。
墨若华挑眉,“你有这口才?”熙王现在可是未来的帝王,别说司马静口才真心不怎么样,就算她真的舌灿莲花,也未必说服得了那些前赴后继想要成为帝妃的女子偿。
司马静哼哼道:“她们是被冲昏了头了,忘了熙王是什么人了。熙王可不是不杀女人的人。我跟她们讲了讲倾慕熙王的女人的各种下场,有好几个当场就表示不想做妃子了啊。”
何月茹哭笑不得,“静儿,你以为嫁不嫁给熙王是她们自己能决定的么?你吓她们有什么用啊?”
司马静一愣,也有些沮丧的低下了头。可不是么,这个世道有多少事情是女子能决定的?想要嫁给熙王做妃子的女子,固然是向往荣华富贵,但是就算她们不想嫁,又能如何?说到底,嫁不嫁根本就没有她们选择的余地。
季瑶池站在书房外并没有立刻进去,还没走进书房就听到里面传来燕熙的声音。燕熙真正动怒的时候,是十分平静的,但是这样的平静,往往却伴随着惊人的血雨腥风。
或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华恒之才会暗中命人去请她过来。毕竟,现在战事初定,天下尚未真正的太平。华恒之也不希望这个时候,传出熙王诛杀功臣的事情,虽然这里面的许多人恒之公子也不认为他们能有什么功劳。
“不登基怎么了?你们都不用活了?这几年西北没皇帝,也没见有谁就活不下去了啊。”燕熙淡淡的道,“国不可一日无君?既然这样,要你们干什么?”
“王爷...”显然还有人不死心想要继续劝谏。
季瑶池一看再不进去,燕熙就真的要爆发了。这才推开了书房的大门,缓步走了进去,“王爷怎么了?我还没走进就听到你在发火?”
燕熙不悦的瞪了华恒之一眼,华恒之含笑不语。
“池儿,你怎么来了?”燕熙走下座位,伸手拉着季瑶池轻声问道。
季瑶池淡淡一笑道:“我想起一些事情想要跟王爷商量,就过来了,我来得不是时候么?”
燕熙拉着她走上前,道:“没什么事,坐下说吧,你们没事都退下吧。”
看到燕熙拉着季瑶池在主位上坐了下来,下面的众人不由得纷纷皱眉,有几个还露出了一些不满之意。至于那些燕王府的心腹,都赶紧低下了头,恨不得立刻挖个洞将自己埋进去,心中不无抱怨:你们想要找死,也要等咱们走了再说啊。
“王爷,臣等正在与王爷议事!”一个头发灰白的老者上前来,沉声道。
季瑶池扫了一眼,有些眼熟但是又不太熟悉。记得好像是原本贺兰某个名门世家,也算是两朝老臣。黎国入侵的时候,因为距离西北比较近,就跑来投靠燕王府了。不过一直没什么作为,季瑶池不知道他的名字也是自然的。
燕熙不悦的扫了他一眼,淡淡道:“议事?一大早本王坐在这里尽听你们的废话了。你们以为本王很闲么?以后有什么事,先吵出结果了,再来告诉本王!”
老先生被燕熙堵得险些哽住了,“登基大典,怎么会是废话?!”读了一辈子书,自诩诗书传家的老先生眼里,有什么事是比一国之君更大的么?
旁边,几个燕王府的心腹同情看了老先生一眼,很自觉的往后靠了靠,免得王爷发起火来被殃及。
对于熙王来说,登基还真不是什么大事儿。如果想要当皇帝的话,熙王早几年就已经登基了。
燕熙不耐烦的道:“谁告诉你们有什么登基大典的?前两年还哭着喊着是贺兰的忠臣,怎么着,贺兰还没灭呢,就急着想要从龙之功了?想要登基大典是吧?正好,南城那边这段时间正好有个登基大典,本王派人送你们去,说不定还能赶上喝杯酒?”
“王...王爷?”这几句话,听在这些原本的贺兰权贵耳朵里,绝对可说的上是诛心之言。
但是燕熙此时正在气头上,哪里管他们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模样,冷笑一声道:“想要把女儿送进燕王府?行!本王的爱妃还缺几个端茶倒水,洗脚叠被的丫头!实在是不行,府里涴洗洒扫的活,也可以给他们做,还省了燕王府再买丫头的钱。”
“但是王爷,三妻四妾本就是古今常理。从前王爷诸事繁忙,无暇顾及这些,但是如今天下承平,王爷府中若是还只有一位王妃,未免,未免失了燕王府的颜面。”
依然有人不甘心的道,这一次开口的是一个原贺兰的官员,曾经也算是官职尚书的大员。不过一直态度暧昧,既不得罪燕王府,也不得罪贺兰兆。之后贺兰南迁,他倒是带着家眷来了西北,也算是有眼光押对了宝。
这些人季瑶池都不看在眼里,真正让季瑶池担忧的是那些目光里,同样跃跃欲试的熙王军旧臣。
虽然不似墨倾城跟杨凯这样从小与燕熙相交,既有心腹的信任又有兄弟的情分。但是论起他们在燕王府和熙王军里的关系,却比墨倾城和杨凯这样的心腹更加复杂。
这些人跟着熙王府被贺兰皇室打压多年,也算得上是忠心耿耿。如今王爷好不容易要一统天下了,自然也就到了他们扬眉吐气的时候了。
这样的想法并不是他们的错,毕竟历朝历代的开国功臣,不都是这样的么?有哪一朝开国的好处功劳,都是被一家占去的?但是,偏偏他们遇到的主子,是不按常理出牌的燕熙。
季瑶池轻声叹了口气,抬手拍了拍怒意勃发的燕熙的手背,让他安静了下来。虽然燕熙并没有动怒,但是季瑶池坐在他身边,却是能感觉到他身上迸发出来的冷意了。
但是这样的情形,看在那些老臣眼里,却有些不成样子。这些文人,也不是战场上的武将,最讲究的就是什么礼法规矩。
季瑶池以王妃之身,直闯议事的书房,还跟熙王并肩而坐。这在这些老酸儒看来,就是大逆不道,不守妇道的行为。
“王爷,王妃身为女子,应当谨守闺训,退守后宅,怎么能如此堂而皇之的坐在议事的大殿之上。实在是有些...不成体统!”一个白胡子的老臣颤巍巍的道,“王妃也是华家书香门第出身,如此作为,岂不是辱没东阳先生的名声?”
“闺训?”燕熙冷笑一声,居高临下的看着底下一脸痛心疾首的老先生问道:“当年云川率兵反境的时候,怎么没人想到本王的爱妃是女子,应当谨守闺训?这次本王出事的时候,各位怎么不想想,王妃是一届女儿家,怎么都不上前线去替王妃领兵抗敌?现在天下太平了,你们想起王妃是女子了?原来,诸位所谓的忠孝礼仪,就是危险来了躲在女人身后,然后坐着女人替你们打下来的江山荣华富贵,顺便指责那个女人不受闺训?真是不错,真是好想法,本王佩服得很...。”
这平平淡淡的几句话,却是说得刚刚义正词严的几位老先生老脸通红。这些人并不是燕王府的心腹,自然不了解熙王的为人和性格。不过是仗着自己的名声和资历倚老卖老罢了。
燕熙一挥手,盯着众人冷然道:“王妃要做什么事,轮不到你们干涉。你们给本王记清楚,王妃说的任何话,做得任何事都是本王的意思。敢有违逆,莫怪本王手下无情!”
偌大个书房里,众人只觉得头皮一冷,连忙道:“属下遵命!”
挥退了众人,燕熙的怒气犹未消散,满脸不悦的瞪着华恒之。
恒之公子优雅的喝着茶,淡淡道:“瞪我做什么?不叫池儿过来,难不成你还真想杀几个立威不成?”
燕熙轻哼一声,“你以为本王不敢?”那些老头子整天除了唠叨些没用的废话,什么正事也干不了。还净会给他添麻烦,真不知道当初收留这些人干什么?他宁愿用这些人换几个会种地会干活的平民回来。
华恒之悠然笑道:“这些人是没什么用,有的时候还挺烦。但是偏偏还真不能少了这些人。王爷,这些人老迈腐朽是不假,可是每一个人都可说的上是门生故吏遍天下。都是老得成了精了的,他们真捣其乱来,效果可不必千军万马差。”
文人手中的笔,可比敌人手中的刀要麻烦的多。当然如果燕熙想要当个焚书坑儒的暴君的话,那也可以不用在意。
季瑶池坐在燕熙身边,微微蹙眉道:“还是为了劝王爷早日登基的是么?”
华恒之似笑非笑的看了燕熙一眼,戏谑的道:“若是只有登基的事情,何止与此?那些老臣子闲着无事,连为新皇广设后宫的事情,都想到了呢。正打算将选妃的折子,呈给王妃看看了。新皇登基,若是只有一个王妃,岂不是不好看么?到时候可以一并将妃子给册封了。看看,连品级都列出来了。皇后之下,当有贵妃二,妃四,昭仪昭容等若干...”
华恒之不顾燕熙杀人的目光,含笑将手中的折子递给季瑶池。
燕熙之所以大发雷霆,正是因为那些人自作聪明的打算,直接将折子送到季瑶池跟前去,只不过被燕熙快一步给截了下来。
季瑶池接过来翻了翻,还真是洒洒扬扬的写了好几页。季瑶池微笑着摇了摇头,看向华恒之皱眉道:“这些日子是不是有人去华家打扰舅母她们?”
华恒之温和的看着季瑶池道:“这些都是小事,那些夫人们上门拜访,总不能放着不管。她们还不敢在娘她们面前放肆。”
季瑶池皱眉道:“我怕再过些日子,他们就该去打扰外祖父了。”
华恒之也不在意,淡淡道:“祖父这么大的年纪了,难道还会看不开这些事情。池儿,我和父亲他们的意思,无论你怎么做华家都会支持你。”
季瑶池点点头,轻声道:“我明白,二哥。”
话说得差不多了,华恒之起身道:“现在看来,不登基是对的。这还没登基称帝呢,许多人就已经等不及了。而且,这次的事情来得太快了一些。背后未必没有人作梗,燕王府手下的人,也该适时的清理一下了。你这做爹的也别太懒了,全部都想丢给儿子,你儿子能处理大事,还得好些年呢。”
最后这句话,自然是说给燕熙听的。燕熙臭着脸道:“本王知道了,敢在本王面前随便伸手,本王断了他们的手脚!”
华恒之离去,书房里便只有燕熙与季瑶池二人。
季瑶池浅笑着拉下燕熙的俊颜,道:“还在生气?”
燕熙冷笑一声道:“他们真想要皇帝,本王不介意让他们看看什么叫暴君!”
“我可不想我的丈夫变成臭名昭著的暴君。”季瑶池笑道。
燕熙将她搂入怀中笑道:“本王若是做了暴君,池儿就做一个妖后如何?”
季瑶池靠在燕熙怀里,不由自主的抽了抽唇角。身为一个新时代为国捐躯的军人,妖后什么的,实在是太挑战她的三观了。
所以燕熙才选择了搁置这个问题,不登基不称帝,自然也就不存在后宫的问题了。而身为一个王爷,有了子嗣就已经算是对祖宗有了交代了。
燕熙亲昵的蹭了蹭季瑶池的发丝,笑道:“池儿只要开开心心的就好。这些讨厌的事情,本王会处理好的。等到小蛋蛋长大了,我们就可以出门游山玩水,自由自在的过自己喜欢的日子了。”
“好,听你的。”季瑶池淡淡微笑,眼眸微垂,低声道:“如果,那些人一再的打扰华家和外祖父...”
“池儿处理掉就是了。我说过,无论池儿做什么,都是本王的意思。我们夫妻是一体的!”燕熙沉声道,就算池儿想要将所有的人都杀光,这些罪名也可以由本王来承担,池儿就是本王的一切。
不过这句话燕熙没有说出来,因为他知道以池儿的心性,绝对不会这么做的。池儿心软,你不愿意做,下不了手的事情,本王都会替你做好的!
季瑶池所料的并不错,燕熙雷厉风行毫不留情的贬了几个蹦达的最欢的人之后,这些叫嚷着登基立妃的人,顿时沉寂了下来。但是很快又有人想出了新的出路。在利益和荣华富贵面前,总是有无数的人,不择手段不计代价的想要往里钻。
城外的清华书院的竹林里,东阳先生正与墨王对坐弈棋。
墨王拈着黑子看着棋盘思索着,笑道:“如今熙王大业将成,华老为何依旧愁眉不展?”
“有道是,守业更比创业难。以熙王的才智心性,只要不出意外,一统天下并非难事。但是自古得天下而不能安天下者,数不胜数,怎能不让人图叹奈何?”东阳先生须发皆白,容貌清癯,更有几分闲云野鹤的悠然在世。只是老人家一生心怀天下,教化学生,又岂能真正看破红尘,超然世外?
墨王也跟着叹了口气,慢慢落下一子道:“别的不说,熙王迟迟不肯登基纳妃,终是对天下的安定不利。”
登基称帝,立后纳妃,开枝散叶,不仅仅是代表着一个王朝的开始,更是给天下百姓一个安定的讯息,安定民心,“熙王这性子,太像当年的开国皇帝了。”
当年贺兰开国的皇帝,也是执意要娶一后,这天下好不容易定下来。转转诸多磨难后得正果。而现在,甚至重演当年的事情了。如今这天下,除了熙王谁也坐不稳,谁坐上去也不能服众。
“华老,是不是去劝劝熙王?”墨王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开口道。他们虽然远在城外,但是燕城的那些大小事情,却还是都知道的。还未建国就闹得君臣不合,当真不是什么好事。
东阳先生摆摆手笑道:“不用,他们心里有数。现在也就是看着乱一些罢了,真正知道自己位置的人,都精明着呢。宁愿现在乱一些,也好过将这些问题在留到将来一代一代的传下去吧。”
墨王怔了一下,道:“这是不是太冒险了?”
从来天下初定,最重要的就是求一个安字。所以才有那么多的帝王开国时大肆分封,以至于到最后尾大不掉,又要花大力气去消除。
这些问题,那些圣明无比的开国之君们,又怎么会不知?不过是一句话,情势所逼罢了。天下还未定就开始要剪除臣子,实在是太过冒险。一个不慎,只怕又要乱了。
东阳先生笑道:“咱们年纪大了,做什么事情难免都要瞻前顾后。熙王既然有这个气魄,何不看看?”
墨王苦笑着摇摇头道:“你这做外祖父的都不着急,老夫还担心什么?不过那几个老酸儒,只怕也该往你这里来了。”
这些人,本事没有,名声不小,心眼不大,脾气却不小。在熙王和熙王妃那里碰了钉子,还不来找东阳先生就奇怪了。
“启禀先生,门外有几位老先生求见,说是东阳先生和墨老的旧交。”一个书童走进竹林,恭恭敬敬的禀告道。
两人对视一眼皆笑。墨王笑道:“真是说曹操的理。”
东阳先生随意将手中棋子一抛,笑道:“躲是躲不掉了,许多年没见了去看看也好。”
这些人刚到燕城就来拜访过好几次,不过都被东阳先生以各种理由推拒回去了。所以和这些人还真说得上是多年未见了。
以东阳先生的年纪地位和名誉,他不想见谁,自然也没人敢不高兴。不过这一次,这些人只怕是不见到他不肯罢休了,东阳先生也不是当真怕他们,只是年纪大了,不乐意应付这些别有用心的人罢了,“去吧,请他们进来。”
“是。”
“见过东阳先生。”虽然这些老酸儒,在外面却是气派十足,但是到了东阳先生面前,还是不自觉的会矮了一头去。东阳先生虽然白须白发,看上去仿佛一个和蔼可亲的老居士,但是这些人都是有些年岁的,自然对东阳先生的了解也比一般的年轻人要多得多,甚至其中还不乏东阳先生的门生。
东阳先生含笑道:“不必多礼,诸公都是大忙人,怎么有闲暇来老朽这山野之地?”
众人连道不敢,对于眼前的东阳先生,即是敬畏钦佩,同时心中又隐含着一丝羡慕嫉妒。若是这天下谁的福气最好,东阳先生可算是数得上的了。
儿孙尽皆成才不说,恒之公子少年时便名扬天下,华家就连弃文从武的大公子在熙王军中也是功勋卓著。更重要的,还有一个做了熙王妃的外孙女,就凭着这些,华家随随便便也可以再兴盛个上百年。东阳先生自然是清闲,不比他们这般为了家族的兴盛小心算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