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梅林关内,所有的城池的将领士兵们都一片欢天喜地,所有人都知道王妃平安回来了,那个以女子之身,率领大军对抗云雾三王,打得他几乎全军覆没。
如今王妃和小王子都平安归来,城中老百姓也都好像是在过节一般,在乱世中,谁给了百姓安宁的生活,百姓就爱戴谁,拥护谁。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贺兰帝似乎不是很看重撄。
在如今这个战乱四起的时候,最早遭受战乱的西北反倒成为了一方安宁的所在,其中有大半都是熙王妃打拼出来的。因此熙王妃的平安归来,自然让人们意外欢喜,同时也对有了更多的信仰,只要有熙王妃在,就不会放任百姓不管。
在城中各处都欢愉热闹,府台里却依然是一片安宁,即使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笑意,但是他们知道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庆贺不在一时。
卧室里,季瑶池坐在床边看着床上脸色苍白陷入昏睡之中的男子,心中只觉得一阵阵的酸涩揪痛。
孔祥小心翼翼的取下了贺兰辰熙身上的银针,轻轻的叹了口气,退到一边净手。
季瑶池担忧的问道:“孔先生,辰熙如今到底怎么样了?”刚开始以为他睡着了,后来着实将季瑶池吓了一跳,突然不省人事甚至看到皮肤上的血管全都渐渐的浮现,每条血管都有肿胀的迹象。
孔祥回到床边又看了贺兰辰熙一下,安慰季瑶池道:“王妃放心便是,王爷暂时没事。”
“都是因为我,竟忘了今天的日子,王爷才会如此。”在深山里住了几个月,季瑶池竟是有些忘记了时间,没想到今天就是月圆之日了。
孔祥道:“王爷为了不让你察觉,便用了内力封住了八脉,阻了任督,可减少痛感。但是这每月发作之时的疼痛,原本就不是能够封得住的。王爷强行而为,自然免不了受些内伤了。幸好发现的早,没有什么大碍。偿”
季瑶池皱眉,道:“辰熙发作起来的模样,我也见过,但是这次却并不一样。孔先生,他可是出了什么问题,还请如实相告。”
孔祥在对面坐了下来,道:“王妃稍安勿躁,这几个月王爷的表现平静了许多,也是这么过分的平静,压抑了所有急躁痛苦,真是苦了王爷了。并不是因为毒发的程度变弱了,而是王爷的忍耐力似乎到了极致了。或者说王爷的痛感似乎变得有些迟钝了。幸好就老夫看来,目前王爷并没有别的什么问题,这也算是一件好事。王妃如今安然归来,老夫也可放心专研王爷身上的毒了。”
这几个月的日子,难过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其中也包括孔祥。他不能如往常那样长时间将自己关起来研究,更不能出远门寻找珍异的药材,也不能去寻访医术毒术高手。因为他必须随时随地的注意着贺兰辰熙的情况,以免出现什么意外。
孔祥暗中调整了无数次贺兰辰熙的药膳,但是一直那么下去他敢断定就算解了身上的毒,王爷也活不了多久,他会把自己的身体熬空。现在王妃回来了,有她看着王爷,事情自然也好办多了。
季瑶池点点头,低头看着床上男子沉静的睡颜,眼中闪过一丝歉疚和心疼,“多谢孔先生,你下去休息吧,王爷这里我看着就是了。”
当孔祥准备开门出去时,季瑶池又叫住了他:“先生可知一位神医?年岁比先生稍长一些。”
孔祥心里欣喜,能有神医一起讨论王爷身上的奇毒,那最好不过了,便转身拱手道:“王妃问道是?不知那位神医姓甚名谁?”
季瑶池慢慢从凳子上起身“陈小凡,人称陈神医。不知先生可有听闻他的名气?”
“难道是二十年前那位退居江湖的...?不错,他的医术不比老夫差,想他退隐以来,应是研出更多才是,哦,对了,他的毒术也是在江湖中难得一见的。”孔祥少见的心情雀跃,欣喜异常。
季瑶池不自觉的摸了摸腹部,望向门外:“张峰,跟刘丕说命令下去,务必找到陈神医与他身边的小姑娘,之前与我一道,被朱元德掳走了,注意朱元德原来的那些据点。”说完,对着孔祥微笑道:“孔先生,刚好我认得这位神医”。为了医治贺兰辰熙,也为了他是自己的师父,还有那个总唤她姐姐的小师姐。
孔祥开心的微微弯腰,“如此就好办了,我们的希望更近一步,王妃如今身子也甚是不便,也当早些休息。有什么事让人唤老夫一声便是了。”
送走了孔祥,挥退了跟前服侍的人。季瑶池坐在床边安静的看着贺兰辰熙苍白的俊颜,手轻轻拂过他垂在一边的银发,微微叹了口气,“熙,熙...”
在季瑶池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一个熟悉的怀中,不由得愣了一下,昨晚因为不想惊醒了贺兰辰熙,所以她睡在软榻上,却没想到再睁开眼睛时,却已经在贺兰辰熙的怀里。她一动,贺兰辰熙就立刻睁开了眼睛。两个人都不说话,只是静静的对望着。
季瑶池淡淡微笑,“好点了么?”
贺兰辰熙眼中带着明亮的光芒,在季瑶池肩上蹭了蹭,将她往自己怀里拢了拢道:“痛,还要再睡一下。”
季瑶池抬手轻轻拂去他脸上的银丝,心中苦涩难辨:浑身都痛又怎么可能睡得着?却不愿反驳他的话,点点头柔声道:“好吧,再睡一会儿。”
“池儿要一起睡。”贺兰辰熙闭着眼道。
季瑶池应声道:“好,睡吧。”
不过总有一些人不让他们如意,想要贪懒赖床一会儿都没机会。院外喧闹了起来,季瑶池隐隐的听到夜千情等人的声音。昨晚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又因为贺兰辰熙昏迷不醒,因此只是招来孔祥诊治之外,其他人一概未惊动,也难怪夜千情他们一大早就来闹了。
季瑶池有些无奈的坐起身来,此时贺兰辰熙也跟着突地的坐了起来,只是脸色阴沉的实在是有些吓人。也没有招来侍候的丫头,两人慢条斯理的收拾得当才出了门,只是门外的暗卫十分尽职的挡在门口,任是他们硬闯,也进不来。
看着站在院门口一脸怒色的夜千情,季瑶池淡淡浅笑道:“千情,一大早的就听到你的声音,你起得挺早啊。”
乍然听到季瑶池的声音,夜千情一怔,猛的回头看到站在门口盈盈浅笑的女子,不由露出狂喜之色,“卓然!”一时间也顾不得其他,夜千情朝着季瑶池的方向飞掠了过去。
然而,夜千情轻功虽然称为一绝,但是却有人比他更快。季瑶池身边的贺兰辰熙根本不给他近身的机会,将季瑶池挡在自己身后,对着向这边掠过来的夜千情毫不留情的一掌拍了过去。
夜千情吓了一跳,半空中一个翻身退出了几步才避开了这一掌,“贺兰辰熙,你这个疯子,你干什么呢这是?!”
旁边的人都不禁暗暗为夜千情捏了一把汗,因为他们都看到了王爷可怕的脸色。
贺兰辰熙一言不发,飞身上前对着夜千情连拍了几掌,夜千情武功本就平平,哪里是他的对手。立刻便手忙脚乱的只能四处躲避,万幸他的轻功是难得的高绝,不然的话,以贺兰辰熙的掌力和狠劲,后果实在是难说。
“辰熙,你在做什么?”季瑶池无奈的叹息,这算是起床气么?以前可没有发现贺兰辰熙会像这样一言不发的就直接动手的。
贺兰辰熙身子顿了一下,抬眼扫了一眼站在院墙上不敢下来的夜千情,冷冷道:“夜千情,本王说过,小心你的命!”
夜千情心中一惊,别人都站在贺兰辰熙的背面不知道,但是他确实看得一清二楚。贺兰辰熙盯着自己的眼神里掠过的绝对是的杀气跟霸道。刚才他并不是拿自己撒气,而是真的想要杀了他。
“好了。”季瑶池走到贺兰辰熙身边牵住他紧握着的手。她前世是特种兵,对环境和气氛最是敏锐,怎么会没有察觉到贺兰辰熙的杀意。
安抚的拍了拍贺兰辰熙的手背,感觉他放松了一些,才仰头对着夜千情笑道:“千情,许久不见了,大清早的你们是在闹什么?”
夜千情摸了摸头发,苦笑道:“抱歉,昨天就听说王妃回来了,但是这么晚了...”却不见你出现,以为又是做梦。夜千情将未说出口的话吞回去。
季瑶池点头歉然道:“是我和王爷起晚了,让诸位久等了。”
在场的众人这才回过神来,齐声拜道:“属下等见过王爷王妃。”
虽然贺兰帝下了明昭,夺了贺兰辰熙的王爵,但是在梅林关内,整个西北人们却有志一同的忘了那一道圣旨。依然如故的称呼王爷王妃。
贺兰辰熙对此也没有什么意见,不然还要费事多想一个尊称,而且他也习惯了王爷这个称呼。同时也是告诉天下人,他贺兰辰熙想要为王不需要谁的册封。
众人心跳加速的看着自家王爷,自从王妃出事以后,王爷的脾气就变得格外的莫测,虽然大事上依然英明如故,但是性情却没有往常那么好相处了。见他的脸色,众人仔细一想,也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了。王爷和王妃久别重逢,自然想要多多的独处温存,他们这些人一大早的来搅人好梦,王爷能高兴才怪了。不由得将目光都落在夜千情身上。继而又将目光投向贺兰辰熙身边的季瑶池身上祈求着。
季瑶池抿唇微笑,悄悄拉了拉贺兰辰熙的手。
贺兰辰熙轻哼一声道,“免了,都起身吧。”
“谢王爷王妃。”众人如获大赦,连忙起身谢恩。
行过了礼,没什么事儿的人就匆匆告退了。他们要识趣一点让自己消失。
贺兰辰熙神色不善的看着留下来的几个,沉声道:“你们有什么事?”
为首的墨倾城无奈的摸了摸鼻子,他们真的有事儿。
墨倾城上前道:“启禀王爷,王妃平安归来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朝廷方面大概很快会有消息。咱们也得尽快拿出应对之策。另外,下面官员来报,城中百姓为了庆贺王妃平安归来,准备举办灯会为王妃和小王子祈福。不知届时王爷和王妃是否参加?”
提起朝廷,贺兰辰熙的神色更加阴沉了,轻哼一声道:“贺兰朝廷没那么快,暂时不用理会。若是派了人前来,直接赶出去便是!”
墨倾城无奈的耸耸肩没话说了。
刘丕上前道:“启禀王爷王妃,昨天带回来的两个人不知作何处置?”
提起朱元德,季瑶池连忙问道:“昨天我交代你找的那位陈神医有下落了么?”
刘丕点头道:“那位陈神医受了点伤,被朱元德命人从另一条路带走了,大概是打算带回京城的。今天早上已经到了梅林关里,王妃现在是否要见?”
季瑶池想了想摇头道:“让人好好照顾陈神医,他一路也幸苦了,告诉他,等他休息好了,我自会去拜见。”
刘丕点点头,表示会安排妥当。大家都不觉得奇怪,一致认为王妃又为王爷的毒去找大夫讨教了,殊不知,她已拜倒陈神医门下。
刘丕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的贺兰辰熙继续道:“朱元德想要见王爷和王妃。”
季瑶池自然还记得昨天为什么留下了朱元德的命,抬头看了看贺兰辰熙,清楚的看到他脸上的不悦之色,无奈的对他安抚的笑笑,对刘丕道:“回头我和王爷一起去见他。”
贺兰辰熙一手抱住季瑶池的肩膀,目光淡淡的扫过众人的脸上,“传令下去,让黑夜崖在各国的所有产业,价格都抬高三成。都下去吧!”让你们都不让本王跟池儿相处,池儿只能是本王一个人的。
“等等。”季瑶池握住贺兰辰熙的手,对着他笑笑,继而转向墨倾城等人,道:“所有的官宦权贵的卖价都抬高,对困苦百姓略减低一些,每月开仓捐粮一日。”
张峰与杨凯识相的将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王爷看他们的眼光绝对是在威胁,反正也不是十万火急的事情,既然王爷不想听,那他们就不说了。原本他们一大早过来,也只是想要确定王妃是否平安归来罢了,这几个月的日子真不是人过的,他们再也不想面对那样的王爷了。
看着众人告辞离去,季瑶池轻声叹息:活该没人敢在你身边。贺兰辰熙的想法她并非不知,但是他们已经处在了这样的一个位子上,又怎么可能真的抛下一切不管不顾呢?
拉着贺兰辰熙的手重新往房里走去,季瑶池轻声笑道:“开仓捐赠当算给我们的孩儿加福,用些早膳,再休息一会儿如何?”
贺兰辰熙眼中的阴郁渐渐地散去,看着季瑶池的眼睛充满了温暖和宠溺,“好。”
午后,府台后院的凉亭中,季瑶池倚坐在软榻上悠闲的翻着书卷,贺兰辰熙慵懒的坐在旁边,靠着软榻将头埋在季瑶池的身边闭目养神。显然若不是季瑶池如今有孕在身,他大约就要直接枕着季瑶池的腿上睡觉了。
季瑶池也不在意,一只手握着书卷,一只手搭在他背上,不时轻轻地拍拍。
墨倾城走进来就看到眼前这温馨而静谧的一幕,看到贺兰辰熙平静而恬然的睡颜,他突然有些后悔进来打扰他们的安宁。但是眼前的事情他又不得不进来禀告。
季瑶池也看到他在门口犹豫的模样,淡淡一笑对墨倾城点点头,“倾城,过来说话吧。”
墨倾城这才举步走了过来。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靠着季瑶池的贺兰辰熙,只见贺兰辰熙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就在墨倾城以为他要说什么,或者动手将自己赶出去的时候,贺兰辰熙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倾城,有什么急事?”看着墨倾城一副见鬼了的模样,季瑶池好笑的放下书卷,执起放在一边的扇子轻轻为贺兰辰熙扇凉。
对此,贺兰辰熙似乎十分满意,轻轻在她腿边蹭了蹭,整个人更加放松了一些。
墨倾城看了一眼闭着眼睛也不知是不是睡着了的贺兰辰熙,低声道:“禀王妃,朝廷来人了。”
季瑶池挑眉,“这么巧?”她昨天才回来,贺兰帝的人今天就到了,这也未免太巧了一些。
墨倾城点头道:“确实很巧,不过属下查过了应该和王妃没有关系,对方也是昨天才刚出梅林关的。不过,大概和昨天我们抓回来的那位有点关系。”
“朱元德?”季瑶池皱眉思索着,“朱元德的胆子倒是不小,想要贺兰帝来救他?他就不怕他的身份万一曝光了,第一个要他死的人就是贺兰帝?”
墨倾城笑道:“他大概没想过他的身份会被我们知道,属下猜测,之所以牵扯出贺兰帝的人,大概也只是他做得两手准备。毕竟西北现在在咱们手中,他就算再小心,也确实有可能落到咱们手中。如果咱们不知道他的另一重身份,还有跟贺兰皇后有关的话,只是单纯的抓到朱元德这个人,最后确实有可能将他交还给贺兰帝。”
季瑶池点头,“那么也就是说,贺兰帝或者贺兰皇后都知道朱元德来西北或者去洪启是要做什么的,至少是对他们有好处的事情。”当自己讲出宝藏的事情时,贺兰辰熙的淡漠跟几个心腹欣喜,跟季瑶池心中所想相差无几。
墨倾城扬眉笑道:“朱元德会不会将宝藏在西北的事情告诉贺兰皇后?贺兰皇后的野心不小。”贺兰皇后肯定给了什么令朱元德愿意臣服的条件,她也不担心,反被借助势力扩大自己的势力。
午膳过后,季瑶池面见了几个心腹,说出此事时,就连墨倾城也没有想过那座宝藏居然会在西北。是什么人留下来的,将是用什么的,都一无所知。
季瑶池摇扇的动作停了下,“他要怎么解释他从哪里知道宝藏的秘密的?”
“那就要问朱元德了。”墨倾城笑道。
季瑶池想了想,“告诉朱元德,我要彼岸花和王爷身上的毒的解法。还有...”季瑶池皱了皱眉,道:“告诉刘丕再审一下云紫韵,她一定还知道些什么重要的事情。只是朱元德的身份不足以让她撑那么久不肯招供。重点问一问,她和朱元德到底是怎么认识的!”
“属下遵命,那贺兰帝派来的人?”墨倾城问道。
季瑶池垂眸,淡淡道:“先放着吧,等王爷有空了再说。”
闻言,墨倾城嘴角狠狠的抽搐着。看了一眼睡得一脸宁静的贺兰辰熙,王爷很闲好么?以往一向以公务为重的王爷很糟糕,但是突然变得懒散的王爷...更加糟糕了。
想起虽然才不过两天,书房里就已经堆得高高的折子和卷宗,墨倾城就觉得眼前一片昏天暗地。只希望王爷目前的状况不会持续的太久吧。
“属下告退。”
牢房,当朱元德抬头看向逆光而来的人,并没有任何惧意,知道季瑶池来的目的,既然有了谈判的条件便不惧于他们的来意。微笑着道:“王爷王妃还是来了。”
季瑶池也不想与他浪费时间,问道:“朱大人,你是如何知道王爷身上的毒?以及解法的?”
朱元德平静的与她对视,笑道:“王爷当年在太医院的脉案,在下也是研究过的。而且王妃应该知道陈神医的医术,并不比那些所谓的神医差,在下从小耳闻目睹,自然也有了些许的心得。”
季瑶池目光平静的盯着他,看了许久,久得朱元德都要以为自己露出了什么不该的露出的破绽,才听到季瑶池的话题一转,问道,“朱大人是如何认识云紫韵的?”
果然是那个贱人!虽然早就知道最身份泄露的原因,但是被季瑶池提起,朱元德心中还是恨不得将云紫韵给扒皮抽筋了。他千算万算,隐身在贺兰帝身边多年,也没有露出丝毫破绽,暗地里在皇后身边出谋划策,也自诩算无遗策,却没想到偏偏栽在了这个贱人手里。
“这个...”虽然心里面早将云紫韵碎尸万段了,但是朱元德脸上却没有丝毫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