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里,气氛凝重沉寂的仿佛掉落一根针都能听得到。所有人眼观鼻子鼻观心,只听到自己的心脏砰砰的跳动。
贺兰翼坐在大殿上,喘着粗气,目光狰狞的仿佛一头择人而噬的野兽。
“启禀王爷,熙王妃一行人离府不久之后,就失去了踪影。”门外有人禀告道。
“一群废物!统统给本王滚出去!都滚!”贺兰翼吼道。
众人此时不走更待何时?连忙起身向贺兰翼告退,匆匆奔了出去撄。
“翼儿...”太后看了一眼贺兰翼,柔声叫道。
“滚!都滚!”贺兰翼看也不看眼前的人,怒骂道偿。
季瑶池等人暂住的小院里,华恒之看了看来人,云淡风轻的笑了一下。
季瑶池无奈的苦笑道:“二哥,南城的事情都办的差不多了,我们也该回去了。”虽然贺兰翼暂时可能不敢对他们动手,但是在城里待太久,就难免有挑衅的意思了。说不定贺兰翼一时冲动,就来个鱼死网破。
“贺兰翼不像是那种冲动的人。”华恒之道,倒不是说贺兰翼的性格有多沉稳,而是贺兰翼太过眷恋那些浮华权势。心有眷恋的人,做起事情来就很难有不顾一切的时候。
“他现在很可能就有。”任何一个男人如贺兰翼这般不顺的话,都有可能不顾一切。如果一开始就没有得到就算了,但是现在他的毒已经解了,明明又有了一个孩子了。结果一转眼间,孩子没了,又中毒了,以后大概真的是连唯一的希望都断了。不得不说,季茹玲最后这一件事,实在是让人刮目相看。
“王妃,公子,琼儿姑娘和后院那位姑娘打起来了。”一个侍卫飞身进来,一脸愁苦的禀告道。
季瑶池和华恒之皆是一愣,华恒之立刻站起身来,季瑶池倒是并不怎么担心,别说李依依内力都被制住了,就算还好好的,琼儿也未必会吃亏。
“李依依内力都没有了,怎么还能闹腾?”季瑶池有些好奇的道。
侍卫愁眉苦脸的道:“回禀王妃,她们没有用武功。”
“不用武功那怎么打?”
“王妃去看看就知道了。”侍卫道。
打架自然不是只有用武功一种方法,因为这世上绝大多数人,其实都是不会武功的,但是却不代表他们不打架。
所以,当季瑶池和华恒之看着院子里的地上,打成一团的两个人,也不由得目瞪口呆。
华恒之忍不住抚了抚额头,扬声唤道:“琼儿。”
听到华恒之的声音,琼儿顿了一下。不过就是这一顿,却被李依依一把抓向了美丽的俏脸。若是这一下抓实了,就算李依依没有内力,琼儿那美丽的小脸蛋也要毁容好几个月了。
不过李依依目前没有内力,却不代表琼儿也没有。所以她只是将头往后一仰,一只手紧紧地扣住了李依依的爪子,“不打了,不打了,行不行?”
李依依冷笑一声,“你去死吧。”
琼儿苦着小脸,拍开了李依依又挥过来的手,飞快的点了她的穴道,从地上一跃而起,奔到华恒之跟前,“华恒之,池儿姐姐,你们怎么来了?”
季瑶池朝她挑了挑眉,含笑不语。
华恒之看着她,“谁让你跟人打架的?”
虽然华恒之的声音温雅如故,但是琼儿却莫名的觉得头顶一凉。不由得缩了缩脖子,朝季瑶池的身边靠了靠。只觉得这样淡淡的瞧着自己的华恒之,比已经过世了的爹爹还凶。
所以说,不止华家的小辈们,就连燕王府的那些将领都怕恒之公子,天生就有为人师的威严。
“这个,内个...我,我错了。”琼儿垂头丧气的低头认错。
季瑶池含笑看看两人,再看了一眼被定在一边的李依依,淡淡一笑道:“琼儿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这个院子,是这座府邸最里面的,也是最偏僻的一个院子。一般人没事是不会找到这里来的。
琼儿苦着小脸道:“我只是想摘几朵鲜花而已。”
原来,李依依住的这个院子里有两株花不是这个时节的花。而琼儿因为长期专研药理的关系,对一些花草别有一番欢喜,于是看到府里有些花花草草,便欢快的跑遍了整个府邸,却不想惊动了被软禁在院子里的李依依。
偏偏李依依这些日子,也听府里的人提起过,这个恒之公子亲自带回来的姑娘。于是一照面便毫不客气的打了起来,要不是李依依内力被制住了,所不定就直接上杀招了。
华恒之递过去一张白色的帕子,道:“你不是会武功么,用的着跟人在地上打滚?”
琼儿低着头,拿脚在地上画圈圈。她以为李依依不会武功嘛,习武之人,自然不能欺负不会武功的普通人。
看到华恒之之后,李依依就不在用眼睛死死的瞪着琼儿了。而是改为痴痴的望着华恒之,自从她被季瑶池抓回来之后,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华恒之。
虽然季瑶池并没有将她关进地牢里,但是只要她想要离开小院一步,就会立刻被人阻止。而且这些人任何阴谋诡计都没有用,即使她叫着要烧房子,那些人也是连眼睛都没有转一下。意思很明显,她想要烧死自己的话尽管点火。
李依依当然不想烧死自己,所以她只能默默地忍受。今天终于见到华恒之本人了,李依依哪里还有心情跟琼儿计较。
琼儿好奇的看了看华恒之又看看李依依,不由得又往季瑶池身边靠了靠。她总觉得这个女人看华恒之的眼神,十分的诡异,看得她寒毛都竖起来了。
“恒之公子,你好吗?”李依依柔声问道,全然不顾她被点住了穴道,浑身僵硬的说出如此柔情似水的话,是何等的让人感到无法适应。
华恒之淡淡的看了一眼李依依,便将目光转向了季瑶池身边的琼儿道:“还不回去换衣服?然后将我昨天教你的文章抄写十次,明早给我。”
“啊?”琼儿顿时又垮下了脸,“华恒之,我不...我...”
“十五次。”华恒之淡淡道。
琼儿呆呆的望着华恒之,张了张小嘴终于道:“我这就去写。”小心翼翼的望了华恒之一眼,大约是感觉到华恒之的心情不太好,琼儿小声问道:“我能栽几朵花再去么?”
华恒之点了下头,琼儿这才飞上枝头,栽了几朵花一溜烟的就跑了出去,仿佛稍有停留,华恒之就会再加上十遍二十遍似的。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季瑶池不由莞尔一笑道:“二哥,你对琼儿也太严厉了一点。看把她给吓得,琼儿好歹也是你的救命恩人。”
华恒之淡淡的瞥了季瑶池一眼道:“她不小了,从前一个人住在山里。她父亲在世的时候,许多该教她的,只怕也没教。”
季瑶池恍然大悟,点点头道:“说的也是,十六岁也不小了,也该嫁人了。如果她跟我们回去的话,就请舅母好好教教她吧。”
华恒之不置可否,淡淡道:“只怕她不会跟我们走,到时候...”找到亲人,琼儿那个在乡野长大的性子,还不知道会怎样?
季瑶池笑容可掬的道:“二哥一定有办法让她跟我们一起回去的!”
华恒之似乎没听见她的话,转身往门外走去。
季瑶池神色冷淡的扫了一眼,坐在地上的李依依道:“李姑娘,做了阶下囚,你还不知道何为安分守己么?”
李依依痴缠着华恒之离去背影的目光,终于收了回来,愤恨的瞪向季瑶池道:“那个丫头是什么人?”
季瑶池挑眉笑道:“李姑娘如果不知道琼儿是什么人,怎么会跟她打起来呢?”
李依依尖声叫道:“这不可能,那个什么都不懂的野丫头,怎么配得上恒之公子!你骗我,季瑶池,我什么地方得罪你了,你一定要拆散我和恒之公子?”
季瑶池望天翻了个白眼,这李依依都臆想出毛病来了,“李姑娘,什么叫我要拆散你和恒之公子?你看看我二哥可正眼看过你一眼?”季瑶池顿时觉得自己很冤。她可是个为了二哥的终身幸福操足了心的,绝对不挑三拣四的好妹妹,这世上最好相处的表姑子。
“一定是你从中捣鬼,不然恒之公子不会不喜欢我的!”李依依恨恨的道。
“李姑娘,你想太多了。”季瑶池平心静气的道,“看看二哥对琼儿,再看看二哥对你,二哥喜欢什么样的姑娘,难道还不清楚么?”
李依依狠狠地瞪着季瑶池,季瑶池眨了眨眼睛,淡笑道:“李姑娘,我若是你,与其想这些有的没的,还不如好好想想自己还能活几天。”
“你想杀了我?”李依依冷冷的看着她,不屑的道。
季瑶池摇头道:“我没打算杀你,事实上我打算放了你。”
“你以为我会相信?”李依依冷笑道。
季瑶池真诚的道:“是真的,我确实是打算放了你。而且,我会将你送给你在天山原本的那些部下。连同你谋害李凤莲的证据一起。”
听了季瑶池的话,李依依脸色瞬间惨白起来。谋害李凤莲,是她这一辈子做的唯一的一件,让她的心难以逃脱谴责的事情。同样的,也是一件传出去,绝对会要了她的命的事情。
天山的势力虽然如今已经十不存一,但是却依然有不少人对天山忠心耿耿。这些人之所以对她忠心,只是因为她是天山的少天主,是李凤莲一手栽培的继承人。
一旦让人知道是她害死了李凤莲,那些人只怕立刻就会倒戈相向,为李凤莲报仇。这一点自知之明李依依还是有的,自己这区区几个月,又怎么比得上李凤莲几十年的威望。
看着李依依惨淡的脸色,季瑶池对她却半点也没有同情怜悯之心。对她来说李凤莲是敌人,但是对李依依来说,李凤莲却是她的师父,救命恩人。如果不是李凤莲,李依依早就死了,更不用如今自诩琴棋书画,武功医术样样精通,天上地下唯她一人配得上恒之公子一般。
李凤莲就算对不起全天下的人,也没有对不起李依依,就仅仅只是因为李凤莲阻碍了她所谓的良缘,就背叛自己的师父,甚至派人暗杀。简直就是与禽兽无异,这样的人别说华恒之看不上,就算华恒之看上了,她也得弄死她。当然,恒之公子的眼光,绝对比季瑶池要犀利得多的。
原本季瑶池也没想好怎么处置李依依,这种人留着膈应人,杀了也没意思。正好许多藏在暗处的天山的势力十分的不好挖。季瑶池将李凤莲遇害的真相一放出去,立刻就有对李凤莲死忠的,对李依依有异心的,暗藏野心想要自成一家的人,纷纷找上门来。
所以,季瑶池自然也不反对拿李依依来换一些好处。当然这必须确保李依依一定不会再活下去,李依依对华恒之的执念,早已经扭曲,如果再让她逃脱了,季瑶池可不敢保证她还会干出些什么事情来。
华恒之来到琼儿的屋里,看着琼儿写着他交代的字,虽然不甚满意,不过孺子可教。“琼儿,你跟我们一起回燕王府吧。”
琼儿抬起头,对着华恒之甜甜的笑道:“不用了,就算找不到我爹爹说的人也没关系,我一个人可以的。”
“不行,你一个人太危险了,放心吧,府里还养得起你一个小丫头。”华恒之看着琼儿如此模样,不自觉的朗笑开来。
自幼在乡野长大的琼儿,自然是受不了什么拘束的,而且也自由惯了,虽然有些舍不得华恒之,不过还是睁大了眼睛道:“我不小了,一个人可以的,也习惯了。”
华恒之了然的一笑道:“华家没有多少人,也没有什么规矩,大家都是自己过自己喜欢的日子。你爹之所以留下书信让人接你回去,就是担心你将来一个人在山里。现在找不到人,你又回到山里去,岂不是让你父亲的担忧成真了?跟我去燕城,那里的人都很好。乖孩子,听话。”
“唔...”琼儿转了转有些茫然的眼睛,灵动的水眸里写满了不安。
华恒之轻叹一声,抬手将她颊边的一缕俏皮的发丝拨到耳后,柔声道:“你如果实在不喜欢,我也可以帮你另外找个地方居住。但是,至少在燕城,也好有个照应,你是我的救命恩人,难道你希望别人说我忘恩负义么?何况,你不是说,我还要喝三个月的药么?将医了一半的病人丢到一边,可不是行医之道。我祖父在燕城外的清华书院居住,那里也有燕王府的人守护着。到时候你也可以搬到那里去住,不是跟在山里一样么?”
“华恒之...”琼儿咬了咬樱唇,望着华恒之道:“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一个人住在山里,没人照顾才非要我去燕城的。谢谢你哦,你真是个好人。”
“那你就要乖乖听话,知道么?”华恒之微笑道。
“嗯,那,以后就要叨扰你了。我将我爹爹留给我的东西,都送给你好不好?”琼儿眼睛一亮,欢快的道。她什么都没有,一直吃华恒之的,住华恒之的那多不好意思啊。不如将爹爹留下的东西送给华恒之,这样大家就都不吃亏了。爹爹说那些东西都很好,很重要。
恒之公子唇角几不可见的微微抽了一下。章爹爹留给琼儿的东西他也见过,真金白银一两没有。但是塞在紫檀木雕底下的贺兰京城的房契,装在不起眼的小袋子,还被某个小姑娘小时候当玩具丢来丢去。还被勒令绝对不能乱丢乱动的一箱,令天下读书人趋之若鹜的真迹字画,还有不少失传的孤本医书,和名贵药材。很显然,这是章爹爹给自家女儿准备的嫁妆。
自以为很穷,实际很富有的琼儿愧疚的打算拿这些东西当房租和生活费。华恒之轻咳了一声道:“不用了,那些事你爹给你留的纪念品,以后如果我再受伤,你记得救我,别收医药费就行了。”
“华恒之,你果然是个好人。”琼儿泪眼汪汪的望着他,她真是太坏了,她怎么会觉得华恒之凶呢?琼儿姑娘欢欢喜喜的继续抄书去了。一时忘了,若是恒之公子这辈子,也就受了这么一次重伤,她的房租和生活费,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还得上了。
来到琼儿的小院子,季瑶池毫不意外的笑眼,也不多问,拉着琼儿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南城。
当天晚上,一行人便离开了,依然乘船从水路回去。大船平稳的行驶在水面上,甲板上,华恒之和季瑶池相对而坐,共赏着眼前以往不及的海面波涛。
华恒之悠然的喝着茶,看了看对面的季瑶池道:“李依依的事情交给刘丕处理没问题么?”
季瑶池戏谑的看着华恒之道:“看来二哥也被李依依给吓到了?不用担心,刘丕办事一样沉稳放心,不会出问题的。”
至于刘丕到底怎么处理李依依,没有人在意,只要最后确认李依依死透了就行了。
“池儿这次来南城,倒是也办成了不少事情。”华恒之淡淡笑道。
虽说是来救华恒之的,不过额外的收获也相当可观。季茹玲那最后的一击,足以让贺兰翼一两个月内离不开南城,又还要处理贺兰拉丁的问题,还要谋划怎样登基,短时间内,贺兰想要出兵只怕是有些难度了。就算贺兰翼答应了与云雾黎国结盟,真正等到他能亲征的时候,只怕要等到明年了。
季瑶池浅笑道:“到时候,黎国跟云雾,总该有一方已经退了吧。那时候贺兰翼再出兵,熙王军面对也压力也比较小一些。”
华恒之点头道:“池儿想的很周全,何况,池儿还在他军需中埋了几颗钉子,到时候贺兰翼的大军真正能出几分力,只怕还是个未知之数。”
“二哥谬赞了。”季瑶池掩唇笑道,回头望了一眼半开的船舱里忙忙碌碌的少女问道:“琼儿...二哥打算怎么安排?原本若是小玲儿还在燕城的话,倒可以让琼儿跟她做伴,不过玲儿去了云雾,要不二哥将她安排跟若华一起,二人也可以做伴?而且若华的学问规矩才华都是一等一的,也正好可以教教她?”
季瑶池还没说完的就是,也还好玲儿不在燕城,不然以玲儿对华恒之的爱恋,估计还要多一个人伤透了心了,但是玲儿还是比较乐观的,即使舅母对玲儿有好感,但是玲儿自己也不抱希望了。如果玲儿也对自己喜爱的男子爱而不得后变得畸形,就如李依依,那么燕城也容不得玲儿。
华恒之淡淡的瞥了她一眼道:“不用了,母亲她们也可以教她。而且,大哥大嫂的院子跟我的院子相邻,大嫂可以跟她做伴。”
季瑶池眨眨眼睛笑道:“月茹现在只怕恨不得整天围着几个孩子打转吧,哪儿有空?还有大舅母和二舅母也忙啊。”
“我自有安排。”华恒之道。
季瑶池点头笑道:“那好吧,反正琼儿是二哥的救命恩人,要怎么安置,也是二哥说了算。”
华恒之只当没听见自家表妹话语中的调侃之意,淡然自若的握着茶杯,观赏起这海上风光来了。因为担心中途被云王府拦截,而云雾大军素来都是不善水战的,所以他们并没有走沿河水路。
一路航行了十几日,华恒之带着琼儿一路慢慢而行准备回燕城,而季瑶池一下船便上了快马,带着人往战场奔去。
季瑶池去南城的路上加起来,前后也有近两个月,此时的北方却已经是一片寒风肃杀冰天雪地。
云川已经带着近百万大军,进军到了与熙王军接壤的边境,这一次,不仅是云川亲自领兵,而且元方也跟着一起来了。
显然云川是憋足了劲,想要将熙王军一网打尽。因为他心里清楚,如果错过了这次机会,云川只怕都再也没有机会战胜熙王和熙王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