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冽的狂风如刀,大雪滂沱,构成了冰雪世界再平常不过的场景。
漫漫大雪中,一列队伍乘着麋鹿拉着的货车缓慢前进。货车经过雪地留下的车轮印,不到片刻功夫便消失无影,被厚重的大雪所掩盖。
“刘叔,看这情况我们得加快速度,否则误了时辰,监工怪罪下来可就不好了。”队伍前方,一年轻人穿着由诸多破旧衣料组成的大衣,吐了口白气,对身旁的中年男子道。
“长夜漫漫,今日冰风暴又强,加快速度的话容易迷了路,到时可能耽搁更多时间。”名为刘叔的男子愁眉苦脸,摇了摇头,否决了男子的提议。
“这一批货物交接之后,我们应该能够得到短暂的休息和些工钱吧?自从极西之地出现天地异象后,天气是变得越来越异常,往年这个时候,哪里见得到这般大雪?”一名带着毡帽的老头子蜷缩在货物旁边,唏嘘道。
“我想要喝酒。”他身旁一粗犷大汉嘟嚷了几句。
“想要喝酒,你可得卖力再多干几天活。”最早说话的年轻人笑道,笑的时候,冻裂的嘴唇重新裂开,一下子闭了嘴,不再多言。
一行人闲聊了几句,很快归于沉默,枯燥的行进在冰天雪地中。
经过一处山坡之际,不远处传来轰隆隆的声响,刘叔听到,脸立马变了颜色。
“不好,快拉缰绳!”
所有坐着的人立马鱼跃而起,纷纷拉紧缰绳,防止麋鹿继续前进。而也就在他们做完这一切的时候,前方一大片雪压落了下来,堆积了两层楼高。
雪崩,冰天雪地中的杀手,出外采买货物的商人和旅人,最容易葬身在它们手里。
“呼!好险!”年轻人松了口气,他那长满茧子的手因刚刚用力抓紧缰绳,冻得几乎麻木。
“幸亏刘叔耳力好,不然这次可就栽了!”粗犷大汉心有余悸的道。
“我老了,想当年隔着上千米我就能听到这该死的雪崩声,如今耳力差,只能靠你们这群年轻人了。”老头子摇头晃脑,感慨万分,脸上皮肤全部皱在了一起。
众人听听笑笑,他们早已习惯老猛子吹嘘年轻时的事迹,时常觉得有趣,也不管是真是假。
“只能绕道而行了,这下又要耽误时间了!”年轻人苦着脸道。
麋鹿调转方向,从两层楼高的雪坡绕过,向着远方踯躅前进。
“等一下!”正要绕过拐口之际,坐在车头的刘叔突然大喊一声,众人顿时停下了货车。
“怎么了?”粗犷大汉不解的道。
刘叔深吸一口气,指了指不远处被大雪掩埋的地方。
众人循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一身穿单薄破旧白袍的老人昏倒在雪地上,半个身子都被雪淹没了。
老人白发苍苍,又身穿白袍,要不是刘叔眼力好,麋鹿差点就要直接从他身上踏过去。
“该死!”年轻人顿时鬼叫一声。“刘叔你应该当做没看见!”
刘叔白了年轻人一眼,摇了摇头道。“我先下去看看情况,一个老人家穿得那么少倒在这里,总觉得有些诡异和不正常。”
他跃下货车,走到老人身旁蹲下,发现他面容枯稿,气若浮丝,但身体还有温度,还活着。
“他还活着!快过来帮忙挖开雪,把他搬上车。”刘叔对货车上的同伴叫嚷道。
年轻人和粗犷汉子心不甘情不愿的下了车,走到刘叔旁边。待看清楚那老人的容貌后,更是不乐意了。
“刘叔,这就是个垂死的老头,不说他能否熬过路途寒冷,就是我们把他带回去了,他也无法干活,到时惹来监工不喜,倒霉的可是我们啊!”年轻人抱怨道,刘叔干这种事不是一次两次了,之前还好,至少捡回去的是正常的劳动力,监工虽然皱眉,但还不至于说些什么。而眼前这老人就不一样了,明显老得干不了活,比老猛子都要苍老,把他捡回去,无非就是多张吃饭的嘴。
“给我闭嘴,要是哪天是你爷爷倒在这地上,你希望路过的人救他吗?”刘叔愤怒道。
“可是他又不是我爷爷……”年轻人还想据理力争。
“黄旱!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了,日子可以苦,但良心不能没有!回去若监工怪罪了,自然有我担着,他吃饭的事也不用操心,分额从我自己那边扣。”刘叔劈头就是一顿臭骂,年轻人黄旱向来尊敬他,见他意已决,顿时不敢反驳,乖乖的和粗犷大汉一起将老人搬上了货车。
只是心里憋着的怨气难免转移到了老人身上,暗地里腹诽不已,巴巴的望着老人在回到营地前就断气。
耽搁了不少功夫的队伍重新前进,只是旅途多了一名客人。众人将货物腾了藤,空出一个位置给老人。只是这样一来车上显得更加拥挤,身材魁梧的粗犷大汉叫苦不迭,因为他几次差点从车上掉下去。
刘叔将自己的外套披在了老人身上,自己则冻得瑟瑟颤抖。黄旱见此,想脱下自己衣服给刘叔,却被他严厉拒绝了。他转而想坐在货车最前方,为刘叔挡挡风,刘叔却也是否决了。
“不行,路况你不明了,遇到雪崩时经验也不够。你好好照顾老人家,他醒了告诉我一声。”刘叔说着,打了个喷嚏,身体蜷缩着,让自己尽量不那么冷。
货车颠簸的前进着,躺在货物间的老人,在旅程过了一半的时候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睛,眼里昏黄无神,眼眸深处,更有着深深的哀伤。
黄旱正百无聊赖的四处打量,偶然瞥见老人醒了过来,顿时惊声道。“刘叔,刘叔,他醒了!”
老猛子原本正香甜的打着盹,被黄旱那大嗓门一惊,差点吓出病来,当下破口大骂。“你个小犊子!老这么一惊一乍的,老头子我早晚被你吓死!”
刘叔停下货车,众人围拢过来,看着醒转的老人。
“老人家,你叫什么名字?怎么自己一个人呆在雪地里?”刘叔亲切的问道。
醒过来的老人扫了一眼围拢过来的四张脸孔,嘴巴张了张,才发现自己的声音特别的干瘪沙哑。
“我……叫宁渊。”
“宁大爷,你怎么穿得那么少呆在雪地里,是不是发生什么事呢?你的亲人呢?”刘叔继续问道,如果眼前的老人有亲人在的话,那就最好不过,不用和他们一起回营地吃苦。
“这里是哪里?”老人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发现做不到,只能如此问道。
“这里是卡欧城往南五里的地方,你家在哪里呢?”刘叔道。
“卡欧城在哪?属于七十二处净土还是三大梦幻皇朝?”老人着急的问道。
众人听闻他的问话,顿时目目相觑,有些不解。刘叔回答道。“卡欧城就是卡欧城,我们生活在永夜国度,接受永夜王者的统治。”
“永夜国度……”老人喃喃自语着,半晌没有再说话。
众人见他如此,以为他刚醒过来劳累无力,就没有再问话,刘叔转而继续驾驶货车。
“这里是哪里?天邪祖王最后死了没有?蜃魔在哪?我为什么没死?”刚醒过来发现自己成了一修为全失老人的宁渊,脑海里浮现出一连窜的疑问。
他只记得自己的生命力即将燃烧到尽头,元神崩溃,慢慢感应不到外界的一切。等到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出现在这冰天雪地之中,而眼前出现了四个穿着怪异的凡人男子。
“至少活了下来……”他思考许久,才接受了眼下的现实。神佛葬地的那一场战争貌似已经离他远去,虽然宁考古死了,但他还有妻儿。
自己没死,作为本命魂兽的小圆圆必然也不会轻易丧命,或许只是失去了力量沉睡在自己体内罢了。
只要还没死,他就有希望恢复过来,就有希望帮宁考古复仇,有希望回到自己所爱的人的身边。
宁渊接受现实,尝试着用神识内视体内,想要知道自己伤得多重。这一尝试,他才猛然发现,自己的神识消失了。
一颗心顿时坠落到万丈深渊,宁渊意识过来,此刻的自己,究竟虚弱到了何等境界。
为了炼化天邪祖王,他燃烧了所有的生命力,以至于体内生机所剩无几,变成了一个白发苍苍行将就木的老人。而他燃烧肉身,又毁掉了一身修为和强健的体魄,最后他的元神崩溃,虽然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活了下来,但一身功力也通通消失了。
修为点滴不剩,神识消亡,此刻的他,虽然活了下来,但不过是一个凡人而已。
身受重伤不怕,宁渊相信自己能很快复原过来。但比重伤更加可怕,他的修为全部丧失,他该如何重拾以往境界?
此刻的他变成了一个会害怕寒冷,身体机能严重退化的老人,该如何谈报仇雪恨?恐怕未等到他恢复过来,他的寿元就会干涸,亦或冻死在冰天雪地中。
深深的迷惘充斥在宁渊心头,苏醒过来出现在永夜国度,他该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