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元年的春节在不久之后到来,朱厚照一众人返回北京,与老皇帝在西洋山庄,而不是皇宫当中度过了登基之后的第1个春节。
从卢姑娘的角度来看,这位皇帝因为并没有像历史上那样失去父亲,而显得更加不止进。
反而是老皇帝,以其勤勉而又消瘦的肩膀承担起了更多的重任。
在迎接儿子的时候,老皇帝甚至都没有放下手中的书。
原本一个合家团圆的节日,不知为何显得气氛压抑而又紧张。
后来卢惜君才知道,老皇帝手中的那本书是穿越者们整理出来的年鉴,而且还是正德元年的那一部分。
年鉴,作为综合性的通鉴记录,一般人是不可能通过历史记录轻易整理出来的,或许还只是个体力劳动,顶多是享有挑战,但想从历史记录当中翻阅出来,未免就显得太有难度。
法国有一个着名的历史学派叫做年鉴学派,他们做的工作大体就与之相关。
卢惜君不知道这,份年鉴的整理者,是不是年鉴学派的高途。
但里面的一条内容,却关乎着她的身家性命。
“正德元年,帝大婚。”
卢惜君并不怎么熟悉历史,依照她的角度来看皇后的册封,至少应该在老皇帝死后三年才能进行。
而三年之后,随着穿越者事业的迅速发展,即便老皇帝一直想藏着掖着,天下人也会明显地感受到时代的变化,届时穿越者们必定会意识到必定会意识到同行的存在,隐藏也将失去意义。
这种发展的大势所趋其实是不错的,就算不是三年,老皇帝也不可能捂着这件事一辈子。
倘若他什么都不做还好,但他又想着大名能够富强起来,从接受卢姑娘治疗的那天开始,就一直在想着将穿越者的好东西德泽天下。
因此,大明朝得到的改变将会更加明显,而他的隐藏大计,也会因此而更加明确的,只能集中在发展的前期。
可是掌握着大势并不一定能够精准的带来好处。
大势所趋固然是难以违逆的。
可谁说过发展的前期就只有三年了。如果一招不慎,他完全可以只有一年,但如果部署得当,三十年亦未可知。
可无论是一年还是30,近在正德元年的这场皇帝大婚,恐怕都要按照卢惜君当初的部精神,以皇帝假死之宏伟布局,继续老皇帝的隐藏之路。
所以皇帝必须在历史记载的那一时刻,完成他的大婚仪式。
这一设想其实早就在老皇帝心中形成了他反复翻阅1506年的年鉴,就是在犹豫要不要回到自己先前的承诺,他可是许诺让卢惜君成为皇后的。
但现在按照卢惜君当初制定的策略,骗过天下穿越者才是他们最应该做的。
因此老皇帝不得不做出抉择,最后他选择让大明江山更加稳固。
所以当天夜里老皇帝找到了卢惜君,将自己在未来一年的构想合盘脱出。
虽然开头第一句与婚事无关,当然结尾最后一句也无关。
带老皇帝用不经意的语气,带出了那几个字,却深深地触动了卢惜君。
“大约好像是在6月吧,照儿的完成他的大婚仪式,这样天下的穿越者才看不出端倪。大婚的姑娘据说也已经选好了,姓夏。”
姓夏不姓卢。
卢惜君顿时感觉五雷轰顶。
她的功德碑看来不用立了。
但她更想弄清楚的是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她也不知道其中究竟出了什么差池。
她想问老皇帝,但对方只顾着念接下来的内容。
一夜之间,似乎所有的期许都改变了。
半夜的时候他哭哭啼啼回到了朱厚照跟前,不止跟这个15岁的孩子说些什么好。
其实朱厚照早就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
为此,每当有书信从北京寄过去的时候,他总是一字不落的好好检查一遍,然后才敢给卢惜君看味的,就是生怕卢惜君提前知道这一句话而伤心欲绝。
但这一天总归是要到来的。
他一看到卢惜君进屋时的样子,便知道老皇帝已经向她摊了牌。
他是想安慰一下她的,因此说道:“你永远都是朕的皇后。”
“一个没有大婚的皇后,算什么皇后?”
卢惜君的反应很强烈。
这是朱厚照始料不及的。
“没有大婚怎么了?咱们还可以小婚,可以偷的婚,就像普通百姓家的婚姻一样……”
“那有什么意思,谁不想呢能够风光……”
说到这里,卢惜君突然反应过来,她以前可从来不敢在朱厚照面前耍性子。
而如今朱厚照是难得有这闲情逸致来宽慰她。
更为要紧的是,朱厚照是一个极其热爱民间的人,因此谁要敢在他面前说民间的不是,几乎相当于在他面前辱骂皇家祖宗。
果然,就见朱厚照冷下脸去,忽然低声吼道:“我朝太祖可是布衣出身,百姓家怎么了?不风光怎么了?当年马皇后难道就风光嫁娶了吗?”
兴许是最近问问题的技术得到了明显提升,朱厚照这会儿已经能够熟练地将之转化成排比句了,至于卢惜君那边早就已经吓得三窍阻塞、七窍短路,整个人傻了一样,看着朱厚照根本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忽然朱厚照拿出了鞭子,然后整个山庄的人都听到了某某人的惨叫声。
第二天,老皇帝苦着一张脸找上门来,但却没舍得训斥儿子,只是问道:“你是怎么跟他说的?”
朱厚照仍然余怒未消,他说:“老子本来想安慰一下他,没想到他敢在老子面前蹦达,所以老子就……爹,你也都听见了……”
老皇帝当场勃然大怒,满屋子开始找鞭子,吓得朱厚照赶紧跑了出去,一溜烟的钻进了张皇后的屋里。
张皇后出宫已经有段时间了,她毕竟不是假死的皇帝。隔段时间就要回宫里去,以免那些宦官宫女们惹出什么妖蛾子来。
今天是他打算回去的日子,却没想到皇帝竟然鬼哭狼嚎的跑了进来,他不用猜就知道,肯定是这小东西把他爹惹着了。
于是娘俩一合计,干脆一起钻进马车,灰溜溜的跑回皇宫去了。
老皇帝那个气啊,他现在正在装死呢。总不能直接杀回宫里去吧。
于是他正好跑到卢姑娘那里,调侃道:“瞧你出的馊主意,现在想替你出气,都不可能了。”
卢姑娘还能说什么?她可是一心一意为了大明的江山啊?!
没想到却落得这样的下场,临了甚至还被老皇帝嘲讽了一句。
一时之间他不知道有多少委屈,竟然哇哇大哭起来。
老皇帝赶紧安慰她,甚至又一次许诺,待到穿越者知道他们的秘密之后,就索性公开。
届时,他就可以是名正言顺的皇后了。
听到老皇帝这样说,卢姑娘才终于多云转晴,收起了滔天巨浪一般的眼泪。
于是两人竟然干脆商量起今年的具体计划和安排来。
老皇帝这边,前几天刚刚去视察了正在有序运转的高炉炼铁项目。
目前各项事宜进行的都还算井井有条,唯一的问题是铁矿石的供应似乎有些吃紧。
因为不想影响其他几个工坊的产能,也不想让太多人推测这边可能发生的事情。
所以,老皇帝没有贸然让其他几个工坊让出铁矿石的供应来,这样,高炉炼铁这样的大项目对原有的供应能力就造成了最大的压力。
以至于短期内矿石基本是无法满足需求的。
卢惜君来到明朝也已经两年多了。对宫里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尤其是冬天要用的煤炭的供应还是很有数的。
高炉炼铁自然是也需要煤炭的,当然,铁毕竟的才是重中之重。
但他其实早就在这方面想过。
“这个供应,似乎不应该由宫里或者官府承担。咱们最多只是牵线搭桥一就行行,然后嘛……”
“哦,你说的对。”老皇帝一拍大腿,他想起三大基金如今的勾当:化整为零地继续在京城,甚至外地兜售他们的保险产品,甚至已经学着忽悠那些卫所的军户。
倘若不是朱厚照,根据穿越者们的经验对于这类行为严加限制,恐怕北方的那些军户们已经有人倾家荡产了。
毕竟北方的三大基金现在还没有什么迹象,在这种情况之下空手套白狼,那必然是要出问题的。
但是,这种经营方式也带给了老黄的一些启发左右,只是在外面套一层伪装而已,化整为零的注册十几家铁匠作坊,基本就能满足这方面的需求。
而且更便利的是盐铁本来就是官府专营的,铁矿石都是官府卖给官府,或者官府卖给民间的。
既然如此,以民间铁匠的名义购买官府的铁矿石,而并非以官营工坊去购买,这样说不定还能够避免一些贪腐的弊端。
但是老皇帝不知道的是,卢姑娘想的根本就不是避免弊端的问题。
他这些天也受了那些通州系穿越者的影响,认为在先进生产力的支撑之下,初期的财务赤字基本是可以忽略不计的,因为生产效率的提升将会带来更多的销售收入,这样初期赤字基本都会被顺利抹平。
所以他已经开始准备举债,让这些炼铁高炉先运转起来,到时候一面靠着最后的脸皮去抵挡那些催要货款的人,一面用雷厉风行的手段保证销售资金的回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