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过了十二点。
夏远没有醒。
病床四周伫立着几台冰冷的高精仪器，床上的人戴着呼吸机，一动不动。
如果不是随呼吸器起伏的胸腔，表明他还活着，现在这副模样简直像具尸体。
夏清欢在医院待了一天，想了很多。
夏远故意在监狱打架，引她过去那时，或许就已经感觉到不对，安排后事。
他不想拖累她。
以及…
她的视线落在不远处，确认夏远成了植物人后，狱警送来的犯人随身物品处。
里面没有她给夏远写的信。
那封询问对方案情疑点的信。
……
回到家，餐桌上摆着几道夏清欢爱吃的菜，盛晏坐在餐桌旁神情淡淡。
“吃饭。”
夏清欢机械地坐下吃饭。
面对一桌曾经最爱的菜，她食之乏味。
今天在医院一天没吃饭，她却丝毫没感觉到饿。
吃完，她坐在原位没动，盛晏也没动。
许久，她望向对面的人。
“我今天发生的事，你都知道了？”
盛晏轻嗯了一声：“还有我在。”
夏清欢摇头：“你不在。”盛晏还有孙媛，他不是她的。
她曾经很坚定，哪怕从孟洁那里，得知夏远的案子可能有蹊跷，她也能平常心看待，没想一定要为夏远去查真相。
可今天那张纸条。
在夏远濒临死亡之际写下的纸条，还是让她心有触动。
在昏迷的前一刻，对方是在担心她。
更何况爷爷奶奶年纪大了，当初猝不及防得知夏远入狱的消息，二老就大病一场。
如今再让他们知道，夏远的案子另有隐情，并且他还成了植物人，不知两位老人还能否顶得住。
江然和唐软软圈子太小，没有接触到这个阶层，告诉她们也不过徒增烦恼。
思来想去，她身边没有一个可以倾诉的。
除了这个别人家的准未婚夫。
昨晚想好今天要赶他走，现在她却下不了手了。
“夏远当初判刑犯的案子，你知道吗？”
盛晏唇角溢出一抹自嘲：“你觉得我会知道吗？”
以他风流纨绔，不务正业的名声和行为，他会关心这种事吗？
“会！”不知为何，夏清欢对他有莫名的笃定，“你和传闻不一样，我只信我看到的。”
盛晏眸底晦暗不明：“你猜错了，我没了解过。”
夏清欢目光定在盛晏脸上。
他在撒谎。
她从未向盛晏报告行程，可昨日对方知道他和江然在一起，直接询问江然她们所在位置。
今日又清楚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显然对她的事情上了心。
稍微一查，都能知道她名义上的亲生父亲，当初因挪用公司巨额公款，入狱判刑。
不可能有不知道的这种说法。
唯一的可能就是…对方不愿跟她说。
夏清欢长出一口气。
她脑子很乱，不愿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难道真的要按孟洁所说，和谢辰商量假扮情侣，从她那里骗取情报？
匆匆冲洗完，夏清欢兀自躺下睡觉，留下盛晏收拾饭桌残局。
“坐轮椅给你做的饭，吃完连句谢谢都没有，能不能别一言不合把我晾在这里？”
他拄着拐，边收拾边说。
夏清欢翻身，留给他一个背影。
“不能！”
盛晏失笑，眸中透出无奈，笑骂一句：“小没良心的。”
夏清欢捂住耳朵，哼了一声。
“谁没良心？我每晚被你吵醒，搬上搬下帮你清洗，问一个小问题都不告诉我。”
“这免费的护工我不当了，爱谁谁！”
盛晏笑声更大：“欢欢是在跟我使小性子？”
夏清欢又哼了一声，哼完表情略显尴尬。
她自幼早熟，不是爱使小性子的人。
今天也不知怎么，脑子太乱，想要发泄，恰好面对的那个人是盛晏。
或许是盛晏往日的纵容和好脾气，让她有心试探对方的底线在哪里，还能对她容忍到什么程度。
她破罐子破摔，顺从本心。
“就使小性子！”
盛晏摇头轻笑，收拾好碗筷，合衣躺在夏清欢身侧。
夏清欢气呼呼地向床边挪了挪。
盛晏开口：“别蹭了，再蹭该掉下去了。”
“要你管？掉下去也和你没关系，哎呦…”夏清欢踢了盛晏腰侧一脚，没用力，却把自己反踢下去了。
还好她身手敏捷，一个空中鲤鱼打挺，抓住床单重新翻上床。
恰好…对上盛晏戏谑的眼神。
夏清欢心虚了，瞪一眼过去。
“睡觉。”
男人低沉的笑声响起，腰间多出一只大手，她贴上对方的胸膛，感受他胸腔震动的空气。
“睡吧。”
腰上大手轻柔摩挲着。
一天的躁动，轻易被抚平。
很奇怪，夏清欢明明还想多问几句，眼皮却不听使唤，渐渐粘在一起。
“盛晏，盛二狗，太狗了。”
梦里，她嘟囔两句，扑了上去。
看着像八爪鱼似的，扒在自己身上的人，盛晏眸中闪过一缕笑意，很快化为幽深。
望着窗外黑沉的夜色，他极目远眺。
可黑夜之外仍是黑夜，伸手不见五指，望不见一丝光亮。
……
一大早，夏清欢就约了谢辰。
接到她的电话，对方很意外，但仍然赴约。
早点店，夏清欢开门见山。
“找你来，是想让你帮我一个忙。”
谢辰戴着金丝眼镜，身着黑色西装，不同与从前穿白大褂，此时气质大变，一副精英人士的斯文模样，引得许多姑娘驻足观看。
他夹起一块马蹄糕，不紧不慢道：“什么忙？”
夏清欢咬了口烧麦：“跟我交往。”
“咳咳…咳…”谢辰被噎住，连连咳嗽，端起一碗艇仔粥顺了顺，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