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钺哥哥,钺哥哥……”
一阵阵嚎啕之声,听得内室里的人心里头都有些于心不忍,众人垂手而立,看着扑倒在褚昭钺床头的那个少女,谁也不敢上去惊扰了她。
“月夕,你别抓着阿钺这样摇晃,他本来就病得厉害,你还这样来一招,只怕他下一刻就被你摇去黄泉了。”许瑢在旁边叹了口气,怜惜的拍了拍妹妹的肩膀:“你说要我带你出宫来看阿钺,我不惜向父皇撒谎,说要与你出宫办事,若是你将阿钺给摇晃得撒手去了,到时候这话传出去了,你如何自置,我又怎么好向父皇与楮国公府交差?”
趴在床头的少女直起身子,睁大了一双红红的眼睛:“哥哥,是我不对……”
见她一副自责的模样,许瑢有几分心疼,将她拉了起来:“月夕,你且先坐着歇歇,你答应了为兄,只是出来看看阿钺,不会有别的举动,怎么就全忘记了?”
少女低垂下小巧的头颅,不言不语。
许瑢瞧着她这寂然无声的模样,更是难过,现儿这个局,却是难解。
关于褚大公子的流言传得满天飞,昨儿竟然传进了宫内,许瑢今日一早就得了妹妹月夕公主遣人送出来的信,让他想法子带她出宫,她要来探望褚昭钺。
许瑢有些无奈,月夕痴心褚昭钺,他早就看在眼里,可无奈褚昭钺却只将她当自己的妹妹看待,丝毫没有男女之情,他也曾劝过她,可月夕却说得十分坚定:“哥哥,你再想法子来打消我的念头了,我就是喜欢钺哥哥。”
褚昭钺定亲的时候,月夕哭了个昏天黑地,母亲如妃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只能打发人去宫外章王府将许瑢给喊了进来:“你们兄妹两人素来感情好,你跟母妃说说,月夕这究竟是怎么了?”
“月夕……”许瑢叹了一口气:“或许是看着月柔定亲了,有些伤心吧。”
月柔公主之母乃是最得宠的贵妃娘娘,她与三皇子许珑乃是同胞兄妹,因着母妃的身份不同,不免也被高看了几分,在公主里头,月柔也是最得宠爱的,故此千挑万选,给她配了一门合适的亲事,皇上当即御赐了公主府,那府邸不会比皇子府要差,还答允她到时候红妆十里,风风光光的宫里头抬着出去。
“唉。”如妃没有出声,只能抓紧了帕子,她哪里能和贵妃相提并论,人家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即便四十多岁了,依旧还是很得宠,比刚刚进宫的美人承恩更多。
“母妃,我去劝劝月夕。”许瑢见着如妃低头不语,自然也知道期间原委,轻轻行了一礼,举步朝月夕住的地方走了过去。
“哥哥,怎么办,钺哥哥定亲了。”月夕见了他来,哭哭啼啼的拽住了他的衣袖:“那我怎么办?我还想着等及笄那日跟母妃提要嫁钺哥哥的事情,可、可、可他怎么就定亲了?也不等等我!只得半个月不到,我就要及笄了!”
“月夕,这婚姻之事怎能强求?你与阿钺今生没有缘分,故此会阴差阳错,你便别再想这事情了,好好的待字闺中,等着母妃给你挑一门合适的亲事。”
对于自己这个妹妹,许瑢有些无力,虽然母妃并不是很得宠,可因着月夕生得貌美,让人看了便觉得养眼,故此父皇还是多给了几分喜欢,她的待遇比不上月柔,可与其它公主相比,却算是拔尖了。
自小得了宠爱长大,月夕的性子有些娇纵,若是有什么入了她的眼,她便会不顾一切的要弄到手,除非是月柔与她同时看上了什么,她才会撒手。
月夕庆幸的是,月柔并没有看上褚昭钺。
“哼,真没眼光。”知道月柔定亲的消息,月夕心中吃了蜜一般甜,这样一来,就没有人跟她抢褚昭钺了。
然而,世间的事情总是这样,看着似乎碧蓝蓝的一片天空,忽然间听到几声巨响,顷刻间便是电闪雷鸣,豆大的雨点哗啦啦的往人头上砸。才高兴没两日,月夕便被一个消息砸得晕头转向,褚昭钺定亲了!
“哥哥,我的命怎么就这样苦呢……”月夕趴在美人榻上,用帕子盖了脸,哭得就跟要断气一般:“只有半个月,我就能向母妃去说了,可是……”
“月夕,这世间的事谁又能说得清楚,未必你嫁了阿钺便会过得称心如意。”许瑢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样劝她,月夕性子倔强,全然不是他一两句话能劝得动的。
只是,毕竟月夕的身份摆在那里,堂堂的公主,她不可能低头去做贵妾,故此虽然她心心念念想着褚昭钺,却还是没有开口向如妃提要嫁褚昭钺的事情——她心里也知道,提也没有用,母妃绝不会为她向父皇去请旨让褚国公府跟盛家取消这门亲事的。
父皇不会管这些零碎事情,母妃去提,肯定会将这事情交给皇后娘娘去办,而皇后娘娘表面上和善,可月夕心里头清楚得很,她根本就看不得妃子们过得比她好,贵妃娘娘有父皇宠着,她不敢对她怎么样,只能针对其余的妃嫔了,母妃怎么会去帮她提要求?再说了,那盛大小姐的父亲乃是吏部尚书,外祖父是当朝太傅,都是身居要职,父皇也断断不会因为自己的亲事去让两个重臣不开心。
月夕的心渐渐的凉了,可对于褚昭钺的那份情,却越发的深了。
愈是得不到的,便愈是好的,情不知何处起,可那一念执着却如一张大网,铺天盖地的洒了下来,正好将她笼在中央,无论她如何挣扎,都没办法脱身,那张网,却是越来越紧,将她紧紧缚住,再也没得逃脱的空间。
她想念他,想念他那略带冷漠的眼神,想念他那没有几分热情的言语,哪怕他对她没有表现出一丝不同,她还是在想念着他。宫里的生活枯燥单调,宫里开的春花寂寞无比,虽然开出了一片红艳,却依旧还是那样惆怅,对着料峭春风,孤单的绽放。
许瑢在一旁看得很清楚,自从褚昭钺定了亲,月夕便患上了心病,这病无药可解,或许要等到褚昭钺成亲的那一日,她彻底死了心,或许会慢慢好起来。他心疼自己的妹子,可却也没有好办法来解决这事情,他既不愿见月夕越陷越深,也不愿意看到自己最好的朋友被牵扯到这一片混乱里来,他只能忍着,不让褚昭钺知道月夕对他竟有这般深的一份情,除此以外,就是用尽全力来弥补月夕,尽量顺着她。
故此,他今日带着月夕出了宫。
“哥哥,这样可怎么办才好呢?钺哥哥会不会有危险?”屋子里头静默片刻,月夕抬起头来,抽了抽鼻子:“我好担心……”
话在许瑢的舌尖上打着转,几欲说出,可却还是生生的压了下去。
他不能这样控制不住自己,褚昭钺分明是对那位盛姑娘动了情,才会这般大费周章的布置下这一切,自己若是将真相说出,月夕觉不会放手,褚昭钺便会陷入两难境地,他与盛姑娘……
阳光融融,照着许瑢握着茶盏的一只手,白色的肌肤上有淡淡的青筋爆出。
盛姑娘是个不错的,但在许瑢看来,她的身世实在有些不堪,配不上褚昭钺。
她的母亲虽说是被盛思文所骗,可从这先来后到的角度来看,她都是上不得台面的,盛姑娘充其量不过是个庶女,即便盛夫人中计,将她养在名下,用嫡女的名义将她风风光光的嫁了出去,可她本质上还是个庶女。
一个庶女而已,如何配得上楮国公府的大公子?月夕的身份,比那盛姑娘更合适褚昭钺千倍万倍。
只是这感情终究不能单单用身份家世来衡量,许瑢的目光落到了躺在床上的褚昭钺身上,他直挺挺的躺着,脸色白得跟一张纸一般,气息微弱得让人几乎捉摸不出。
为了盛姑娘,阿钺可真是拼了,竟然扮成病人在这床上躺这么多日,虽说有秘药相助,可许瑢觉得自己绝对做不到,即便是服用了秘药,自己肯定也不会在床上安安静静的躺这么久。
还不是因为阿钺心里头有个念想?许瑢眼前若隐若现的出现了一个人影,婀娜多姿的身段,娇媚动人的容颜,说起话来,那眉眼盈盈,似乎要引着他朝那春波滟滟之处而去。
盛姑娘是与众不同的,莫怪阿钺会喜欢她,即使是自己,才跟她见过几次,对她也印象深刻,常常不自觉的拿了她与自己所见过的京城贵女们相比较。
“担心也没用处,月夕,不是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吗?阿钺若有他的福分,自然就会醒来的。”面对眼泪涟涟的妹妹,许瑢只能这样安慰她,他不能破坏了褚昭钺的计划,否则他也愧为褚昭钺的朋友。
“我好担心钺哥哥。”月夕死死的盯着床上的那个人,眼神专注,不愿挪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