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的小院子内，两张凳子上坐着两个人，安九灵没有当着他的面急于打开里面的东西，反而是耐下性子从屋里搬出一张凳子给他。
“你和老班长认识很多年了吧？”
“不瞒你说，我们是一个县里出来的，一起当了兵后来就认识了。他这个人聪明爱动脑袋，到了军队里总是找机会和有文化的人识字念书，很快他就调到了别的地方。可我一直都在打听他的情况，他做了班长，大家都叫他老班长。”
一说到这些，男人黑漆漆的脸上还是会闪动着夺目的亮光。
“后来我们有一次打‘淩楠’的时候路上遇见过，虽然没说几句话，他却紧紧的抱着我说：活着，一定要活着回来。那次的仗打的太惨烈了，全连都死的差不多了，直到我从哪些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时候，胳膊就成这个样子。”
“你没回军队上要补偿么？”
“呵……像我们这样的人谁会搭理？如果我还是个健全的人的话，也许还有点用，但我这个样子在他们的眼里已经毫无用处了。也不能说什么也没给，给了我十个大子就把我打发了，哈……”
“该死，”
安九灵不由得一声咒骂，一个男人将自己最美好的青春年华都奉献给了战场，难道不应该得到他们应得回报么？
“你是谁的手下。”
“哦，我那个时候是在钱占奎的手下当兵，现在他应该是师长了吧！呵……”
很是无奈的一笑，说着。
“那个时候他是营长，这小子会做事，也够狠辣，所以升迁的也快。”
安九灵一愣，看了看站一边同样脸色一变的朗逸。
“灵儿，怎么会这么巧，他竟然是钱占奎的兵，哈……这个就有点意思了。”
“那，老班长是？”
“哦，他比我惨，听说他那一整个营的兵，加上长官都战死了。我以为他也死了，没想到就在半年前竟然在这里又见到了他。当时我一眼就认出了他，可他早就认不得我了。”
男人有些悲苦的用一只手指了指自己的脸，自己的身上，无不自卑嘲笑着。
“就我这鬼样子，只怕回到老家也不会有人认识我了。”
这话倒是实话，第一眼自己不也当他是一个乞丐么？黑漆漆的脸，破旧的棉大衣只怕这就是他一年四季的衣服了吧。
“为什么不回去？”
这话问起来有些心酸。
“家里人都以为我死了，你看看我都这样子了，回去还能做什么？我不想成为家里人的累赘，本就吃不饱饭，再加上我这么个废物么？不，就算是死，我也不回去，我觉得这样挺好的，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活一天是一天，不给家里人填负担。”
“胡说八道，”
朗逸在那边喊了起来，狼眼怒瞪。
“哪个离家的孩子，不是父母惦记的？他可好，就当他死了，糊涂，糊涂。”
可安九灵什么都没说，朗逸他是神兽，到底是不明白人世活的艰辛。
如果是自己也许也会这么做，吃不饱穿不暖的家，是心里最温暖的港湾，却也是最不能面对的地方。
只要有一口气还能支撑着，他就不会去争家里的一口食。
“留下来吧，我看看给你找个合适的地方干点零活，总比你这样饥一顿饱一顿的好些。”
“不不不……这不行，我看得出来你过得也不富裕，再说了，你别小看我这个乞丐，我们也是有自己人马的，放心吧饿不死的，”
说着他站了起来，脸上露出嘲弄的笑容。
“可别小看我们这些人，‘梁城’的大街小巷我们是最熟悉的。”
“那就找到牛大海，”
安九灵急忙也跟着站了起来。
“对，找人，我这就回去发动大家帮着我找人。”
安九灵的一句话似乎才让他茅塞顿开一般。
“这就拜托给你了，无论找不到得到，都麻烦你给我个消息。”
自己总不在家，消息怎么办呢？
“哦，如果我不在家，你就在我家的门口上留消息，对号就是人活着，叉……就是人不在了。”
“嗯，我明白，你也要小心，如果老班长真的出事了，他没做完的事情可能就要靠安丫头你了。”
男人定定的眼中都是信赖的眼神，而这份信赖安九灵明白，都是来自牛大海对自己的信任。
“他和你说过什么？”
安九灵问他。
“不，老班长从不和我说这些，我知道，他是怕给我添麻烦。每次来见我都是秘密而来，很是小心的样子。但，我从他的眼神中，和这些年对他的一些了解中猜到，很可能是那次战役的事情。”
“淩楠么？”
刚才有提到过这个地方。
“嗯，人死的蹊跷，主要的长官都跑了，而我们这些人却都死在了那里。”
“你不说牛大海的那个营长也死了么？”
安九灵提醒着他。
“这就是我说的不对劲的地方，按理说他们能撤出去的，可为什么都死在那里了？我问过老班长，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警告我不要管这件事情，如果有可能他会想办法弄到一笔钱，带着我回老家。”
“弄到一笔钱？”
这话什么意思？难道牛大海是为了钱才潜入大帅府邸，才会以身涉险的么？这似乎有些不合乎常理啊？
“我也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男人也是一脸雾水的样子。
“如果我有事情找你，去哪里找你。”
牛大海和他一定有个秘密私会的地方，突然间才觉得，也许自己以后都会需要这个人的帮忙。
“去老庙街的破庙里找我，只要一提到老才子就都知道了。”
男人抬头看了一下天，似乎觉得时间不早了。
“我现在就回去召集人去找老班长，有消息我会及时通知安丫头的。”
“小心，要是遇到什么不能解决的问题，千万不要鲁莽，回来找我，一定一定。”
此时安九灵知道以自己的身份还不能挺起多大的天，但她身后不是还有张雨涵这棵大树么？再怎么说牛大海也是他大帅府里的人，难道他们会不管不问么？
“明白，安丫头您也小心。”
推开门，别看他只有一条手臂，急速闪身很快就不见的身影在说明这是个极为灵敏的家伙。
“你觉得牛大海还可能活着么？”
朗逸问她。
“我希望他活着，”
安九灵坐下，这才再次拿起那本牛大海留给自己的全部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