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子奕的话一出,李娟和郑芙蓉差点没忍住笑意,看得唐子奕暗暗皱眉。陆炳也察觉到问题,尤其又涉及到唐子奕的娘亲,想到郑氏如同母亲一般温柔的拿布巾为自己擦拭嘴角菜汁,陆炳就无法置之不理。
学塾门口,李娟和郑芙蓉竟然还准备了驴车,唐子奕和陆炳对视一眼,毫不畏惧的坐进驴车车厢。驾驶驴车之人衣袖底下藏着的是官服,不过这并没能让唐子奕惊讶,身边的那些个东、西厂番子一早就询问过他,周围潜伏着不少官差,明显是打算软的不行,就来硬的。当然,这些人在东西厂番子们眼中,根本连盘菜都不算,也就能唬唬普通人。但是唐子奕想弄清楚这些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于是制止了番子们出手。
车厢不大,坐进5个人就显得很挤了……五个人?!唐子奕无语的看着方清野,“你怎么也跟来了?快下去,那里不适合你去。”
结果方清野的回答是,死死扒住驴车车窗,就是不愿意下去,“我能保护自己!”
前面那个赶车的车夫见状,低斥道,“时间不早了!还不快点!”李娟和郑芙蓉闻言,同时抖了一下,乖乖的坐在驴车里不言语,看得唐子奕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做戏做全套,既然都伪装了,雇主怕车夫算个什么事。
李娟、郑芙蓉和唐子奕都不吱声了,懒得管方清野死活的陆炳更不可能阻止对方的找死行为。驴车被那个包裹的看不清楚长相的车夫驱赶着,行走方向倒确实是上海县衙。
车子刚刚停稳,唐子奕就看到等在县衙外面的三婶夫妇,两个人看到李娟和郑芙蓉居然真的把唐子奕带来,抑制不住愤怒的朝两人破口大骂,“杀千刀的婆娘!承之欠你们家什么了!你们害了你们自己的亲妹妹不说,还想害承之断绝后代!你们就算死后也是下18层地狱!”
三婶夫妇的话听得唐子奕焦急不已,“婶!我娘怎么了?!您快告诉我!”
三婶刚要上前将唐子奕拉到自己身边来,没想到突然出现的几个捕快打扮的人迅速将唐子奕和三婶等人隔开,并拉着唐子奕的胳膊就想往县衙里带,陆炳和方清野刚想出手,却被唐子奕眼神制止。
他现在要进去里面看看郑氏现在情况,如果母亲出事……唐子奕朝着郑芙蓉和李娟露出不应该出现在孩童脸上的阴狠笑容,看得二人条件反射的抖了抖,从事情发生后到现在,二人首次出现了后悔的情绪。
陆炳目送唐子奕走进县衙,连忙闪到一旁的暗巷里,一根没有任何烟雾和光亮的信号弹被放了出去。看着信号弹发出后,听到周围反馈的联络声音,陆炳脸上满是坚定的神色,这次动用父亲留在上海县的暗桩,不管之后会付出什么代价,陆炳也要把唐子奕安全救出来!那个人的脸上,不适合那种难看的笑容!
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没时间让唐子奕想对策,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走一步算一步。但是事态往往出乎意料,刚走到堂上,就看到母亲郑氏被强行压制跪在地上,脸部微微浮肿,明显是被掌掴过,看得唐子奕火气瞬间冲上脑门,但是表面上却愈发的沉着。
“娘!”唐子奕冲到郑氏的身边,迅速检查了一番,还好对方除了脸上的痕迹以外没有受到其它伤害。
“小奕你怎么来了?!”原本还能保持冷静的郑莲看到儿子也被带来以后,瞬间激动起来,朝着随后跟进来的郑芙蓉和李娟怒骂,“小奕也是你们的侄子!他才7岁!你们竟然把小奕也牵扯进来!”
唐子奕听的有些糊涂,之前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对薄公堂了?
“啪!”惊堂木落下,坐在主位的县令呵斥道,“安静!公堂上如此喧哗,成何体统!台下小儿可是唐郑氏的儿子唐子奕?”
“是我。”唐子奕背脊挺得直直的,站在郑莲身边,不卑不亢。
长相瘦削的上海县县令看着大约40岁左右,正值壮年,本应该是年富力强的年龄,脸色却十分黯淡,眼底泛着青紫像是睡眠不足。县令看到唐子奕之后,原本黯淡的眸子快速闪过亮色,又归于平静。但这一点点异样被一直悄然观察对方的唐子奕敏感抓住,果然这场莫名其妙的麻烦最终目标可能就是他自己,而母亲郑氏说不定是被连累的。若是如此就好办了,得先让母亲离开这里,他才好放手行事。
“三月初二,你在哪里?”县令突然瞪向唐子奕,那气势,绝对能吓哭大多数小娃娃。
可惜唐子奕并非普通小孩,三月初二,“谷雨那天吗?我随同我娘一起去赶集买东西。”
“真的只是买东西吗?”县令冷笑了一下,“三月初二这一天,你们母子来到新场,而新场镇东街的钱姓剃头匠恰好在这一天死于非命。根据郑家人的供词,唐郑氏在嫁与唐家村的唐承之之前,钱姓剃头匠曾去你家跟你爹娘提过亲,对方憨厚老实,你爹娘原本挺满意,结果因为你嫌弃对方身份,所以你爹娘只好拒绝了对方。而就在钱姓剃头匠死亡这天,有人看到你母子二人出现在钱家附近,你离开上海这么多年,为何一回来就出现在那里?你有何解释吗?”
一番话听得唐家母子都闷了,尤其郑莲更是又羞又气,作为一个女人,名节有时候可能比生命还重要,对方这番暗讽她水性杨花的话简直句句诛心!
“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郑莲自然也是听从父母安排,怎敢有自己的想法!您说的什么钱姓剃头匠提亲的事,我根本不知道,更遑论我、我……”后面那些话太难天,郑莲是说都没脸说出来,重重的磕了一个头,“再者,三月初二那天赶集,我一直都跟唐家村的人在一起,这都是有人看到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请大人明察!”说完瞪向郑芙蓉和李娟,“姐姐,弟妹,你们为何如此冤枉于我?我们难道不是亲人吗?”
结果县令大人一拍惊堂木,“禁止喧哗!唐子奕你快回答!那天你除了在集市上,还去了哪里?!”如此这般威吓,如果是一般小孩恐怕早就吓傻了,但是唐子奕能是一般小孩吗?非但没能被吓住,还口齿清晰的把自己何时到集市,中途去过哪里,都有哪些人证,阐述的非常清楚,听得县令等人脸黑不已,这个小孩比他们想象中还要难对付!县令明白情况不对,连忙再拍惊堂木制止唐子奕说话,“传证人!”
对方如果有心污蔑自己,准备些所谓的证人并不稀奇,只是当证人被压上来的时候,唐子奕还是有些惊讶,没想到竟然是赶集那天导致踩踏拥挤事件的元凶之一、唐家村的地痞流氓唐有才。
这人刚被带上来,就指着郑莲母子拼了命的大吼,“没错,就是他们二人,我那天经过钱家的时候,就看到那个小子鬼鬼祟祟的从钱家后墙翻出来,与那个女人汇合!”
被冤枉的感觉糟糕透了,郑莲满脸怒容,刚想反驳对方,就被唐子奕按住手背,看到儿子此时沉静的模样,郑莲突然不心慌了,整个人似乎一下子有了主心骨。
“证据呢?”唐子奕略显清冷的声音响起,并没有因为被人污蔑而气到,甚至连情绪波动都很小,“俗话说的好,口说无凭。你直接这样冤枉我们母子,县令大人哪会这么愚蠢的相信。”
唐子奕的话令台上坐着的县令噎了一下,好似直接相信证言就是愚蠢的行为,不过好在已经事先准备好了“证据”。
“要证据吗?拿上来。”县令的话令唐子奕皱了一下眉,古代这种地方,如果对方真的拿出“看起来比较靠谱的证据”,那他们母子就真的很难脱身了。
很快便有一名捕快托着一个盘子走上公堂,一切就像是事先都准备好了一样。先是突然缉拿正在镇上卖早餐的郑莲,然后利用郑莲当诱饵,让郑芙蓉和李娟出面,以此放松唐子奕的警惕,好在被东西厂人保护下把人带出来,这根本是事先了解过唐子奕情况而特地布置的抓人陷阱!
看到所谓证据之后,唐子奕更加确定了这一点,但是就算之前也意识到是陷阱,为了母亲郑氏,他也得来!
托盘里是他在踩踏发生时不小心被蹭掉的小香囊,那东西是公羊言明送给他的,里面有静心养神的药材,唐子奕觉得不错就没拒绝,没想到这会却让他无从反驳,这玩意不用问,肯定是在剃头匠钱家发现的吧,尤其香囊上还有母亲后来帮他绣的名字。
“这东西是那天发生踩踏时丢失的,并不能证明什么。”唐子奕直勾勾的看向县令,沉静的眸子似乎能看穿县令内心深处,令对方不由自主心慌了一下。
不过县令好歹是见过大阵仗的人,很快定神,“如今人证物证俱在,郑莲、唐子奕,你们还有什么好反驳的?还不赶紧交代你们为何要杀无辜的钱姓剃头匠!”说完顿了顿,阴笑道,“既然不说,那只好……上夹棍!”
这竟是打算屈打成招了!?
唐子奕捏了捏拳头,脑子快速运转,有东西厂的人在,如果来硬的倒也不是不行,但是如此一来,他和母亲以后想要继续安稳的生活在这里就比较麻烦了。对方明显目标是自己,那么……
想到这里,唐子奕坚定的抬起头,“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