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禾出了后门,一路躲躲闪闪,绕了槐树胡同兜了好几个圈,才弯到巷子尾第三家的后边小破屋门前。
一路的胆战心惊,到此刻全化为怒气。
一脚踢开破落的小门,大步朝里走了去。屋内光线不好,甫一进门什么也看不清,青禾忙忙闭了眼,使劲挤了下,再睁开时才瞧见疏疏落落的光影。
“青禾姐姐来了,可叫我好等。”云烟缩在床上,大热的天,却盖着床看不清颜色的被子。
青禾视线渐渐看清,一脚踢翻了床尾的凳子,眼神阴冷地盯着床上的人,“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去寻我,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看着青禾脸上的怒气,云烟轻轻笑了, “青禾姐姐,生气做什么,我要走了,你该高兴才是。。”
不知怎得,笑声让人心底发瘆。
青禾却抓住了重点,“你要走了?去哪里?”
云烟招招手,青禾下意识的向前一步,云烟指着桌上的饭菜说:“青禾姐姐,这是我的践行酒,你陪我吃一顿吧。”
“这段时间得你照顾,我心里很是感激,其实哪里能怪你呢,夫人要这样对我,你一个下人,能有什么法子?我姐姐昨儿来找了我,她给我寻了门极好的亲事,男方虽是个鳏夫,但好在还没有孩子,又是个行商。听姐姐说,人长得也好,所以我就同意了。只是这段时间劳累姐姐,我也很不好意思。”
云烟从袖笼里拿出个小荷包,双手递到青禾面前,“这里是十两银子,多得我也没有了,还请姐姐别介意。”
青禾本不相信,云烟什么德行,她早看清了,她怎么甘愿嫁一个行商?
之前夫人说要将她许给刘少爷,只待生下儿子,到时候小姐又不在了,就将她扶了正。夫人许了刘家钱财和官位,这样云烟才乐巴巴的里应外合,可是行商,能有多少家底?
但看着递过来的荷包,青禾疑惑了,云烟有多爱财,她是知道的。
“青禾姐姐是不是怕我把你的事情说出去?”云烟笑,“姐姐放心吧,我已经毁了那些东西,吃了今儿的酒,姐姐大可将我忘记,我往后,要跟着夫君去南边的。”
话音落了,带着一丝娇羞。
“当真?”
青禾坐下来,心中已是相信了几分。
云烟给她斟了杯酒,闻言笑道:“自然是真的,我骗姐姐做什么?”
两杯酒下肚,青禾却渐渐觉得不对劲,浑身发麻,嗓子像冒出火一样灼痛,她抬手想将酒杯砸过去,手却软软的搭在桌面上,将一杯刚斟满的酒碰倒了,酒水顺着桌面,滴滴答答落在她新得的裙子上,她却半点动弹不得。
她惊恐的看向云烟,云烟却像半点没发觉般自顾吃着菜,喝着酒。
“你在小姐屋里找什么?”青禾眼睛都没错一下,像闲聊般问了出口。
青禾虽然不能动弹,但脑子却清明的很,“你给我下毒?”
云烟转过脸来,却不答青禾的话,“我瞧见两次你在小姐房里翻找,你在翻找什么?”
“我没……”
“别骗我,不说真话你就替我嫁给那个行商吧,他的前面两个媳妇,都是被活活打死的。姐姐,如果你不说实话,就去做那行商的媳妇吧。”青禾刚张口,就被云烟打断了。
青禾咬着牙,忍着灼痛问道:“云烟,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云烟却不耐烦了,她还中着毒,若是不问出来,陶风华如何会放过她?
手中拿着一把小刀,欺身向前,刀锋就堪堪落在青禾的侧脸上,“青禾,你到底说不说?不说我现在就划花你的脸,然后将你卖给那个行商!”
青禾看着云烟,眼前却浮现一个白色的身影,她绝望的闭了眼,用力的咬了下舌头,强烈的痛感让她身上好似有了些力气。她忽得伸手推了云烟一把,拼尽全力向外跑,到了门口,一头撞在墙上。
只听闷哼一声,人就软软倒了下去。
云烟呆呆看着,直到看到墙上的鲜血,才尖叫一声晕了过去。
踏雪低着头,轻声禀报:“小姐,青禾死了。”
“什么?”风华吓了一跳,不敢置信地看着踏雪。
踏雪也是心有余悸,她虽然比一般的内宅丫鬟要见多识广,但眼见着人死在面前,还是第一次。想到那墙上渐渐干涸泛黑的血,想到青禾圆睁的眼睛,她不由身上颤抖。
风华极力忍住惊慌,疾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踏雪便将在房梁上看到的一切说给风华听,风华脸色越来越沉,越来越暗。青禾,宁愿死,都不肯说出她要找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到底是什么东西,竟然让青禾宁愿死,也不吐露分毫?自己身边,原来居然有小薛氏想要得到的东西,还是非常重要的东西。风华心中茫然,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身边居然还有小薛氏费尽心机想要得到的东西。
风华问道:“云烟呢?”
踏雪道:“云烟被吓晕了,追云还在那守着,青禾被挪去了屋里。”
“雇人将云烟好好送去刘子文那里,她自己知道该怎么说的。青禾,青禾出去买脂粉,不小心惊了马,被马蹄踏死了。”风华说着,心内却涌上一股酸涩。
恶人自有恶人磨,云烟前世今生,都那么想做刘子文的妾,那就成全她。
只是今生已和前世有太多不同,云烟若想好,怕是难了。
青禾,年仅十五岁的青禾,不管前世今生,你到底做了多少对不起我的事情,都一笔揭过吧。
踏雪应声退下,风华却靠在椅背上,默默闭了眼。
青禾,为什么是你,为什么是你背叛我?
稍迟些,迎风阁便得了消息。
老爷又去了冯姨娘那,这一个月来,老爷已经有十五日歇在了冯姨娘处,小薛氏喝着下人精心熬制的燕窝粥,心底却是怎么也压制不下去的不甘。
不过是个有几分像了薛玉璃的小贱人,老爷居然那么看在眼里。一碗粥还未喝完,青苗就来回禀了青禾的事情,小薛氏有片刻的失神,待转过神来,手中的碗便狠狠砸在了地上。
青禾居然死了!
那丫头,那丫头有古怪,她早就觉着不对劲了,连着两次对付她倒霉的都是自己,可如今,连青禾也死了。
小薛氏怒不可遏,“是在什么地方被惊的马,是在什么地方被踏死的?青禾的尸体呢,大夫怎么说?”
青苗呐呐,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她也只是从浮现院的下人口中得知的事情,如何会查的那么清楚。小薛氏看了,却更是生气,一个巴掌就打了过去,“蠢货!真真是蠢货!我养你们这么些东西有何用?一问三不知,你是吃什么长大的?”
青苗跌趴在地,默默流着泪,却并不敢出声。
袁嬷嬷劝道:“夫人先别急,奴婢先出去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去,赶紧去查清楚!”小薛氏跌在椅子里,双手紧紧抓住扶手,白嫩如玉的手上隐隐青痉暴露。
袁嬷嬷刚出了迎风阁的门,就遇上了翠嬷嬷。
袁嬷嬷忙笑着迎上去,“老姐姐,怎么这会子有时间到迎风阁来了,可是有事?”
翠嬷嬷一脸焦急,叫了袁嬷嬷,“袁大家的,这可怎么是好,大小姐突然听闻青禾的事情,已是哭晕了过去,夫人可在里面,还求你去通传一声,好给大小姐请个大夫来看看啊。”
“大小姐晕过去了?”袁嬷嬷吃了一惊,难道不是大小姐做的?她拉着翠嬷嬷的胳膊,“咱们快去看看大小姐,这可不是小事。”
又扬声吩咐小丫鬟去请大夫。
翠嬷嬷见目的达到,自然不留,两人一道回了拂晓院。
远远的,就听见拂晓院一片嘈杂,过了月洞门,走过长长的庑廊,便听到杏雨一惊一乍的声音,“帕子,水,快点,快点,再端杯热茶来!”
袁嬷嬷便以询问的目光看向翠嬷嬷,翠嬷嬷微叹口气,缓缓说道:“大小姐心善,青禾出去又是她嫌了脂粉不好打发出去的,遇到这个事情,自然是受不住了。”
袁嬷嬷不说话,大步进了内室,风华躺在床上,双目红肿,小小的脸上苍白着,长发不知道是汗湿还是泪水打湿的,有几缕粘在脸上,下巴尖尖的,看着就叫人心疼。
有小丫鬟惊喜的叫道:“大夫来了!”
袁嬷嬷忙让开,因着人还小,陶家后宅如今也算不上什么有规矩,桃夏在风华手上搭了个帕子,大夫就扶起了脉。
半晌,老大夫松了手,抚着发白的胡须道:“无妨,小姐是悲伤过度,缓过来就好了。我给小姐开个安神的方子便是。”
翠嬷嬷忙道:“多谢大夫。”
又叫了杏雨跟着去大夫下去拿药方抓药,转了脸却又谢起了袁嬷嬷,“袁大家的,这回真是谢了你了,若不是你,这大夫也来不了这么快。要是大小姐这儿有个什么,老夫人那我也无法交代。”
袁嬷嬷知道她说的是薛老太太,倒是起了同情之心,外人都道薛老夫人刘氏慈善,可是她却知道,这些夫人奶奶们,所表现出来的慈善却并不是真正的慈善。就像小薛氏,谁提起来不说一声待大小姐跟亲生的一样?谁能知道,她却次次出了暗招要害人呢!
作为小薛氏身边得力的婆子,她又岂能不害怕不担心?
袁嬷嬷拍拍翠嬷嬷的手,“我先回去告诉夫人,免得她心焦。”
翠嬷嬷道:“左右小姐没事了,明儿再告诉夫人也使得,小姐就千叮咛万嘱咐了,青禾的事情不能叫老夫人知道,谁知道那丫头会这么命背呢。好在是送出去了,哎,这孩子也没个家人,可怜见的。”
袁嬷嬷应了声,快步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更晚了,sorry啊!
最近我真是,各种心酸不说也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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