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8章 苦难
夜。西河卫大将军府邸。
拓拔渊正在和拓跋扬对弈。这围棋是从中原传到了北辽的,但二人都精于此道,棋技都属于高手之列。
拓拔渊手中捻着一颗白字,目光凝聚在棋盘上,正在思考应该将手中这颗棋子落在何处。拓跋扬所布下的局,已经将他的棋面逼到了绝境。
就在这时候,侍卫走了进来。刚要禀告,见皇上正在沉思,便打住了。
“有事就说。”拓拔渊已注意到了他。
“是!”侍卫怔了一下,连忙道,“皇上,永平府派遣密使求见。”
拓拔渊终于将手中的棋子落下,这颗棋子下去,瞬间破解了黑子的攻势,使得白子转危为安。
拓跋扬皱起了眉头,现在轮到他犯难了。
拓拔渊面露喜色,对侍卫道:“带进来。”
不一会儿,侍卫就领着上次那个密使来到了拓拔渊面前。那密使毕恭毕敬地跪地行礼,双手呈上了一封称是梁国大将军的亲笔信。
侍卫从他手中拿了信,交给了拓拔渊。
拓拔渊从信封中取出了信,展开阅览。
拓跋扬朝他手中的信看去,此时心思已不在棋局上。
拓拔渊看完了信,便交给了拓跋扬。
“回去告诉你们的大将军,朕必然赴约!”
“是。”
密使深深磕了一个响头,然后就起身跟着侍卫退去了。
拓跋扬将信放在一旁,担忧地说道:“皇上,您要亲自赴会吗?”
拓拔渊道:“当然。”
“微臣担心,秦明那小子会使诈,不如还是让微臣去见他吧。”
“不必,只有朕去了,才能震慑他。而你,有更重要的任务。把这局棋下完,朕和你与众将细细计议。拿下永平府,只在明日!”
……
禁室。
桌面上油灯的灯焰只有豆粒般大小,发出来的光只能勉强照亮一张桌子。
刘业坐在桌边,掰开了手中的馒头。
照例,馒头中夹着一张折叠起来的纸张。
他将纸张取出,展开,借光一看:
明日未时,西河船上。
刘业看过后,将信纸撕成碎片,跟着馒头一起吃了进去。
……
卫玲珑、孟千弦、赵希堂三人在夜里赶着路,终于是来到了桃林县。桃林县没有围城,由于距离战区较近,县内百姓大都已经往京师方向逃难去了。不过仍有部分人留了下来,所以还能看到些许灯火。
三人现在需要找一个落脚的地方,等明日天亮再前往永平府城。
赵希堂领着他们来到一户还亮着灯的人家门前,他上去敲响了门。敲门声一起,院里便响起了一阵犬吠。
主人家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男子,先大声训斥了狂吠的狗,然后拿了一根棍棒,一瘸一拐地来到门后,从门缝看了出去。
见到赵希堂,他面有喜色,立刻打开了门。
“赵大夫,你是呀!”
“王大哥,一向安好?”
“托您地福。”
男主人的目光落在了卫玲珑和孟千弦的身上:“这两位是?”
赵希堂:“我的两位弟子,这次带他们出来历练历练。”
男主人一听更加热情了,连忙请他们进屋。
卫玲珑一旁听着赵希堂和男主子说话,便知道了男主人热情的原因:早些年赵希堂曾经医治了男主人的脚伤以及男主人母亲的病。
“听说最近燎国的皇帝御驾亲征来了,可能很快又要打仗了。朝廷这边又调走了段将军,大伙儿人心惶惶,这些天就走了不少人,所以现在县内没几户人家了。”男主人一边给众人倒水,一边向他们说着近期发生的事情。
一位老夫人从里屋摸摸索索地走了出来,赵希堂立刻上去行礼。
老夫人见了赵希堂非常高兴,吩咐儿子立刻去买些牛肉回来招待客人。
“娘,跟您说过了,现在天黑,没东西卖了。”男主人苦着脸说道。
“天黑了呀,那该如何是好……”老夫人显得很着急,看来是不想怠慢了客人。
卫玲珑这才注意到老人家眼睛看不见了。后来她了解到,这户人家就现在只有他们母子二人,男人曾经当过兵,伤了腿,最后是赵希堂医治才将腿给保了下来,但行动依旧不便;老夫人是前年瞎的,这瘸一瞎,想走就走不了。更何况迁徙避战也需要盘缠,只怕现在仍留在县里的人,都是出于自身原因走不了的。
“老夫人,没事。我吃过了,”赵希堂说,“今儿来是来给你看病的。”
赵希堂和男主人向哄孩子一般劝说,这才劝住了热情的老夫人。
孟千弦喝了一杯水,冷冷地说道:zh“高居庙堂之人,根本就看不到底层老百姓的情况,还一直觉得所做的事情应该得到百姓们的感恩戴德,这都什么世道!”
卫玲珑第一次见到孟千弦这么气愤。
“你说的也不尽然,也有真心为民而谋的人。”
“以梁国现在的情况,你说的人,恐怕根本就不存在。”
卫玲珑不了解梁国朝廷的情况,因此没有反驳孟千弦。但她很不甘心,因为她为了离开赵氏村寨,就向大长老承诺了一定会让村寨里的人能够在外面也过上平静的生活。
赵希堂走了出来,与他们二人坐在一起。
男主人也出来向大家道歉,然后就去为他们准备宵夜。
宵夜很简单,每人只得到了一碗面,不过这总比一直吃干粮要强多了。
卫玲珑继续向男主人了解县里的情况。
“这里的知县呢?”
“别提了,知县早就跑了,之后就没有人来填补空缺。”
孟千弦听后叹息道:“国家如此,已病入膏肓。医术再好也治不好这个国。”
卫玲珑反驳道:“但能救人可以治国的人。不说这个,永平府是什么情况,可以去吗?”
男主人:“这我就不清楚了。”
卫玲珑谢过了男主人,大家吃了面后便去休息。
夜深人静之时,卫玲珑因为口渴醒了过来。房间没有水,她出门来到客厅,便见孟千弦坐在门槛上,倚着门框一边喝酒一边望着夜空。
“怎么还有酒喝?”卫玲珑来到了他的面前。
“那天带上的。”孟千弦说的那天便是在山上小屋的时候。他将酒装进了一个酒囊中,因为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回去。
他将酒囊递给卫玲珑:“要来一杯么?”
卫玲珑摇了摇头:“明日就要进城了,少喝一点。”
孟千弦道:“我离开梁国去燎国,是因为我爹和我的亲人们。”
卫玲珑见他要倾诉,便在他身边坐下。
“我爹是个地方的父母官,而且是个贪官。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我家里的人正是如此。大家都贪,贪得无厌。百姓在他的治下就是生财的工具。讽刺的是,我爹在我小时候就教导我将来要做一个为民请命的好官。终于有一天,他成了朝廷内部斗争的替罪羊,罪定下来了,满门抄斩,只有我逃出来了。你说他们该死吗?该死吧。我呢?也许也该死……”
说到这里,孟千弦垂下了头,流下了泪水……
卫玲珑现在明白他为何那么恨梁国了,那么不想回去了。
听了他这番话,卫玲珑心中有感:朝廷,是该整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