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风骤雨一向都是来得快,去的更快。
雨过天清,散去了遮月的乌云,使得原本暗淡无光的夜空渐渐变得明亮起来。被暴雨洗礼过的空气似乎异常干净,天地之间到处都充斥着一股子清爽的气息,雨露朦胧,月明星稀,再加上此刻正值夜深人静之际,西皇城中就连打更的似乎都偷懒了。此刻四更天刚过,西皇城的街道上却是静的吓人,莫说是人就算是半个鬼影都看不见,除了偶尔有雨滴从屋檐上滴落而下的声音之外,便是再无半点其他动静。
“嗒、嗒嗒!”
西皇城西的一条偏僻的小巷之中,一行身着蓑衣的人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地快速走来,一直走到小巷的最深处,那里挂着一个白帆布做的破旧招牌,上面用红笔写着“荣昌酒窖”四个大字。而这里就是祁山所说的祁家商会在西皇城的一间字号,只见这群人中有一人快走两步到门前,伸手颇有节奏地轻轻敲了几下。
“砰、砰砰!”
“谁?”院内传出一阵低沉而沙哑的声音,而与此同时还伴随着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一并传出来,虽然院中的人有意将脚步声放低,但还是没能瞒过院门外的这群人的耳朵。
“买酒的!”敲门的那人冷声回答道。
“酒卖光了,没酒了,明早再来吧!”院内的那道沙哑声再度传出。
“没酒我就买酒糟,回去自己酿!”敲门人如同背诵事先准备好的台词一般生冷地低声念着,“我是村东头老祁家派来的,他一直在这里买酒,你再不开门,酒糟以后我就再也不要了!”
一直到敲门人说完这句话,院中的人终于安静下来,在天地间沉寂了片刻之后,原本紧闭的院门这才“吱”的一声被人推开了一道狭长的细缝,接着一只布满沧桑皱纹的老眼便是从缝隙中展露而出,他眼神凝重地审视着院外的人,似乎并没有马上开门的意思。
“福伯,是我!”敲门人见到这只眼睛,口中冷冷地说了一句,同时还伸手将戴在自己头上的斗笠给摘下来,露出来那张颇为俊朗的面孔,此人正是祁山。
“祁先生!您回来了!”一见到祁山,那名叫福伯的老者这才面露喜色,而后赶忙将院门打开,而在打开之后福伯还颇为谨慎地看了一眼跟在祁山身后的几个人。
“放心,都是自己人!先进去再说!”祁山深知福伯的担忧之处,因此急忙开口解释一句,而后便自顾自地将院门彻底推开,接着还转身对着身后的几人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陆宗主,请进!”
不错,跟在祁山身后的几人正是陆一凡、蓝辰、玉楼、沐丹、殷喜、江逸和七八个脸生的魂宗弟子。
“祁先生,东西就在这儿?”陆一凡颇为狐疑地看了一眼这间颇为破旧的院落,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安全的地方。
“正是!”祁山一边笑答道一边跟着陆一凡走进院中。
此刻,在狭小的院子中竟是已经站满了手持刀剑的彪形大汉,屋里屋外少说也有二三十个,显然这些人应该是祁山派来保护宝物的护卫。而在院子的角落中此刻赫然停放着三辆马车,马儿已经卸去,只剩下装的满满当当的车架,车架上还蒙着一层厚厚的毡布,将车上的东西包裹的密不透风。
“就是这些?”陆一凡径直走到三辆车架前,还不停地围着车架转了几个圈,“这里面都是些什么?”
“嘿嘿……陆宗主,这里面的东西究竟是什么,或许你不知道比知道要好!”见到陆一凡的好奇,祁山却是故意卖起了关子,“知道的越多就越不利于掩饰,陆宗主只知道这里面都是些茶叶、香料就够了!”
“祁山,你知道自己在跟谁说话吗?”殷喜见状不由地冷喝一声,说着竟是要伸手去将那毡布掀开,但却被陆一凡给突然出手制止了。
“祁先生说得对,里面是什么我们还是不知道的好!”陆一凡淡笑着解释道,“而且与我们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我们只管护送,至于送的是什么根本就不重要!”
“还是陆宗主深明大义,陆宗主请放心,这一路上我已经秘密安排好了,会有我祁家商会的人在各地负责接应我们!”祁山讪笑着说道,而后他目光一转,似笑非笑地问,“陆宗主,那你看咱们……”
“我们最好趁着天亮离开西皇城!”陆一凡自然明白祁山的意思,当下便直截了当地对殷喜说,“殷喜,派人套车吧!”
“是!”殷喜痛快地答应一声,而后他再度看了一眼那三辆车架便转身安排车马去了。陆一凡则是淡淡地环顾了一圈院中的二三十个彪形大汉,轻声对祁山说道:“祁先生,你的这些手下我看还是暂时留在这里吧!我们既然只是一个普通的商队,如果带这么多人上路的话只怕会惹人非议!”
“一切听从陆宗主吩咐!”祁山倒是答应的颇为痛快,而后他还冲着玉楼和沐丹二人谄笑着点了点头,“此去灵域楼兰灵镜谷,路上怕是要走个四五月,一路上还望各位多多照顾!”而玉楼二人面对祁山的寒暄,则是礼貌地回以微笑,却并未表示太多。
“宗主,准备好了,我们可以启程了!”
不一会儿,殷喜便小跑着过来报信。陆一凡轻轻点了点头,而后在和玉楼对视了一眼之后,便连夜带着宝物启程,直出城南朝着圣域南疆的方向悄然而去。
第二天清晨,韩灵儿乔装改扮成陆一凡,带着两千魂宗弟子浩浩荡荡地离开了西皇山朝着南方而去,而在他们的队伍中,同样还跟着三辆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神秘马车。
……
就在陆一凡和韩灵儿离开西皇城的第三天傍晚,潮汐客栈内便是迎来了一位极其古怪的客人。此人一身黑衣,头戴黑纱,包裹之严令人根本就看不清其容貌,而这个神秘人物自从进入潮汐客栈以来也从未张口说过半句话,从始至终都是跟在身边的两名老者替他办事张罗,这两位老者的打扮倒是颇有意思,一人身着白袍,腰间带了条黑色的玉带。而另一人则是一身黑袍,腰间却束了一条白色的玉带,二人往哪一张俨然一副阴阳两极的架势。白袍老者面色温润而柔和,言谈举止也是颇为慈祥,而黑袍老者则是与其迥然不同,始终冷着脸,看向任何人的目光都不怀好意,很少张口说话,即便有人说话也是丝毫不予理睬,那副冷冰冰的样子恨不能世上的人都欠他多少钱似的。
此二人在五域之中其实赫赫有名,他们并非圣域之人,而是出身自魔族之中,并且早在二十年前便已经纵横魔域而难逢敌手,后来闯荡五域更是立下了不世凶名,知道他们的人都习惯将他们称作阴阳二老。
一阴一阳,相生相克,他们所修炼的功法乃是名震魔族的神品功法,称之为魔族阴阳功。其实无论是阴功还是阳功都不足以成为神品功法,充其量不过是上品而已,但阴阳功一旦结合,便能释放出媲美神品功法的威力,而阴阳二老自打成名以来几乎没有分开过,因此一出手便是二人联手,阴阳功大成而合,直接以神品功法而横行于世。
白袍老者凶名为白煞,修炼阴阳功之中的阳功,别看他整日笑脸迎人,实则出手刚猛霸道,绝非一般人所能抵抗。黑袍老者凶名黑煞,修炼的是阴功,手段也是阴柔狠戾,残忍而血腥。
但此二人在十年前在五域中却是突然消声灭迹,如今竟然会出现在圣域西皇城,却不得不叫人感到诧异。只可惜,圣域本就孱弱而难入这些绝顶强者的法眼,再加上西皇城更是圣域之中的偏僻之地,因此当阴阳二老来到潮汐客栈的时候,这里的人根本就没有一个认识他们的,即便他们报出名号只怕也没人听说过。所谓无知者无惧,因此当这些西皇百姓与名震五域的阴阳二老同坐一堂的时候,倒也没人觉得有什么不自在,甚至还有一些胆大的在一个劲地朝着他们打量,似乎是在揣度他们怪异的装扮。
阴阳二老竟然相伴左右,那这个一身黑衣裹身的神秘人就不得不更令人怀疑他的身份了。
“房间开好了,我们不如上去吃吧!”白煞笑盈盈地拿着一块房牌走到神秘人旁,低声说道,“这里人多眼杂说话不方便!”
神秘人并没有回答白煞的话,而是轻轻点了点头,而后便在黑煞的陪同下朝着楼梯走去,白煞则是转身接过伙计手中的酒菜,顺手还扔给他一块金贝,惊喜的那名伙计险些没叫出声来。而再看他们三人,却是眨眼之间已然消失在了楼梯上。
房间内,黑衣神秘人径直走到桌边坐下,丝毫没有谦让的意思。而黑煞竟是主动为他斟了一杯清茶,白煞则是将准备好的酒菜一一摆放在桌上。
“那人到了没有!”黑衣神秘人突然张口了,但当此人话一出口的时候却是发出来一阵女子的声音,虽然她的声音刻意的被压得冰冷而低沉,但悦耳清脆的音色依旧能判断出这道声音的主人年纪定然不大,估摸着也就是二十来岁的样子。
“应该快到了!”白煞一脸柔和的笑意,轻声细语地回答道,“小姐,要不要先吃口东西?”
“不必了!”说着话,这名黑衣神秘人竟是缓缓地将遮挡在自己面前的黑纱解开,露出来一张略带冰冷气质的倾世容颜。
柳叶弯眉之下一双杏核大眼微微眯着带着一股深邃之气,直挺挺的鼻梁,贝齿轻咬着薄唇,似乎是在思量着什么。光滑细嫩的脸上根本就不见一丝杂质,就凭这张脸,绝对称得上增一份则肥减一分则瘦的绝美。三千青丝在黑纱的骚动下随风轻舞,配之冰冷如霜的气质,怎么看都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但却诱人于心底的美艳。她的美艳不在于俗事之中的魅,也而不在于故作冷漠的冰,而在于那种自然而然流露而出的高高在上的傲。
果不其然,这名女子年纪看上去也就二十多岁,正值最好的佳人年华。
很难想象,这样一介女流之辈竟然能将阴阳二老掌控在左右侍候?此女的身份地位可见一斑!
“砰砰砰!”
突然,房门外有人轻敲铜环,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
“谁呀?”白煞依旧是那副笑盈盈的模样,语气柔和的问道。
“是我!书信通知玉凤小姐来此的人!”门外说话的是一个男人,听声音年纪应该不大,而他口中所指的玉凤小姐,显然就是如今坐在桌边的这位孤傲佳人。
“让他进来说话!”玉凤语气冷淡地吩咐道,而听到她的命令,白煞便主动起身开门将门外的人让了进来,那人同样头戴一顶斗笠,而且还将斗笠的檐严得很低,同样是个不想让人看清自己容貌的人。
“小人见过玉凤小姐!”那男人一进门竟是毕恭毕敬地跪在了玉凤面前,显然在这个男人眼中,玉凤的身份定然十分之高。
“你就是谢风?”
玉凤一语便道破了这个男人的身份。当他摘下斗笠之时,一张陆一凡十分熟悉的面容即刻便浮现在房间内。不错,这个男人正是谢云的亲大哥,谢风。自从谢家遭难之后,谢风与谢云便是各奔东西,谢云跟随陆一凡如今在魂宗混的风生水起,而谢风则是离开温阳城之后投靠了祁家商会,一直跟在祁山左右做事。
“小人正是谢风!”万没想到一向孤傲的谢风在玉凤面前,竟会表现的如此规规矩矩,这件事若是让谢云看到,只怕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的大哥竟然还会有怯懦的一面,“今日能见到玉凤小姐,谢风三生有幸!”
“你信上所言可否属实?”玉凤冷声问道。
“字字无虚!”谢风表现的一如既往的不卑不亢。
“你知道欺骗小姐的下场?”黑煞冷声低喝道。
“小人知道规矩,若撒谎欺骗小姐,甘愿千刀万剐!”谢风语气凝重地回答道,接着他猛地抬起头来,一双深沉的眸子直直地盯着玉凤,一字一句地说道,“小姐既然已经来了,那就等于已经相信了小人的话,不是吗?”
“哼!”玉凤闻言冷哼一声,继而似笑非笑地反问道,“说说吧!祁山带你进入祁家商会,如今你又为何要背叛于他?”
“祁山嫉贤妒能,处处压我!有他在,我在祁家商会出不了头!而更重要的是……”谢风一提起祁山似乎很是恼怒,语气也变得杀意四起,当他猛地抬起头来的时候,玉凤却是已经在用一抹饶有兴趣的目光审视着他了。
“更重要的是什么?”玉凤淡淡地问道。
“是他祁山糊涂,这一次选错了人!”谢风的话说到这里语气猛然一滞,接着他目光死死地盯着目无表情的玉凤,许久之后方才字字铿锵地说道,“而我不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