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西皇后山。一道黑色的身影正静静地站在证德峰下抬眼仰望着那山壁上的“证德”二字,一双苍老的眼中不禁流露出一丝凝重的沉思之色,他正是靖海神族留在婆娑五域帮助苏邪对付陆一凡的长老,黑袍。黑袍望着高耸如云的证德山不知在想些什么,夜空之中一轮明月前浮着一层淡淡的薄云,将夜幕下的西皇山映射的一半昏暗一半通透,证德二字也在山壁上若隐若现。
“黑袍长老!”
突然,一道悦耳的声音自黑暗中传来,接着只见一身夜行黑衣的纪沂儿缓步从一棵树后闪身而出,而此刻在纪沂儿的身后竟是还跟着一个人,正是一脸冷峻的谢风。
黑袍收敛心思,转身笑道:“事情进展的如何?”纪沂儿和谢风同时面色一怔,谢风道:“本来大事可成,谁知道半路竟然突然杀出来一个祁玉楼,坏了我们的好事。”纪沂儿冷冷地说道:“依我之见昨日就算没有祁玉楼此事也未必可成。”黑袍眉头一皱,问道:“这是为何?”
纪沂儿冷冷地扫了一眼谢风,颇为不屑地说道:“有些人的戏演的实在太假了,在谢云面前表现的根本就自相矛盾,昨日谢云是一时性急才没有发现端倪,待他仔细想清楚一定会发现他的破绽。”谢风闻言脸色一沉,冷声道:“你打盈盈的那一巴掌我还没有找你算账,现在你倒是先反过来挑我的错。哼!”纪沂儿反驳道:“我打她还不是为了让这场戏演的逼真?”谢风道:“我只是让你找准时间当着她的面摘下忘情草,这样就已经让盈盈够委屈了,却没想到你竟然敢擅自做主动手打她,而且出手那么狠,你莫以为我现在跟你配合就可以无限纵容你胡作非为。”
纪沂儿冷声道:“什么叫擅自做主?我做事什么时候要听从你的安排了?我是奉东方教主之命,你是听从祁玉凤的安排,你我各为其主现在只是暂时合作而已,不要以为我会怕你。”谢风冷笑道:“你那个教主早就已经被陆一凡取代了,如今还不是一样夹着尾巴逃到兽域寻求玉凤小姐和风成凰教主的庇佑?”
纪沂儿听到谢风对东方宿口出不逊之言,脸色顿时变得铁青,怒喝道:“谢风,你若再敢对东方教主不敬,我现在就杀了你。”谢风眼睛一冷,道:“在魂宗的这段日子我整日装腔作势早已经不耐烦了,今天正好借此机会替盈盈报那一掌之仇。”说着谢风和纪沂儿便是同时抽出了各自的宝剑,一时之间二人怒目相视,剑拔弩张。
“吵够了没有?”黑袍终于忍无可忍沉声喝道,“现在没有东方宿也没有祁玉凤,你们都是在替苏邪公子做事。谢风,你想要的权力祁玉凤给不了你只有苏邪公子能给你,若不是苏邪公子肯出面保你和苏盈盈,你们二人如今早就已经成了风成凰和祁玉凤的刀下之鬼!纪沂儿,你既不想背叛玄宗又希望保住你大哥纪原的性命,世上岂有两全其美的办法?苏邪公子现在给你机会让你将纪原脱出陆一凡这趟浑水,你应该很清楚,纪原再这样继续跟着陆一凡和苏邪公子作对,其结果只有死路一条!你们的时间本就不多,事情都没做成竟然还有脸在我面前争执?简直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黑袍的训斥令谢风和纪沂儿同时低下头去,他们不是不想反驳黑袍的话,而是不敢。黑袍是苏邪的亲信,现在就连祁玉凤和东方宿都依附在苏邪之下,更何况他们二人呢?黑袍的眼睛仿佛能洞穿人心一般令谢风和纪沂儿都不想与之对视,在黑袍不怒自威的审视下,谢云和纪沂儿方才用极其微弱的声音同时答应道:“知道了……”
黑袍沉声道:“苏邪公子杀了坠入生死劫的沐紫阳就是为了将陆一凡的精力吸引到灵域,好给你们二人留出时间方便办事,却没想到你们二人进入魂宗几个月竟然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如今陆一凡在灵域以雷霆之势震慑灵域各大宗门,再加上沐丹和灵域皇族的鼎力支持,灵域的乱局不日将会彻底平息,相信过不了多久陆一凡就会回来,等陆一凡一回到魂宗你们将再也没有机会挑拨谢云和纪原。”
谢风道:“此事我们心中明白,只不过这段时间我们发现纪原和谢云极少碰面,偶有碰面他们彼此之间也是相敬如宾,相互十分恭敬,很难找到机会挑拨他们的关系。后来我和纪沂儿商量许久之后方才忍痛利用盈盈,我知道盈盈至今仍是谢云心头的挚爱,我这个大哥在他心里根本就无足轻重,只有触犯到盈盈才能激起谢云的重视。”纪沂儿点头道:“所以我就一直找机会想接触苏盈盈,但苏盈盈平日里一直深居简出,我是狼王府的人为了避嫌故而不能经常出入枪王府,所以一直没找到机会下手。直到谢风帮我演了一出戏,他利用苏盈盈对他的爱,骗她说自己很想要一株成熟的忘情草放在房中令他观赏以解心中的烦忧,苏盈盈为了实现谢风的愿望果然在西皇后山偷偷栽种了一株忘情草,她本想等到忘情草成熟之后再转栽盆中拿给谢风做惊喜,我便利用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摸清了苏盈盈每日上山的时间,然后专程去后山等着,待到苏盈盈出现便有意当着她的面要摘那株忘情草。为了掩人耳目我还故意叫上蓝辰陪我一起,骗他说我喜欢采集各种颜色的花瓣。”
谢风道:“这次我忍痛把盈盈都利用了,但事情也总算没有辜负我的期望,当着纪沂儿和盈盈当着蓝辰的面上演了一出好戏,甚至为了演得逼真还打了盈盈一巴掌。”话说到这儿谢风还颇为不满地看了一眼纪沂儿,而纪沂儿则是回以冷眼,但二人却并未再有过多争执。
纪沂儿继续说道:“不明真相的苏盈盈自然是真情流露,回去之后谢风故意将这件事暴露给生性鲁莽的殷喜知道,殷喜果然也第一时间告诉了谢云,然后谢风顺利的利用苏盈盈激起了谢云的怒火,令他带人找上了狼王府。”谢风继续道:“初入狼王府纪原便一个劲地向谢云和盈盈道歉,我见到谢云怒气渐消故而开始对纪原咄咄相逼,后来纪沂儿露面之后便不顾纪原的劝阻,和我你一言我一语的对呛起来,并且字字如针,句句如刀,说的全都是盈盈和谢云心底最痛的伤疤!”
纪沂儿沉声说道:“你也不差,说的话每一句都直插我和大哥的要害。”黑袍点头道:“你们表现的不错,他们可曾动了手?”谢风点头道:“当然,谢云气不过纪沂儿的言语侮辱便率先出手,纪原为了保护妹妹便出手抵抗。正所谓拳脚无眼再加上我和蓝辰、沂儿的加入,很快便彻底激起了纪原和谢云的怒气,二人也由最初的相互留手变成了对攻。”
黑袍道:“那此事应该离成功不远了。”纪沂儿叹息道:“本来一切尽在我们的掌握之中,我们只等着这件事惊动了魂宗的上上下下之后,狼王和枪王的矛盾很快将会传的天下皆知,到时候就算他们二人再想言和也没那么容易。只不过战局刚起玉楼却是不知怎的突然跑来了,你应该知道祁玉楼是个什么角色?他在魂宗虽然没有具体的名分,但实际上却和陆一凡情同手足一般,因此在魂宗的实际地位较之纪原和谢云也不遑多让,魂宗所有人都要给祁玉楼面子,他出现之后很快便控制了混乱的大局。”谢风怒声说道:“祁玉楼害我已经不止一次两次,我真恨不能将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白脸给碎尸万段。”
黑袍沉思片刻,方才缓缓说道:“祁玉楼此人不简单,你们二人的伎俩应该瞒不过他的眼睛。”
纪沂儿点头道:“我猜也是这样,祁玉楼城府和心机很深,虽然自己手无缚鸡之力但却很善于利用各方权势来权衡一切,我不得不承认我和谢风昨天都斗不过他。”
谢风眉头一皱,问道:“你的意思是说祁玉楼有可能已经发现了我们的秘密?”纪沂儿摇头道:“我猜他应该看出了端倪,但手中断然没有确凿的证据。”谢风眉头紧锁地问道:“如果他真的看出我们是商量好的,那我们接下来再做什么事岂不是很麻烦?”
纪沂儿点头道:“岂止是麻烦,简直就会寸步难行。”黑袍叹息一声,道:“挑拨纪原和谢云的最好机会已经被你们错过了,如今祁玉楼来到魂宗你们若再想做什么事将会难如登天。”纪沂儿好奇地问道:“为什么一定要挑拨纪原和谢云?难道从其他人下手不行吗?”
黑袍闻言一愣,故而缓缓地张口解释道:“苏邪公子说过,陆一凡麾下虽然高手众多,但魂宗之内真正拥有实权的却也不过只有三个人。一个是宗主陆一凡就不提了,另外两个就是谢云和纪原。柳三刀几乎不过问魂宗的杂事,他只对陆一凡忠心耿耿,而除了陆一凡之外的人和事柳三刀都不会真的关心,所以在魂宗之内柳三刀有权但无势。蓝辰是陆一凡可怜收留的,他是圣域叛贼的儿子又曾是玄宗弟子,在魂宗之中可谓是最不讨喜的一个人,直到今天我相信魂宗内还有不少人对蓝辰这个龙王心存鄙夷。至于郑晓五不过是流氓草寇一个,他和他麾下的一众兄弟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在魂宗内自成一派但却始终进入不了魂宗核心。放眼魂宗五王唯有纪原和谢云二人不同,他们二人都是早期跟随陆一凡的生死兄弟,而且都和陆一凡有着过命的交情,陆一凡和他们二人接触的时间最长也最信任。谢云出身温阳城,当年陆一凡还一无所有的时候最初的手下便是一群温阳死士,虽然最初的那批人已经死伤殆尽但温阳城的势力却是一直在后来陆一凡的势力中保留下来,如今在魂宗内风生水起的殷喜便是最好的证明,如果谢云有任何想法,以殷喜为首的温阳城一脉一定会倾力相助,而这一派的势力在魂宗内绝不容小觑,他们非但人数众多而且对谢云都是忠心耿耿。至于纪原更不用说了,如今魂宗的护法之中十之七八都是圣魂学院出身,纪原也是圣魂学院出来的,这就是纪原先天的优势,纪原跟随陆一凡的时间比谢云和柳三刀都要长,他应该也是陆一凡迄今为止最信任的人,陆一凡和纪原的关系要比和谢云的更进一步,这一点从陆一凡每次离开魂宗都会让纪原主持大局就能看出来,除了圣魂学院一派之外还有卓狼草原的刘猛也是纪原的死忠,纪原曾是卓狼草原部落之主的儿子,单凭这个身份就足以令魂宗内的一大票弟子誓死追随。而谢云和纪原二人的势力加在一起就基本上占据了如今魂宗全部势力的十之七八。至于陆一凡,他更像一个精神统治者,他和魂宗弟子的接触少的可怜,接触最多的就是五王,正因为他太信任魂宗五王以至于从来没有想过五王会反他,这才为我们提供了令魂宗内部瓦解的机会,如果陆一凡事事亲力亲为将魂宗大势全部掌握在自己手中,那我们就算逼得纪原和谢云再有矛盾结果也一样撼动不了魂宗的根基命脉。”
“苏邪公子处事周全,我佩服!”谢风冷冷地说道,“不过这次计划已经被祁玉楼给破坏了,而陆一凡又快要从灵域回来,我们若是再不想想其他办法尽快做事,只怕就再没机会。”纪沂儿眼神一狠,对黑袍说道:“不如黑袍长老亲自出手将祁玉楼……”纪沂儿说着还将自己的手轻轻在脖子前比划了一下,其中的深意不言而喻。
黑袍摇头道:“祁玉楼如今是祁家商会的继承人,身边有青阳子这样的绝世高手寸步不离,就算是我以现在的修为也绝对在青阳子手里讨不到什么好处。而且我若冒然现身说不定还会坏了苏邪公子的大事。”谢风眉头一挑,问道:“敢问苏邪公子现在身在何处?”黑袍眼神一冷,沉声说道:“你只要做好自己的事就够了,苏邪公子的事你还没资格过问。”
纪沂儿道:“祁玉楼八成已经看穿了我们的计谋,今后该怎么做还请黑袍长老明示?”黑袍眼神迷离地思量了许久,方才对谢风和纪沂儿说道:“此事我还要再琢磨琢磨,你们先回去吧,以免时间长了惹人怀疑。”谢云和纪沂儿对视一眼,而后二人便对着黑袍恭敬地拱了拱手,接着便飞身而退消失在无尽的黑夜之中。
黑袍再度转过头来望着屹立在夜空之中这尊孤傲的证德峰,眉宇之间不禁流露出一丝凝重之色。
“当年冥远就是从这里证道成神的吗?那他有没有想到过在数百万年之后,自己唯一留存下来的后人也将会在这里陨落?”
回到魂宗,谢风突然将要返回狼王府的纪沂儿叫住,道:“此事我看的出黑袍长老颇为苦恼,若是我们能有机会替苏邪公子顺利解决这件事,日后一定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纪沂儿眉头一挑,颇为不屑地说道:“你为了权势连最爱你的女人都可以出卖,现在又想打什么鬼主意?”
谢风脸色一沉,道:“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和盈盈日后过上好日子,但如今这件事办砸了我们就会在苏邪公子面前彻底失去信任,想必以后也不会再有什么上位的机会了。”纪沂儿道:“那你想怎么做?”
谢风咬牙切齿地说道:“既然玉楼已经看出了我们的身份,那八成他也会将这一切透露给纪原和谢云,我与其遮遮掩掩的在谢云面前装模作样,倒不如开诚布公的放手一搏。”纪沂儿眉头越发紧蹙,道:“你想在谢云面前表明身份?”谢云重重地点了点头。纪沂儿赶忙劝阻道:“此事万万不可,我们还是静候黑袍长老的消息吧,你若轻举妄动说不定会打草惊蛇。”
谢云不屑地冷笑道:“昨天祁玉楼出现的时候我们的这盘棋就已经陷入僵局,如今黑袍想重开一局根本就是心存幻想,这盘棋还没被将死,我们一定还有生机!等黑袍的消息?哼!你以为他真的在乎我们的死活吗?他不过只是苏邪公子的一条狗罢了,和我们都一样!”
纪沂儿听的心惊胆战,她不知道谢风接下来究竟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但心中已是隐隐感受到一丝不安。谢风道:“此事我心意已决,我要主动出击绝不能坐以待毙。接下来的事我自己去解决,你只要静静地等我的消息随时配合我就行了。之前纪原和谢云不是我的对手本已是必死之局却被祁玉楼突然出手解围,祁玉楼他以为这次能将死我,我偏要杀出重围,反将他一军!等着看好戏吧!哼!”
说罢,谢风也不等满心诧异的纪沂儿张口便已然转身大步消失在黑暗之中,原地只留下满脸错愕的纪沂儿心中充满了忧虑,她潜入魂宗的本意只想保住纪原和蓝辰,但却越发感觉到这趟本就不清的潭水,似乎变的越来越浑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