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蒙蒙发亮,满眼失落的陆一凡回到三圣山,看他那略显疲惫的步伐和垂头丧气的神色,似乎是心情欠佳。
“一凡!”
陆一凡刚踏入山门,玉楼已是迎面走了过来,玉楼满脸阴郁,面色之差较之陆一凡也不遑多让。看到玉楼,陆一凡轻轻挥了挥手中攥了一晚上的密信,声音干涩地苦笑道:“玉楼,昨天晚上有人送了这封信给我,落款是戚夫人。信上说戚夫人这段日子一直在帮我四处打听灵儿的消息,终于有人发现在灵域碧波镇见过灵儿,可昨夜我去碧波镇寻找,就差挖地三尺,仍旧没有发现灵儿的身影……”话说到这儿,陆一凡不禁惨然一笑,自嘲道:“直到刚才回来的路上我再三思量,这封信恐怕根本就不是戚夫人给我的,而是另有人给我传假消息,怕是别有企图……”
“一凡。”不等陆一凡把话说完,玉楼却是再度轻唤一声打断了陆一凡的思绪。陆一凡从未见玉楼的脸色这么难看过,心中不禁“咯噔”一沉,慌忙追问道:“玉楼,可是昨夜我不在的时候三圣山出了什么事?”
玉楼神色凝重地注视着陆一凡,片刻之后方才重重地点了点头,道:“柳兄他……出事了……”
“什么?”陆一凡下意识地发出一声惊呼,继而急忙向前两步抓住玉楼的肩膀,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你随我来!”玉楼神色一正,反手抓住陆一凡的胳膊,不等陆一凡再三追问,已是主动拽着陆一凡朝三圣殿跑去。
陆一凡被玉楼一路拽着跑到校场才突然发现此刻三圣山中所萦绕的诡异气氛。此刻校场上已经聚满了刀剑傍身的三圣山弟子,这些弟子无不是脸色铁青,满眼怒火的模样。而在临近三圣殿的地方还聚集着一帮灵域各宗各派的客人,这些人和校场上的三圣山弟子一样皆是沉默不语,更有甚者还时不时地连连叹息。
看到陆一凡出现,这些三圣山弟子顿时全部聚拢过来,他们用能杀人的目光恶狠狠地瞪着陆一凡和玉楼,攥着刀剑的手骨节都因为用力过度而微微泛白,粗重的呼吸声加上咬牙切齿的模样,就好像陆一凡杀了他们的父母一样苦大仇深。
“任何人都不许乱来!”
突然,在众弟子之后彼青的冷厉的声音陡然传来,接着只见同样面沉似水的彼青在两名三圣山长老的陪伴下,蛮横地推开挡在前边的弟子,大步流星地走到陆一凡和玉楼身前。
“二宗主,到底出什么事了?你们这是……”
“陆宗主,教主已经在大殿恭候多时了!请吧!”彼青根本就不理会陆一凡的质疑,目无表情地吐出这么句话,大手一挥令虎视眈眈的众弟子让开一条通道,之后便转身率先朝着三圣殿走去。
满心疑惑的陆一凡看了看面色难看的玉楼,强忍着心头的好奇迈步跟了上去。数千弟子将这片校场挤得满满当当,为陆一凡和玉楼所让出的通道不过一尺宽,当陆一凡和玉楼走过之时,站在两侧的三圣山弟子无不睚眦俱裂,把拳头攥的“咔咔”作响。
“吱!”
随着一声轻响,三圣殿的大门被彼青用力推开。陆一凡皱着眉头看了看聚集在门外的宾客,之后狐疑地迈过门槛走入殿中。
此刻虽然已是清晨,但大殿的门窗却是全部被封的严严实实,殿中也没有点燃烛火,只依靠着阳光透过纸窗映射进来的亮度,令整间三圣殿看上去异常昏暗。陆一凡眯着眼睛在大殿内快速扫视一圈,但见高台上萧鸿飞正气的浑身颤抖,其身前的案台此刻也被他一掌劈成了两半,而在萧鸿飞旁边长发披肩一身素衣的萧柳依正痛哭流泣,今日的萧柳依并未梳妆,淡妆素抹脸色苍白,看上去别有几分娇弱病态之美。元桃站在萧柳依身旁,正满眼心疼地温柔安抚着她。
而在大殿左侧站着的是十几个三圣山长老和内宗弟子,以及灵域其他八大宗门派来参加酒宴的长老们,此刻他们全是默不作声、屏息凝神,令殿内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而在大殿右侧则是沐丹、郑秦、郑晓五和刘继棠、刘梓棠兄妹,在这几个人后面还站着一个面色惆怅,焦虑不堪的柳三刀。此刻,柳三刀披头撒发,衣衫凌乱,身上血迹斑斑,结实的胸膛上几道触目惊心的血痕还在不住地向下淌着鲜血。
“柳兄,你受伤了?”陆一凡一看到柳三刀的伤势眼神陡然一变,接着一股刺骨的寒意便是直逼高台上的萧鸿飞,冷声质问道,“萧教主,你这是什么意思?”
“一凡,我……”柳三刀似乎自知理亏,赶忙开口道,“我没什么事,这不能怪他们……”
“到底出什么事了?”陆一凡只感到自己的心口如同被一块巨石压着似的,压抑的难受。
“陆一凡!”萧鸿飞终于忍不住心头的震怒,猛地向前两步伸手怒指着陆一凡,狂暴地怒喝道,“我萧鸿飞诚心诚意想与你化敌为友,但却万没想到你竟然……竟然纵容手下**我的女儿!”
“什么?”萧鸿飞话一出口,陆一凡如同遭受一记晴天霹雳,脑中顿时一片空白,整个人愣在大殿中久久缓不过神来。任由萧鸿飞如何喝骂,陆一凡却也只能看到他的嘴型变换,耳中却是什么也听不见了。
“陆一凡,这件事你若不给我女儿一个交代,我萧鸿飞就算豁出这条命不要也要与你们不死不休!”萧鸿飞气的身子颤抖,脸上青筋暴起,一双虎目之中闪烁着无法平息的怒火,咆哮之间吐沫横飞,嘴唇微微泛白,一双铁锤般的拳头凌空挥舞着,在虚空之中砸出一阵阵“嘭嘭嘭”的音爆声。
而相对于萧鸿飞的怒不可遏,萧柳依却是已经泣不成声,她脸色惨白,贝齿已将嘴唇咬破渗出丝丝鲜血,有几次欲要挥剑自刎但都被其他人给拼死拦了下来。
一个尚未出嫁的女子遭逢这样的事,无异于天塌地陷,从此之后再无希望可言。
陆一凡看着痛不欲生的萧柳依不禁心中一阵发紧,嘴唇都在微微颤抖着,他无视萧鸿飞的喝骂。蓦地转过身去目光凌厉地看向站在沐丹几人身后的柳三刀,双腿像灌了铅似的异常沉重,陆一凡一步步走近柳三刀,沐丹本想从中阻拦但却被陆一凡凌厉如刀的眼神给生生逼退了。柳三刀面色复杂地看着面前的陆一凡,但他又好像不敢与陆一凡长时间对视,眼神飘忽不定,眉宇之间充斥着说不出的纠结。
“一……一凡……”
“实话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做过?”不等柳三刀开口,陆一凡却是猛地挥手一指高台上的萧柳依,语气愤怒地对柳三刀问道,“你到底有没有对萧姑娘做过那种事?”
“宗主,其实柳兄他……”
“我要听柳三刀说!”郑晓五本想帮着柳三刀搪塞,但陆一凡却好像一个突然被引爆的火球一样,猛地转过头去用几乎能杀人的而目光怒瞪着郑晓五,冷喝道,“到底你叫柳三刀还是他叫柳三刀?”
“我……”
“柳三刀,我在问你话!”陆一凡猛地伸手将欲要解释的郑晓五推出数米远,继而猛地伸手一揪柳三刀的衣领,硬是将比他高出小一头的柳三刀狠狠地拽到自己面前,“我不想听一句废话,你只要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对萧姑娘做过那种事?”
看着怒火攻心的陆一凡,柳三刀紧咬着下唇,涨红着脸重重地点了点头,道:“有……”
“啪!”
不等柳三刀的话音落下,陆一凡却是突然挥手,狠狠地打了柳三刀一记响亮的耳光,只见柳三刀的脸颊上五道血红的指印赫然浮现而出,足见刚才陆一凡的这一巴掌打的有多狠。
陆一凡突然动手不禁令沐丹等人吓了一跳,也让不断喝骂的萧鸿飞下意识地停住了骂声。
“畜生!”陆一凡怒瞪着柳三刀,咬牙切齿地骂道。
“陆一凡,这件事你一定要给我女儿一个交代!”萧鸿飞冷声喝道。
陆一凡猛地转过身来,直视着萧鸿飞,正色道:“萧教主想要什么交代?”
“冤有头债有主!”萧鸿飞冷声道,“这种卑鄙无耻的事既然是柳三刀做出来的,那我就要让柳三刀血债血还,只要陆宗主你不要护短!”
“柳三刀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我陆一凡发誓绝不护短!”陆一凡字字铿锵地说道,“萧姑娘受此委屈陆某痛心疾首,约束手下不利我陆一凡难辞其咎。莫说是萧教主,现在就连我都想杀了柳三刀这个畜生,甚至恨不能杀了我自己向萧姑娘赔罪!今日我与柳三刀这个混账东西就跪在你面前,要杀要剐任凭萧姑娘处置,我陆一凡和柳三刀绝不反抗!”
说罢,不等萧鸿飞回话,陆一凡竟是真的“噗通”一声朝着萧柳依跪了下去。见到这一幕玉楼等人皆是脸色大变,继而毫不犹豫地纷纷跟着跪倒在地。柳三刀急忙冲上前来伸手欲要将陆一凡搀扶起来,但任凭柳三刀如何用力,陆一凡跪在那里却如同山岳一般巍然不动。
“这个祸是我闯出来的,一切后果我来承担!萧姑娘,昨夜轻薄你的混蛋王八蛋是我柳三刀,这一切都与宗主无关,你要杀要剐都冲我来,我柳三刀绝无二话。”柳三刀一边拽着陆一凡边满眼通红地向萧柳依解释道,“我求你不要迁怒于陆宗主,我闯的祸我自己扛……”
“你给我跪下!”陆一凡猛地振臂一扯,顺势将柳三刀拽到自己身边跪下,怒喝道,“从现在开始我不想再听你说一个字,你扛?你扛得起吗?你做出这种下流无耻的事还想拿什么来扛?”
“一凡……”
“你再说一个字我现在就割了你的舌头!”陆一凡厉喝道,“给我闭上嘴在一旁跪好!”
见到这一幕,彼青和元桃不禁暗中对视一眼,眼中皆是一抹思量之色。
“陆一凡你不必将我,别以为你跪下来替手下人挡灾我就不敢杀你!”萧鸿飞怒指着跪在殿中的陆一凡和柳三刀,气的怒发冲冠,连番咆哮道,“好,你们两个想赎罪是吧?那我现在就杀了你们替我女儿报仇!”
“萧鸿飞,你敢动我家宗主一根头发,我魂宗发誓一定聚集一切力量踏平你三圣山!”郑晓五抽出腰间的擒龙刀,跪着向前挪动几下,挥刀挡在陆一凡和柳三刀面前,一双阴狠的虎目毫不畏惧地怒视着萧鸿飞,喝道,“有种你就动手,看看今天谁能独活?”
“大宗主,事到如今他们还敢如此叫嚣,实在是猖狂之极!”彼青添油加醋道,“如今柳依受此屈辱,倘若我们再瞻前顾后还算是她的亲人长辈吗?我彼青以三圣山二宗主的名义对天发誓,愿意拼死杀陆一凡,替柳依讨回公道!”
元桃见状也点头附和道:“我以三圣山三宗主的名义愿意追随大宗主,与陆一凡和他们魂宗死战到底!”
“我等皆愿与魂宗不死不休!”殿中三圣山的长老和内宗弟子们纷纷开口表态,一个个同仇敌忾,一瞬间倒是将三圣山分崩离析的几派统统凝聚到了一起。
“萧教主请三思!”沐丹见到势头不对,赶忙出面劝阻道,“陆宗主说话算话他说不反抗就绝对不会反抗。但你要想清楚,今日杀一个陆一凡固然容易,但你杀了陆一凡之后呢?魂宗的其他人会善罢甘休吗?你或许不忌惮魂宗,那圣域其他宗门呢?还有如今已经归顺陆宗主的兽域罗刹门,还有祁家商会,甚至我灵域皇族都是陆宗主的朋友,陆宗主若真有什么三长两短,萧教主认为三圣山以后的日子会好过吗?”
“不好过又如何?”彼青看着面色阴晴不定的萧鸿飞,生怕他会改变主意似的,急忙煽风点火道,“柳依是大宗主的女儿,是我三圣山的大小姐,更是未来三圣山的继承人,如今她被人**受辱这种事我们都能忍受,那日后我们三圣山还有什么颜面在灵域立足?大宗主又还有什么颜面继续统领灵域各大宗门?”
看着面色再度变的狰狞的萧鸿飞,玉楼陡然开口道:“萧教主,你刚刚说冤有头债有主,萧姑娘受辱当然不能就这样不了了之,但就算要杀,也要杀罪魁祸首是不是?”
“是!”萧鸿飞咬牙切齿地说道,“不过现在罪魁祸首就是柳三刀,你就算说出天大的借口来也休想保他!”萧鸿飞虽然愤怒但却还不至于完全丧失理智,他口口声声针对柳三刀,却对陆一凡只字未提,足见其内心之中对陆一凡还是多多少少有些顾忌的。
“那好!”玉楼点头道,“我再问萧教主,你凭什么一口咬定罪魁祸首就是柳三刀?”
“祁玉楼!”萧鸿飞暴怒道,“我敬你是个念书人,你休要得寸进尺在我们面前咬文嚼字呈口舌之快,刚才柳三刀这个畜生他自己都承认了自己的罪行,难道还有假吗?”
“柳三刀与萧姑娘他们二人昨夜的确在一起,但这也不代表柳三刀就是罪魁祸首。”玉楼不卑不亢地说道,“萧教主口口声声说柳三刀**萧姑娘,刚刚在别院内更是不问青红皂白便对柳三刀痛下死手,现在我倒想问个清楚,萧姑娘昨夜真的是被**吗?如果是被**那在今早房间内那么多人为何没有一个人看到房间内有挣扎打斗的痕迹?还有今早发现房间内萧姑娘的衣裙连半点破损都没有,身上更没有任何伤情,试问天底下有哪个男人会这样斯文的**一个女子?”
“祁玉楼,你够了!”元桃喝道,“昨天柳依喝的伶仃大醉不省人事,已经在昏睡之中受辱,难道你现在还想冤枉她是**荡妇,是故意勾引柳三刀的不成?你这样也未免欺人太甚了吧?”
面对元桃的质问,玉楼置若罔闻一般继续对萧鸿飞沉声道:“萧教主,我绝不是替柳三刀推卸责任,更不是在巧言令色胡搅蛮缠,我只是觉得这里面实在有太多的疑点还没弄清楚,比如萧姑娘为什么会出现在陆宗主的房间?还有柳三刀又为什么会睡在陆宗主的房内,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林林总总太多的疑点还没有调查清楚,现在就武断这件事是不是太不理智呢?”
“祁玉楼,你住口!”彼青厉声喝道。
“萧教主!”玉楼先前挪动一步,无视彼青的喝斥,继续说道,“正所谓雁过留声,我相信这件事一定另有隐情,并且一定能查到一些蛛丝马迹来揭开整件事的真相,这一切实在太过蹊跷,请萧教主三思而断,千万不要让萧姑娘白白受辱!”见到萧鸿飞目光有所迟疑,玉楼又赶忙将目光投向了一旁低声哽咽的萧柳依,拱手道,“萧姑娘勿怪,玉楼也斗胆想请萧姑娘好好回忆一下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以免莫名其妙地让柳三刀做了某些别有用心之人的替死鬼!”
萧鸿飞转头看了一眼面容憔悴的萧柳依,大手一挥,道:“够了,无论真相如何,无论是不是真的另有隐情,柳三刀对我女儿的所作所为都是铁一般的事实,今日我就先杀了他之后再慢慢调查其他的事!”
“萧姑娘,事已至此,如若再任由这样继续下去,那我们之前为两家和解所做的所有努力都将白费。”玉楼急忙对萧柳依说道,“还望萧姑娘三思……”
“爹!”就在萧鸿飞准备冲下来一剑杀了柳三刀之时,萧柳依却是强忍着心中的委屈突然开口道,“此事……等调查清楚了再杀他们不迟……”说罢,萧柳依再也忍不住眼中的泪水,陡然起身跑入侧殿之中。
“大宗主!”彼青眼神焦急地看向萧鸿飞。却见萧鸿飞的一双虎目此刻已经微微泛红,隐约还能看到在眼眶中打转的一丝泪痕,不等彼青再度开口,萧鸿飞却是幽幽地开口道:“柳依这孩子……真是太懂事了……柳三刀的命暂且记下!祁玉楼,我给你三天时间调查此事,三天之后无论如何你都要给我一个最终交代!”
说罢,萧鸿飞便叹息一声,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朝着萧柳依刚刚离开的方向快步追了出去。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