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陆一凡的气势只是令祁山感到心有忌惮的话,那此刻出现在他面前的柳三刀,无疑令祁山的心中油生出一抹深深的畏惧之意,因为祁山在柳三刀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自己根本就无法匹敌的强横感。
“你是柳……”祁山的话只说到一半便是戛然而止,他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似乎害怕自己不小心说漏嘴什么似的,接着他的眼神谨慎地左右稍稍扫视了一下坐在大堂之内的众多食客,而后眼神凝重地看向柳三刀,将自己的声音压低到只能两个人听到的地步,方才匆匆问了一句,“你是柳三刀?”
柳三刀没有直接回答祁山的话,只是嘴角微微向上一翘,冲着祁山露出了一丝令人捉摸不透地笑容,似是默认了自己的身份。接着他左臂微微向前一挥,对着祁山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从始至终只是一言不发地笑看着祁山,直看的祁山一阵阵背后发凉。
站在祁山身后的四名随从见状,不由地脸色一沉,继而便欲要迈步向前去与柳三刀理论,只可惜他们四个还没有来得及张口却已经先被祁山给伸手拦住了。祁山心里明白柳三刀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因此他不会傻到让自己的手下去和柳三刀动手拼命,因为那样做的结果只会令自己这方损失惨重。
“哈哈……做生意嘛当然是你情我愿的事情,所谓买卖不成仁义在,咱们又不是第一次合作了,凡事都好商量嘛!”突然,祁山却是话锋一转,故意将自己的声音扩大了许多,他的话也令大堂之中的那些充满好奇的食客听了个一清二楚,众人听到此话之后心中也不禁暗想,这两伙人之所以闹的不太愉快原来是生意上有了矛盾,这种事在生意人中经常遇到,因此众人对此大都也是见怪不怪了,“那个……伙计,给我找一间上房,我想和几位老朋友好好聊聊!”不得不说祁山的确也是个颇为精明的人,非但没有当着众人的面表现出什么难堪之色,反而还颇为豪爽地吩咐伙计给他们单独在房间内摆宴,眼珠一转瞬间便想出了这个一石二鸟之策,这样既能避免大庭广众之下的尴尬,又能和陆一凡推心置腹地好好谈一谈,他又何乐而不为呢?
祁山说罢还一脸笑意地看向坐在角落之中的陆一凡,眼神之中明显带有一丝邀请之意。而面对反应如此迅速的祁山,陆一凡先是一愣,不过紧接着他便释然地对着祁山微微一笑,而后还顺手端起桌上的茶杯遥敬了一下祁山,继而便率先和沐丹一起转身朝着楼梯处走去。
看到陆一凡已经答应,祁山方才冲着柳三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继而便在大堂众人的注目之下,一行人淡定自若地跟着店里的伙计消失在了楼梯之上。
房间内,圆桌之上只摆放着一盏烛台、一壶热茶、两个茶杯、一卷摊开的画布,仅此而已。
而在桌边也只是迎面而坐着两个人,左边是陆一凡,右边是祁山。而柳三刀和沐丹以及祁山的四个随从,则是各自安静地站在二人身后,一言不发地等待着这场交谈的结束。
“自古英雄出少年,祁某在圣域之中做了几十年生意,自认闯荡多年阅人无数,但如同陆兄弟这般的少年英雄我却是第一次见到!”祁山先是习惯性地客套一番,“早就听说本届天恩大赛的魁首之人是一名胆识过人的翩翩公子,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所谓闻名不如见面,今日祁某有幸能见到陆兄弟真容,真乃是三生有幸,容祁某以茶代酒先敬陆兄弟一杯!”
说着祁山也不等陆一凡回话,便是端起茶杯冲着陆一凡微微一举,接着便将杯中之水一饮而尽,大有一副洒脱坦荡之意。
“祁先生,虽然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手段打听我们的事,但我能感觉的到你对我们并没有什么恶意!所以,这杯茶我回敬阁下!”陆一凡笑着喝下自己杯中的茶水以示诚意,“既然你我萍水相逢,那不如就打开天窗说亮话,阁下究竟何人?”
“我已经说过了祁某是一名生意人,我这个人向来都是只谈生意,与生意无关的事情从来都不会多问一句,也从来都不会多说一句!”祁山淡笑道,“陆兄弟刚才的话说的没错,我对你们几位的确是没有半点恶意,而我找你们只是想和你们交换一下消息,我告诉你们王六的下落,你们告诉我关于楼宗五虎的消息!”
“你认识楼宗五虎?”陆一凡眉头微皱地轻声发问道。
“不认识!”祁山的回答倒是直言不讳,“如若我认识的话,也断然不会找你们打听消息了!”
“那你打听楼宗五虎所为何事?”陆一凡似乎还不甘心,“你既然不认识他们,那你手中的画像又是从何而来?”
听到陆一凡的追问,祁山轻笑着摇了摇头,而后缓缓笑道:“做生意向来都不会过问与生意无关的事情!我为什么要打听他们,我的画像又从何而来好像与我们之间的这场交易无关!陆兄弟,我祁山不是强盗,也不是奸人,我想和你谈的生意只是一个消息的交换,你我各取所需,都不必多问什么。如若你觉得这场生意公平,那我们便谈下去,如若陆兄弟觉得这场生意不公平,那祁某也自当识趣而退,愿意留下一千银贝作为补偿,权当是占用了几位的时间。”
祁山的话说的很是中肯,既不软也不硬,令陆一凡听完之后既无法反驳又不好推辞。
“祁先生可知道我和楼宗之间的关系?”陆一凡开口问道,“可知道我和楼宗之间素有恩怨?”
“知道!”祁山笑道,“不过此事与祁某无关,我也断然不会多管闲事。”似乎是害怕陆一凡多心,于是祁山竟是率先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我的意思是,既然阁下也和楼宗有些矛盾,我也和楼宗有些纠葛,那我们为何不能坦诚相待,一起对付共同的敌人呢?”陆一凡眉头一挑,试探性地问道。
“哦?”陆一凡的话引起了祁山的一阵疑惑,只见祁山目光幽深地死死打量着陆一凡,脸上却是依旧保持着一沉不变的笑容,幽幽地问道,“陆兄弟怎么知道我和楼宗是敌人?万一我和楼宗是朋友呢?”
“很简单!拿着楼宗五虎的画像到处向外人打听他们的下落,而并不是直接找上楼宗,只凭这一点我就知道你们之间一定不是朋友!如果祁先生是想向楼宗示好或者是想去交个朋友的话,那大可直接登门拜访,又何必四处打探这么麻烦?而且还打探的如此小心谨慎。更何况祁先生明知我与楼宗有怨,竟然还敢找上我,那也说明你们和楼宗的关系从某种意义上与我是一样的,你们知道我与楼宗有恩怨,并且曾经还交过手,因此才会找上我。只有立场相同我这里才会有你想要得到的有用消息!”陆一凡一边说着一边仔细地观察着祁山眼神之中的变化,其实他说的这么多大部分也只是自己的揣测而已,现在他需要从祁山的神情变化之中得到肯定的答案,“祁先生,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啪啪啪!”
还不待陆一凡的话音落下,祁山却是已经满眼感慨之色地拍手称赞起来:“厉害!果然厉害!”
“如此说来,陆某猜中了?”陆一凡眼神一动再度追问道。
“我只能说没有猜错!”祁山突然朗声笑道,“陆兄弟的思维之缜密,即便是我这个在生意场上混了几十年的老家伙都不得不服!陆兄弟的意思我明白,敌人的敌人就是自己的朋友这个道理我也懂,只不过很可惜,我打听楼宗的消息有我自己的目的,恕在下不能与陆兄弟同仇敌忾了!”说着祁山还端起茶杯冲着陆一凡深表歉意地示意了一番。
“无妨,既然祁先生有自己的打算,那我也绝不会强求!”陆一凡淡笑道,突然他的话锋一转,眼神之中猛然闪过一抹异样的精光,口中淡淡地说道,“只是我与楼宗之间的恩怨早晚要算个清楚,到时候还希望祁先生不要妨碍我才好!”
当陆一凡话一出口的时候,站在其身后的柳三刀和沐丹二人眼神几乎同时一凝,直直地看向祁山,等待着他的答复。
“哈哈……刚才陆兄弟都已经猜出了祁某打探楼宗五虎的用意,就算是到时候祁某出现,只怕也是助了陆兄弟一臂之力,又何谈妨碍之说呢?”祁山的反应依旧淡定如初,但他却并没有直接答应陆一凡的请求,不过其话中的意思却是令陆一凡几人并不反感,起码目前他们还算是站在一个立场上看待楼宗,“无论如何,我都希望陆兄弟日后能顺利了解自己和楼宗之间的恩恩怨怨!”
“多谢,祁先生也一样!”陆一凡客气地回敬道,“既然如此,在立场上我们之间也算是坦诚布公了,既然祁先生相信我,那我也自然相信祁先生!我们现在可以谈谈这笔生意了,毕竟做人要恩怨分明,对于曾经谋害过我们的王六,我也绝不会就此作罢!”
“不错!恩怨分明,有恩要报,有仇也要报!”祁山点头赞许道,“当日你和这位姑娘差点死在王六这厮的毒害之下,这件事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当做没事发生!”
说话的功夫,祁山再度将那张写有王六住处的纸条放在了陆一凡的面前,笑着说道:“做生意最讲究诚信,既然陆兄弟决定和我谈这笔生意,那祁某自然要率先展示自己的诚意!这是王六现在住的地方,离这不算远,在西皇城外以北不到三十里的一个村子里!王六当日先后从潮海那里得到了几百个银贝,潮盐帮出事之后,王六便第一时间躲了起来,如今活的倒是颇为逍遥自在!此等奸人的好日子如今也算是到头了,陆兄弟大可去好好的收拾他,全当是为西皇城除害了!”
“这……”陆一凡看着放在自己眼前的纸条,一时之间竟是有些犹豫起来,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该不该就这样拿起这张纸条,“那楼宗五虎……”
“没关系!陆兄弟大可先去验证王六的所在是否属实,然后再回来告诉我关于楼宗五虎的事情不迟!”祁山倒是很会做人,说出去的话也是极为漂亮,“我在这里恭候陆兄弟血耻而归!”
“祁先生难道不怕我一去不回?”陆一凡眉头一挑,好奇地问道。
祁山缓缓地摇了摇头,淡笑道:“如果陆兄弟不去的话,那你就不怕我这条消息是假的?”
“这……”陆一凡毕竟经验不足,在祁山这样的老狐狸面前还是显得有些稚嫩。
“这好办!”见到陆一凡有所为难,站在其身后的柳三刀却是突然朗声笑道,“一凡,你在这里先和他喝着茶,我去城外找那王六。我保证不等你们这壶茶喝完就能赶回来!”
“行吗?”沐丹狐疑地看了一眼柳三刀,心中惴惴不安地问道,“除了西皇山你哪也没去过,要不然我和你一起……”
“不用!”柳三刀大手一挥,满不在乎地笑道,“我在找人麻烦的时候不喜欢旁边有个女人看着,你们在此稍等,我去去就来!”
说罢,柳三刀伸手抓起桌上的纸条,再度冲着陆一凡肯定地点了点头,继而便大步流星地开门离开了房间。
看着柳三刀离去的背影,祁山的眼中不经意地闪过一抹极为细微的诧异之色,对于柳三刀的传奇他早有耳闻,但是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人谈之色变的西皇山悍匪,如今竟然会屈居在陆一凡这样一个年轻人之下,而且看其对待陆一凡的言行举止,竟然非但没有半点礼数上的僭越,反而还恭敬有加。这一切的一切实在令祁山琢磨不透。
“祁先生,我所知道的楼宗五虎的事情并不算多,不过却可以全部告诉你!”待柳三刀走后一杯茶的功夫,陆一凡终于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率先张口打破了僵局。
“陆兄弟难道不等柳兄弟回来再说吗?”祁山颇为诧异地问道。
“无妨!对祁先生我很放心,对柳三刀我也很放心!”陆一凡淡笑着说道,“只怕不等我说完,柳兄就已经回来了。与其等他回来再说,不如我们现在便开始,以免耽误祁先生的时间!”
“好!”祁山痛快地答应一声,虽然他表面上依旧是笑呵呵的,可实际上他的内心对于陆一凡却又不禁高看了一眼。
陆一凡的话说的明白,他对祁山放心,对柳三刀也放心,其话中的深意则是首先他相信祁山给的王六地址是真的,其次即便这个地址不是真的,他也能在祁山离开这里之前将柳三刀等回来,而柳三刀一旦回来了,凭借陆一凡和柳三刀二人的本事,祁山和他带着的四个随从,根本就没机会安然离开这里。因此陆一凡的话一半是用坦诚,一半则是威胁,祁山何等精明?他又岂会听不出来呢?
如若祁山的消息是假的,陆一凡的消息则会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烫手山芋,就算陆一凡想说,他祁山也不敢听才是,因为一旦听了,那就真的一点退路都没了。而祁山之所以选择痛快的答应,那是因为他有信心自己所给的王六地址是千真万确。
其实这也是陆一凡和祁山二人之间一个相互试探的过程。而在得到祁山的答应之后,陆一凡也不再犹豫,稍稍整理了一下思绪之后,便缓缓地开口说道:“楼宗五虎起家于西南七千里荒漠之中最为繁华的地方,封城。据传说最早他们并非是宗门,而是一伙强盗,只不过后来随着势力发展越来越壮大,封城楼宗的名号才开始渐渐竖了起来!虽然成了宗门,但门内弟子的所作所为却依旧多是贼盗之事,因此外人也经常私底下将楼宗称之为‘楼寨’。楼宗在封城乃至整个西南荒漠地带可以说是一手遮天,北至温阳山,南至西皇山,延绵七千余里他们都自称是自己的地盘。这也是为什么一直南下到西皇城,各位还能找到追杀我的悬赏令的原因,就因为楼宗的势力范围遍及于此!而西皇城的潮盐帮,据说也是楼宗的附庸之一。楼宗势大,就连领皇亲命的封城城主都要对其礼让三分,整座封城城主已经成了一个摆设,真正掌权的是楼宗的宗主。他不止掌控了封城,更等于掌控了整个西南七千里之地,因此说他是这里的土皇帝也丝毫不为过!”
陆一凡慢条斯理地讲述着,祁山则是聚精会神地聆听着,不时还眉头微皱地思考些什么。
“楼宗五虎,分别是宗主‘西南虎’楼奕、老二‘震天虎’楼雷、老三‘噬魔虎’楼墨、老四‘遁地虎’楼苍、老五‘霸山虎’楼畅!”陆一凡继续说道,“其中我亲眼见过的分别是楼雷、楼墨和楼畅,其中楼雷最强,应该有七转魂灵的修为,楼墨其次大概是三转魂灵的层次,楼畅最弱只是个九转魂师。而楼宗能在这西南之地如此霸道,我想最大的一个原因就是其宗主楼奕是个十分强悍的高手,虽然我没有见过他,但据我所知就连魂王境界的强者对于楼奕都是谈之色变,异常忌惮,因此楼奕的恐怖足见一斑。而在我见到的这三个人之中,最属楼墨手段狠辣,他能操控数百万只的嗜血红蛛,吃人不吐骨头的血腥残暴绝对令人心悸,曾经我就与这些红蛛交过手,而且还险些丧命……”
就这样,陆一凡仔仔细细地讲述着他对于楼宗五虎的认识和看法,可以说是将很多自己在与楼宗五虎交手中的实战经验都一点不剩地说了出来,当然关于温阳城和沐丹的部分则是被他自动地忽略过去,他的话始终围绕着楼宗五虎来说,最后陆一凡还帮着祁山一起辨识了一下画布上的几个头像,将楼宗五虎依次对号入座,其中对于陆一凡素未谋面的楼奕和楼苍二人,他则是根据年纪大小而分辨的。
从始至终,祁山没有用笔记过一句话,但透过他那始终专注的目光和炯炯有神的眼眸,陆一凡断定祁山绝对已经将自己所说的一切都牢牢地记在脑海之中了。
“祁先生,我所知道的关于楼宗五虎的事情已经全部告诉你了,希望对你有些帮助!”在和祁山交谈了将近一个半时辰之后,陆一凡终于松了一口气,将桌上的那杯已经放凉了的茶水一饮而尽,湿润了一下自己那早就已经干燥不已的喉咙。
“陆兄弟所言对于祁某来说实在是珍贵之极,有了陆兄弟的消息,今日我对于楼宗五虎也算是有了一个详尽的认识,真是要再次感谢陆兄弟才是啊!哈哈……”看得出来,此刻的祁山显得很是高兴。
“嘭!”
就在陆一凡和祁山二人正在客气的彼此寒暄之时,两扇房门被人猛地从外边推开,接着只见一脸笑意的柳三刀便是迈着四方大步走了进来,此时他依旧用右手将斩月长刀扛在肩头,而唯一不同的是在他那刀鞘尾端,此刻竟是还挂着一个脏兮兮的麻布包袱。
“柳兄弟,你可曾找到那王六了?”祁山一见到柳三刀便是赶忙站起身来关切地问道。
“嘭!”
柳三刀没有理会祁山,径自走到陆一凡身边,右手一翻便将那挂在刀尾上的包袱扔在了桌面之上,继而一脸笑意地看向陆一凡,朗声问道:“一凡,你看看是不是这个小子?”
听到柳三刀的话,陆一凡的眼神猛然一聚,而后他眉头紧皱地将目光投在了麻布包袱之上,直到此刻他才嗅到了这包袱之中此刻竟是幽幽地传出一股子血腥味道。
“这是……”
还不待陆一凡的话说出口,柳三刀却是已经自顾自的解开了包袱扣。霎时间,一颗鲜血淋漓甚至还冒着一丝热气的狰狞人头便是赫然浮现在包袱之中。
这颗人头,正是那当日给陆一凡和沐丹上菜的客栈伙计,王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