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出身于金陵权贵之家的陆俊和韩灵儿自然知道圣域皇族这块令牌所代表的究竟是什么意思。尤其是陆文才,当即便是傻了眼,只见他战战兢兢地走到二楼的边缘处,小心翼翼地跳脚往下望去,却看到趴在地上的炎泽此刻竟是一动不动,没有了半点动静,这令陆一凡的心猛然一阵紧抽,脸上的肌肉也不禁跟着微微颤抖起来,回身望着韩灵儿和陆俊,张了半天嘴似乎想说什么,但喉头却如同被人死死牵制住一般,支支吾吾地竟是吐不出半个字。
“陆俊大哥,这令牌是……”
“走!”不等罗秀再度反问,陆俊却是猛然回身用力地推搡着罗秀等人,口中更是焦急万分地催促道,“快走!你们现在就全部离开月楼……不!离开金陵城,该去哪去哪,别人问起来就说今夜从来没有来过这里……”
“这个炎泽到底是什么人?你们为何如此紧张?”酒意未消的楚鼎不禁瓮声问道,“就算他叫来再多的人,我们又有何惧?”
“你们快走吧!”眉头紧锁的韩灵儿缓缓地开口道,“炎泽是皇族的人,刚才我竟然没有意识到他的姓氏,真是失误了!”
“那个……不知者无罪,我们之前又不知道他到底是谁,真的会有什么严重的后果吗?”不明所以的小蝶小声开口揣测道,虽然她的话这么说,但从她那紧张的神色之中不难看出,其实就连她自己都对这句‘不知者无罪’没有丝毫底气。
“我以前从没有在金陵城中见过他,他应该是外来的!”陆俊眉头紧锁地分析着。
“如今四大圣王都在金陵城辅佐领皇陛下,如若我所料不错的话,这炎泽应该是某位圣王的子嗣才是!”韩灵儿稍作沉吟了片刻之后变转身对楚鼎等人催促道,“你们还是快离开这里吧!我和陆俊、文才再怎么说也是韩家和陆家的人,就算此事闹到领皇陛下那里,最多也就是一顿重罚,但绝不会有什么性命之忧,而你们或许就没有这么容易脱逃了!”
韩灵儿此话一出,楚鼎等人的酒意也顿时清醒了大半,刚刚只顾着打着痛快了,直至此刻才算真正意识到自己刚才究竟惹了多大的祸。
“刚刚才说完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现在我们若是走了那岂不是言而无信?”秦清羽冷声笑道,“就算他是皇族又如何?明明就是他招惹我们在先,此事就算闹到领皇陛下那里我们也不理亏!”
“不错!”莫白点头说道,“更何况我们都是出自圣魂学院,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领皇陛下与丘名院长关系十分亲近,而我们又都是学院内的佼佼者,相信领皇陛下在辨明是非之后定然不会为难我们的!”
“有道理!”罗秀神色凝重地说道,“法不责众,我们若是都走了说不定陆俊大哥你们才会有大麻烦!”
一直未曾开口的江逸从被打翻的凌乱桌椅堆里拎出来一个已经被打破了瓶口的酒壶,而后直接将壶嘴对着自己的嘴巴咕咚咕咚地喝了两口,之后还从嘴里吐出来几块破碎酒壶的瓷片,继而抬眼看了看争论不休的众人,淡淡地开口说道:“怕什么?如果领皇是非不分的话,那大不了也就是一死,不过要真是那样,临死之前我也得拉上几个做垫背的!”江逸此话倒也极其符合他那武痴的率真性情。
“江逸莫要胡说!”秦清羽赶忙喝止道,“这里可不是圣魂学院,你那直言不讳的性子也要分个地方才行!”
“副将大人!”城军统领命人将炎泽的手下绑起来之后,便拱手对陆俊请示道,“我们可否将这些人全部押回去?”对于刚才陆俊等人在二楼的对话,显然下面的人并没有听到。
“这……”陆俊闻听此言不禁有些迟疑起来,既然已经知道了炎泽的身份,若是再将其绑回去那岂不是将事情越闹越大?
“不必纠结了!”韩城的目光闪烁着精明的光芒,脑中更是飞速地盘算着,半晌之后方才缓缓张口说道,“事已至此我们根本就是避无可避,再加上今夜月楼之中有这么多宾客,要想彻底将此事捂住我看是不可能了!”
“倒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只要我们能把今晚月楼中的人全杀了!”秦清羽冷笑着说道,说话的时候一双满含寒意的目光还在月楼之中幽幽地扫荡了一圈。
“秦兄勿要说笑!”韩城苦笑道,“能来月楼的人都是金陵城的达官贵人,把这些人都杀了,那我们真就死定了!”说罢,在陆俊等人疑惑的目光之中,韩城话锋一转,再度将自己的声音压低了几分,“我的意思是,我们之前之所以敢这么大胆,是因为我们根本就不知道炎泽的真正身份,而现在我们之所以会瞻前顾后,是因为我们知道了他的身份!所以……”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要继续假装不知道炎泽出身皇族?”陆俊的反应极快,一下子便听明白了韩城话中的深意,“只要我们一直装作不知道,那时候辩解起来也比较好说,省的我们现在手握着这块金牌而说不清楚!”
“不错!”韩城点头赞赏道,“刚才这位姑娘所说的不错,就是不知者无罪!”说着韩城还冲着小蝶微笑着点了点头,而小蝶在韩城的夸奖之下不禁含羞地望了陆俊一眼,而陆俊则是回以一个宽慰温柔的笑容。
“罗秀!”陆文才赶忙轻声吩咐道,“这块令牌你从哪捡来的就给我扔回到哪里去!就当我们从来都没见过!”
“明白!”罗秀赶忙答应一声,继而便转身拿着金牌朝着一片狼藉的雅间走去。
待罗秀将令牌神不知鬼不觉地扔回去之后,韩城便冲着陆俊使了一个眼色,而陆俊则是心领神会地轻咳了两声,接着便装作依旧十分愤怒一样,冷声对下面的城军吩咐道:“把这些闹事的全部押回去,待明日由将军亲自发落!”陆俊所说的将军自然指的是城军大营的将军,也是金陵城军的统帅。
“是……”
“慢着!”
还不等城军统领答应,一道冷漠的声音却是陡然自月楼的大门之外响起,紧接着只见几十个身着银色铠甲的军士便是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而当这些军士进入月楼之后,瞬间便是取代了刚才城军们的看守位置,再一次将月楼的各个出入口给死死封住。
而看到这些银甲军士出现一瞬间,韩灵儿、韩城、陆俊和陆文才四人脸上的神情便是瞬间凝固住了。
“这些人是……白银卫!”
白银卫,与黄金卫齐名,黄金白银并成为皇族亲兵。或许在其他人看来他们并不出名,甚至很多人曾经都不曾听闻过他们的旗号。但对于在金陵城中长大的韩灵儿几人,黄金白银的名号可谓是响亮至极。无论是黄金卫还是白银卫,他们其实都属于皇城内的皇族卫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更像是皇族炎氏的家奴,就像陆家和韩家这些家族内养的奴仆一样,并不属于正规的官职范畴,只能算是领皇自家的奴才,而且他们也只会听命于领皇调遣,而除了领皇之外,即便是护国公韩啸也无权调动这支地位极其特殊的队伍。
黄金卫和白银卫的人数都不算多,加在一起也不过三千人而已,但三千人的规模对于一个护卫队来说已经绰绰有余了。莫要忘了整个圣域从严格意义来说都算是领皇的,因此黄金卫和白银卫并不会承担来自朝堂的任何职责,更不会参与圣域的战事,甚至他们都很少会离开金陵城。他们平日里的职责只有一个,那就是在皇城之中守护皇族。
虽然黄金卫和白银卫只能算是家奴,并没有任何官职可言,但他们的实际权力却是谁也不敢小觑,在金陵城中的地位之高甚至要远超于一些寻常的大臣。所谓宰相门前七品官就是相同的道理,黄金卫和白银卫虽然自身没什么地位,但他们的主子却是圣域之中最有地位的人。因此黄金卫和白银卫的实际地位自然是水涨船高,只要是他们办事,几乎从不会遇到任何的阻碍。因为他们所做的任何一件事都代表了领皇的直接意图,说白了就是领皇的亲命,试问圣域之中又有几个人胆敢无视领皇的亲命呢?
而值得一提的还有一件事,那就是黄金卫和白银卫中的人个顶个都是修为不弱的高手,相传这些护卫中的修为最差的也已经达到了一转魂灵的境界。如此想来三千个魂灵高手只怕也能敌得过寻常大营中的数万大军了。而这却只不过是领皇用来看家护院的一群家奴而已。
“白银卫怎么来的这么快?”陆文才一脸惊恐地小声说道,“难不成他们已经知道有皇族子弟被打了?”
“不可能!”韩灵儿黛眉紧蹙着连连摇头,“知道炎泽身份的人如今都还在月楼之中,哪会有人跑出去通知白银卫?更何况白银卫只听命于领皇,如果真是为了炎泽而来,那也就是说领皇也已经知道这里刚刚发生的事情了,这在时间上也说不通!”
“不急!我们静观其变,先看看再说吧!”陆俊神色凝重地叹息道。
“今夜在我们的事情办完之前,谁也不能擅自离开月楼一步!”
正在月楼之中的众人窃窃私语揣测着白银卫的意图之时,那道冷漠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而此刻伴随着这道声音的响起,只见一位身材魁梧,相貌不凡的年轻男子便是迈步走入了月楼之内。
此人年纪约莫三十岁上下,七尺身姿挺拔而矫健、体型魁梧但不显彪悍,古铜色的脸上轮廓分明,剑眉星目、鼻直口阔,长相倒是颇为英武。一身白银铠甲配之腰间挂着的一柄颇为宽厚的宝剑,看上去气势不凡,而当此人步入月楼的时候,站在一旁的白银卫不禁微微侧身,似乎是在恭迎此人,这就不难看出他正是这群白银卫的统领。
而当此人站定在月楼大堂的时候,他的目光先是冷漠地环顾了一圈周围窃窃私语的众人,继而淡淡地开口继续说道:“违者,按违抗皇命论处!”
“嘶!”此话一出,全场皆是一片哗然。违抗皇命,那不就是死罪吗?这下月楼之中可没有人再敢胡乱开口说话了,一个个都是瞪着好奇而略显恐慌的眼睛注视着眼前的这群白银卫。
“这位大人,你们这是……”
“我不是大人!”还不等城军的统领开口询问,白银卫统领却是先一步冷淡地回绝道,“鄙人尹陌,白银卫三统领!”
黄金卫和白银卫各自有三位统领执掌。
“哦!原来是尹统领,久仰久仰!”那名城军统领先是尴尬地笑了笑,继而再度拱手说道,“尹统领,这里有人闹事,我们奉陆副将之命前来办差,现在人已经抓到了,你看我能不能先带着弟兄们回去……”
“你没听懂我的话吗?”尹陌再度冷声说道,“在我的事情办完之前,月楼之中的所有人都不得擅自离开一步!”
“这……”城军统领听到此话不禁感到一阵为难,继而他将目光投向了此刻正站在二楼默默注视着这一切的陆俊,似乎是在询问陆俊的意思,却见陆俊先是沉吟了片刻,继而微微摇了摇头,城军统领这才挥手命人乖乖地退到了一旁候着。
“白银卫为领皇陛下办差,不知道今夜来月楼有何贵干?”陆俊试探着问道,他尽量地克制着自己的声音,不让自己内心的惊慌之情表现出来。
“找人!”尹陌淡淡一笑,继而抬眼看向二楼的陆俊等人,最后在环顾了一圈之后,最终的目光方才落在了韩灵儿的身上。
“你找我?”韩灵儿在尹陌的注视之下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当下心头一惊,继而一抹浓浓的疑惑之色也浮现在其脸上。
“不止是韩灵儿小姐,还有韩城公子!”尹陌继续说道,语气依旧平淡无奇,“在下奉白银卫大统领之命,来此请韩灵儿小姐和韩城公子打道回府!”
“打道回府?”韩城不禁眉头一挑,语气不善地质问道,“你的意思是让我们现在就跟着你回韩府?”
“正是!”尹陌轻轻地点了点头,“大统领到韩府之后发现你们二位不在府内,因此特派在下前来月楼请二位回去!”
“白银卫大统领去我家做什么?”韩灵儿的心中突然升起一抹不祥的预感,不过她还是耐住了性子追问道,“还有,本小姐想在什么地方做什么事情,何时需要征求你们白银卫同意了?”
“韩小姐,在下只管请韩小姐回府,至于其他的事情,韩小姐可回府之后自己去问大统领!”尹陌的态度依旧不瘟不火,但语气却是异常坚决,“还望韩小姐和韩公子不要让在下为难!”
“我们若偏不跟你回去又当如何?”韩灵儿也被激出了一丝怒气,一双美目嗔怒地瞪着尹陌,态度倔强地说道,“你还要把我绑回去不成?”
“大统领说了,如若韩小姐和韩公子不肯跟随在下回去,那就以韩小姐违抗皇命之罪论处!”尹陌冷冷地说道,与此同时他看向韩灵儿的双眸之中竟是不含半点的退缩之意。
“你敢!”韩灵儿这回可真是被气坏了,从小到大还没人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威胁过她,说着她便欲要跃下二楼去与尹陌争个高下,但却被韩城给及时拉住了。
“灵儿,不要这么冲动!”韩城小声劝慰道,“这些白银卫敢这么做绝对是受了领皇陛下的亲命,否则只凭他们这些小小的白银卫又岂敢在护国公的府上放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韩灵儿急声问道,“他们去韩府到底想做什么?”
“咳咳……”就在此时,一直昏迷不醒的炎泽竟是渐渐地清醒过来,只见他疼的龇牙咧嘴、满头冷汗,而当他断断续续地听到尹陌的话后,当下便是猛咳了几声,待吸引了众人的注意之后,炎泽方才恶狠狠地开口说道,“少……少说废话!把这群人……全部带回去……”
听到炎泽的话,尹陌先是一愣,继而他转头看向炎泽的目光之中不禁浮现出一丝疑惑之色,显然尹陌并没有认出炎泽的身份。
“我……我乃圣东王炎敕的独孙……炎泽……”炎泽气急败坏地乱叫道,“他们……他们竟敢打我……”
炎泽此话一出,月楼之中的众人无不惊奇地长大了嘴巴。圣东王独孙,那也就是领皇炎敕的亲侄孙,正经八百的皇族公子。此刻,再看众人看向陆俊等人的目光之中更是平添了一抹同情之色,打了谁不好偏偏打了皇族公子,这不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此刻,韩灵儿和陆俊等人不禁对视了一眼,眼中皆是一抹难办之色。
而听到炎泽的话后,尹陌也是被小小的震惊了一下,他先是仔细地上下打量了一下炎泽的伤势,继而赶忙吩咐身边的白银卫上前接替过城军的位置,将炎泽搀扶住。而那些原本钳制着炎泽的城军此刻也全都傻了眼,手足无措地只能任由白银卫将自己毫不客气地推开。
“这……”
“不必解释!”不等陆俊张口,尹陌却是率先开口道,“韩灵儿小姐、韩城公子,还请现在就随在下一同回府!至于其他人,则暂时羁押起来,待此事查明之后再交由领皇陛下亲自定夺!”
随着尹陌的话音落下,哗啦啦地几十个白银卫便是冲上了二楼,将陆俊等人团团围住,而在白银卫面前反抗是最不能做的事情,因此深知其中要害的陆俊等人只能纷纷作罢,任由自己被白银卫给五花大绑起来。就连小蝶都被绑了起来,虽然陆俊一再替她求情,可尹陌根本就对此置之不理。
至于韩灵儿和韩城,则是在忧心忡忡之下被尹陌给亲自请到了月楼之外,而在那里由尹陌事先准备好的一辆马车正等待着他们。
眨眼之间,月楼之中的格局便是一变再变,待白银卫带着韩灵儿、陆俊等人全部离开之后,留下的一众手足无措的城军和一群不知所以的宾客,愣愣地站在原地,久久而不能醒过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