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信注意到那疑似零零恭的高壮男子时，对方也察觉了他的目光。
高壮男子立刻低头，使得整张脸都被斗笠掩盖，接着从围观人群中离开了。
李信眼看此人离开，也不动声色，收回视线。
他并不能百分百确定对方身份，那么就不该多有动作。
更何况，哪怕真的确定了是大内密探零零恭，也不能排除各种复杂情况，不宜主动与其接触。
反正，实际最可靠的还是白展堂那边，只管安定等着其回来即可。
“你个狼心狗肺的！知道理亏了吧，怎么不说话了？你打伤我家小宝，不赔个十两银子，你别想了结！”
这时，见李信说到一半突然闭口，站着不发声，根宝嫂就来劲了。
她将还在哭着的小宝扶起，不顾天气多冷，就把小宝的裤子拉下来，露出了被打出一块青色的大腿。
众人一见果然是伤着了孩子，又纷纷指责起李信来。
李信无奈，虽不胜其烦，但为了挽回名声，还想开口解释。
不过，有人抢先于他出来说话了。
正是郭芙蓉。
她以前也多多少少听过狼女的传闻。
也对狼女有着偏见。
但跟多数人不同的是，真正见到小艾的人时，她那种偏见就消去了大半。
特别见小艾被欺负成这样，被小孩打伤，都默默忍受半点不回击。
郭芙蓉果断主观认定，小艾不是坏人！
她心中的侠义精神也被激发出来了。
她先对小艾安慰两句，随后又出来帮着李信说话。
“伱们讲不讲道理啊！那位姑娘的手也被打伤了，还流血了呢，要说赔偿也是先给她呀！”
她手里还握着扫把呢，仿佛是侠客手中长剑似的，走出门来往那一站，还真有几分女侠的气质。
“什么姑娘，你当她是寻常姑娘啊，那是狼女！狼女就该被打死，省的她再出来害人！贾家两个公子都被害死，一定就是她干的，不然为什么她被捕快抓走过？”
根宝嫂也是泼辣的，完全不怵郭芙蓉，反而说得“有理有据”。
旁人竟然还都认同她的话，很多人都在那儿点头附和。
“哼，说不定啊，西街那把火也是狼女放的呢！想趁乱叼走一两个人，叼回去吃了填肚子呢。”
根宝嫂见这么多人支持她，就更起劲了，两手叉腰继续说道。
可怜旁边的小宝，冷得只能自己把裤子给重新提上。
但也晚了，受了寒，鼻涕都流出来了。
“你这样说话是没根据的，那天邢捕头把狼女抓了，也只是带回衙门问话，并不是确定了她是凶犯，否则干嘛把人又放回去了呢。”
这时吕秀才也走出来了。
他说话一般都是站在道理这边的。
他同样对狼女有偏见，程度跟此刻围观群众都差不多。
但他不认为贾府的连环命案，能怪在狼女身上，至少在找到有利证据前不能。
“嘿！我就奇了怪了，你们一个个都帮着狼女说话，是她给了你们什么好处不成？还是你们都被她的妖法给迷惑了？”
“她装得可怜兮兮的样，就跟书里那些狐狸精似的，你们不会都中了她的邪，成她的帮凶了吧？”
根宝嫂压根不吃吕秀才这一套。
根本不和他讲道理。
她的策略就是各说各的。
你讲道理，我就说你们中邪，看你们还敢不敢帮狼女说话。
而果然，她的话一说出口，那威力是真的大。
不但围观众人都被惊到，连郭芙蓉和吕秀才本人，也都闻之色变。
要真被落实了中邪的名声，两人估计也要被街坊邻居排斥了。
“你说什么呢？说谁中邪？再敢血口喷人，别怪姑奶奶动武了！”
“子不语怪力乱神，狼女是狼女，狐狸精是狐狸精，二者不可混为一谈的。要说区别的话，狼女只是生性残暴会吃人，狐狸精才是会妖法的，这点你要搞清楚。”
郭芙蓉当即呵斥。
吕秀才则继续讲他的道理。
“喂！你什么意思嘛，你到底是站在哪一边说话的？”
郭芙蓉不高兴了，对后者怒目而视。
“我当然是站在道理这一边了。”
吕秀才理所当然道。
“秀才，子不语怪力乱神，那你还说那么多？”
李信看向他。
“子只是不语，他不是不信呐。眼下我也是逼不得已，才多说几句，否则就要被冤枉我中邪了。”
吕秀才一本正经道。
“好吧，你有你的道理，继续保持。”
李信没心思多说话了，带着晴雯就要走回客栈。
“姓李的！说你中邪，你就心虚想逃了？还想赖账？把小宝伤成这样，你必须赔银子！”
根宝嫂哪会放过李信，用尖锐的声音叫道。
“银子的事你去报官吧，到时候县太爷怎么判，我就照着办。”
李信摆摆手，随意地做出驱赶的动作。
关于中邪，他是一个字都懒得说。
“姓李的，你个挨千刀的！中了邪还敢走？连着欺负我家小宝两回，真以为我不敢报官吗？真等我报了官，到时候你别回过头来求我，你就算跪下磕头叫我奶奶，我也懒得理你！”
根宝嫂有些急了。
她其实更想私了，那得到的赔银才多。
本来她以为李信肯定会怕名声受损，而最终同意私了的。
哪知道对方这么硬气，敢让她去报官。
“……”
李信淡漠看她一眼，不说话，与晴雯进到客栈。
围观众人也都不傻，虽然很多人信中邪这一套，但这事关重大，不是根宝嫂动动嘴皮就能定论的，还得看后续有没有其它证据。
大堂里，小艾正在里面坐立不安。
见李信进来，便担忧道：“这位公子，谢谢你能帮我，但犯不着为了我连累到你，不然还是让我出去求求她，让她打骂几下，事情也就过去了。”
小艾逆来顺受已经习惯了，现在还是想用这种方法解决事端。
“没用的姑娘，别人或许还有可能，那个根宝嫂骨子里已经坏透，不会因为拿你出气一顿，就会大事化小的。”
李信摇头，同时看向小艾挎着的篮子里。
里面不是什么值钱物件，都是些采摘的野果子罢了。
这气温越来越低，采集到这半篮子野果，显然是费去她很多力气的。
但，现在有大半都烂掉了。
看得出是被砸烂的。
应该是那几个小孩丢的石子造成的。
“我、我是想拿这些果子换点钱。”
“若公子不嫌弃的话，我挑些好的给洗洗干净，除了这个我也无以为报了。”
小艾察觉李信在看她的篮子，轻声道。
“换钱？”
李信皱眉。
看了看小艾身上，她穿得衣服也不够厚，等天再冷些，她该如何过冬？
“我被捕快拷走过，倒夜香的活不能做了……”
小艾低头，不敢去看李信的眼睛。
她愿意和李信说这么多，是她孤独太久了，周围没人把她当正常人。
李信相貌堂堂，却对她这么和善，她感到难得温暖。
很想多说说话，却又自惭形秽不敢多说。
非常矛盾。
“你是被牵连了。”
李信暗想，还是那天邢捕头做错了。
明明是请人去提供线索，是证人性质的。
邢捕头却会错意，把小艾当犯人对待，直接戴上镣铐给逮捕押走了。
这落在旁人眼中，就让小艾的名声雪上加霜。
倒夜香的工作，她唯一微薄的收入来源也断了。
“不、不怪别人，是我命苦，我是狼女，活该如此的。”
小艾一直觉得，她不该被生下来。
甚至她经常迷茫，要不要找个地方默默死去算了，免得病发后她真的咬伤别人。
但她又有求生欲，想活下去，所以坚持到现在。
“这样吧，每个月二钱，包吃包住，我雇你！”
李信选择出手帮助。
上次碰见时，他就有心帮忙的。
可惜小艾当时被邢捕头押着呢，他有心无力。
现在则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