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判结束后,原本作为国家管理者的劳伦斯家族的大部分人都被判了死刑,而这大部分都是来自克留兹理德的推动。
老实说,这个结果林晔是没想到的。
劳伦斯家怎么说也是克留兹理德的血脉家族,林晔没想到他真能下得去手。
“真的决定了?”
篝火前,林晔忍不住询问。
他还挺担心克留兹理德以后后悔的。
克留兹理德摇摇头:“这个结果是他们自己导致的。不说在潜移默化间弱化风神大人在人们心中的地位,就单单是他们残害百姓,这些年不知道害了多少无辜的姑娘、民众这一点就够他们以死谢罪了。”
“…好吧。”林晔耸耸肩,既然这已经是人们审判的结果,他也没必要干涉了,“只是以后蒙德城的贵族就要少一大半了,劳伦斯元气大伤,以后恐怕也无法进入管理核心了。”
“这就是我要达成的目的。”克留兹理德认真道。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似有些犹豫,但还是开了口:“大人,我想要在蒙德建立一个组织。”
“嗯…”林晔应了一声,听不出情绪。
他一手撑着头,一手看着面前的篝火,在他身后的远处,温迪正在和迭卡拉庇安还有安德留斯玩耍。
对于克留兹理德的突发奇想,林晔并不觉得意外。
因为他知道克留兹理德口中所说的这个组织。
在原本的历史里,流浪乐团讨伐贵族的计划失败,剑舞者被贬为奴隶死在角斗场里,指挥和琴师一同死在了反抗的过程之中,只有克留兹理德因为有着劳伦斯家的血脉遭到贬黜而未失去性命。
在同伴全部牺牲后,他便独自隐藏在贵族的阴影之中,一手建立了致力于推翻贵族的地下组织。
就连五百年后的幼狼鲁斯坦,千年后的迪卢克都和这个组织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现在看来,贵族的提前倒台并没有让克留兹理德改变想法。
他早在此刻心里就已经有了相关的雏形。
并且或许是自己的出现和风神大张旗鼓的站队,让克留兹理德心里更有了几分底气,不然以他的性格应该是不会在自己面前提起的。
“如今贵族势微,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未来难保他们不会再度起势。神明不能一直盯着,也不能一直守护蒙德,蒙德人需要自己的力量,用以应对这样的场面。”克留兹理德理性而坚定。
他早就在心里想好了,如今对林晔说起,看似是在征求他的意见,也不过只是想看看他的反应而已。
林晔想了想,开口:“你知道我为什么最开始想要你回劳伦斯家吗?”
“您是想让我代替族长成为劳伦斯的话事人。以我在审判日的态度和行为,如果我宣布接手劳伦斯家,不会在人们心中留下太多芥蒂,这能让劳伦斯家剩余的底蕴安稳的在蒙德中发展,劳伦斯也不会离开蒙德的政治中心。”克留兹理德早就已经想清楚了相关缘由,因此答得很快。
林晔颔首:“我起初想要审判贵族,是因为贵族如今整体腐朽不堪,哪怕有少数清醒者也被打压得不成样子。
但人类社会每个阶段都有其存在的意义,贵族带来的也并非全是不好的东西,因此我想留下贵族,任其在可控范围内自由发展。
比起重新扶持一个贵族首领来帮我,我更偏向用你。因为你是为数不多的清醒者,更是劳伦斯家的人。劳伦斯家如今在蒙德的土地上根深蒂固,你们掌握着太多的东西了,就算被清算也不可能就此消失,所以我觉得与其任由劳伦斯在挫折后肆意疯长,不如让你来把握这个家族的一切,最好能让你顺利成为贵族的首领。
克留兹理德,你是个聪明人。我说的这些你肯定知道也想过,所以我要问的是——
你为什么不想接手劳伦斯?”
克留兹理德没有第一时间回应林晔的话,他认真思索了片刻,才缓缓道:
“因为如今的蒙德不需要一个贵族首领。人类的野心会在心中疯长,有些人能克制,但有些人不能。当初的阿诺德大人也一心赤忱,从暴君手中为民众争取了自由,但您看,过去一千六百年,劳伦斯家的人早就忘记了祖训,他们认为权利是自己的,认为享乐是应该的,认为平民就因为无条件的伺候自己。
比起让未来的蒙德有再次成为过去的可能,我认为贵族应该受到更多的制衡,应该有一个组织让他们永远无法忘记曾经所承诺的。
而这就是我想要建立的组织。”
林晔沉默了,他不得不承认克留兹理德说得对。
虽然他的目的也会让贵族受到制衡,毕竟不久之后蒙德会建立西风骑士团,风神教堂也会更名为西风教堂。
到时候骑士团、教堂与贵族三方制衡,也不失为是一种政治手段。
但林晔也在克留兹理德的提醒下想起了另一些事情。
穿越前,他生活在有着悠久历史的华夏,而华夏古往今来的历史都在告诉他,即便是三方制衡的政治格局也总有一天会变得腐朽,而如果有一天三方都被黑暗侵吞,蒙德所面临的灾难必定比今日更加凶险。
“可万物又怎么可能永远维持最初的纯净,哪怕是你所说的地下组织,也未必不会被利益诱惑。”林晔道。
“我要说的正是这一点。”克留兹理德道,“人类的野心无穷无尽,但我也相信人类的善良也同样如星辰遍布。可为了蒙德,我们总要有以防万一,因此我希望您能介入。”
林晔挑眉,好奇地看着他:“需要我的介入?你想要我怎么做?”
克留兹理德露出犹豫的神色,最终定了定心神,开口道:“您在盛典上令罪恶无处遁形的神迹让我印象深刻,我希望您能赐予我一些分辨人心的道具。它会成为这个地下组织首领更迭至关重要的一步,以此来保持组织的纯净。”
林晔懂了,他不由得意味深长地看着克留兹理德:“你可知道,人心是这个世界上最复杂的东西,哪怕再坚定的人在条件足够的时候都可能背叛自己,你所说的那种东西未必能真的保持所谓的纯净。”
克留兹理德对上林晔的视线,也笑了:“是的,我明白。但正是这样,我们才更需要‘它’。”
林晔闻言愣了好一会儿,终于在半晌的沉默后,他明白了克留兹理德的意思。
所谓分辨人心的道具只是一个幌子,克留兹理德早就有了其他的想法,这个所谓的道具只是类似于加冕王冠一样的用于对外表达正统的物品罢了。
想通这一点后,林晔忍不住笑了起来:
“克留兹理德,你比我想象得更加聪明。当初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其实是在我面前扮猪吃老虎吧?”
这话让克留兹理德脸色蓦地不自然起来,他轻咳一声别开视线,一时也有些说不出话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