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管活了这么久也是头一回见这么没规矩的人,已是各种暗示主人不在,请改日再来,但也不知是景帝仪听不明白,还是太我行我素,直接就堵了一句不必客气了,她会自便的,就往府里闯。
厅里置了酒菜,景帝仪已经是开吃,凤府的丫鬟一左一右的被她使唤着,站在她身边给她扇扇子。
曹洛问总管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能许人这样放肆的进来撒野。
总管为难,景帝仪道,“是我让这位总管叔叔做的,过门是客,我应该算得上是贵客吧。我等到了现在都不见凤大人回来,那肚子饿了总不能让客人饿着等,不是么。”她的口吻很是理所当然,指着桌上的鸭子大餐道,“这是我让人去春江水暖买的,鸭子温补,像凤大人这样的羸弱身子,可以多吃。”
凤靡初让他们出去,景帝仪扫视着厅里的布置。
景帝仪道,“这凤府跟你的身份不太符。”九品芝麻官的府邸都比这好,家具陈旧,也没几件像样的古董字画,一点也不富丽堂皇。
凤靡初坐下,“比不上湛王府。”
她抓起扇子扇,刚才问那总管要冰解暑,总管却说凤府没有冰块。在皇都,连稍稍富贵一点的商贾都会在地窖里存冰块留待夏日来用,凤靡初这是要过多简朴的生活,“确实比不上,连我住过的元府都比不上。你说你私吞了沮诵那么大笔银子,却还是要住这样的屋子,谈那些什么斯是陋室,惟吾德馨的高风亮节,有什么意思呢。”
凤靡初打量她。
景帝仪道,“你是在关心我有没有受伤,还是在担心我会不会礼尚往来送宗政去疾一份大礼。”凤靡初张了口,被她打断,“我不会杀他的。”她用食指和中指夹住一根筷子,毫不费力的就把筷子夹断了,“对我而言杀人就跟弄断这根筷子一样容易,有些无趣,得让那个人生不如死才好玩。”
凤靡初想起她最喜欢玩的,就是把那人心里最在意的粉碎在他面前,“小姐不会是想在他婚事上动手脚吧。”
景帝仪让他放一万个心,她还巴不得他们明日就拜堂呢,“他要娶的是康怡,康怡可跟方颖寿不同,不会遵什么三从四德,她是自以为是高人一等的。你觉得她入了门,夫妻能相敬如宾么,我看貌合神离同床异梦倒差不多的。说不准成亲第二日宗政去疾就要厌烦了,可又休不得,就只得这么对着忍着哄着,这不是比让他死还要更好的报复方式么。”
这种报复,如若宗政去疾福厚些,他先死或者康怡先死,熬个半辈子估计咬一咬牙,白驹过隙也就熬到头了。如若福薄的,那就没办法了,得忍一辈子直到两条腿都跨进棺材里,死了说不准也要葬一块不得安生。
凤靡初道,“小姐的想法,我怕是我这辈子都难完全琢磨透的。”
景帝仪理所当然道,“你和我差那么多岁,终归有时是有些隔阂的。”
凤靡初笑了,她之前还哥哥,哥哥的喊他,现在却说得他好像比她老上几十岁那般,“小姐有什么吩咐让人来叫我就是了,何须奔波这一趟。”
“我是想来看看大学士的府邸是什么样的。”他去过那么多次湛王府,她却没来过他这,好奇。“之前我救了崔护,你答应过会帮我做一件事的。”
凤靡初问,“小姐想让我做什么?”
“把陈牧笙调去做个编修。”
凤靡初道,“这种小事,小姐只要跟皇上开口,皇上没有不应允的。”陈牧笙已经从府尹的位置退下来了,只是碍于景帝仪和宋潮之间的权衡,皇帝还犹豫不决是不是要调去地方做个小吏。
景帝仪强调,“我把他留在皇都,一辈子做个小官,让他知道没了我他什么也不是,什么也做不成。”
凤靡初顺着她的意点头,留在皇都总是比调到地方好翻身些,尤其是皇帝年迈得病,很快这里就会风云变色,只要陈牧笙能押对赌注,他日,别说府尹,要更上一层楼都绝非难事。
他的笑淡淡的,像在嘲讽她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景帝仪看着就来气,用刚抓过鸭腿油腻的手去扯他的脸皮,像捏泥人那样拉扯。“我只是要他知道他自己有多没用而已。”
凤靡初也不拍开她的手,任由她撒气。不反抗,她很快就会觉得没劲,反倒越反抗,她兴致越高昂。平乐就是不知道这个道理,才会一直被戏耍。
他慢条斯理的道,“既然小姐不想出面做这个‘恶人’,那我来做就是了。只是你在背后为他们做了这些,他们却全然不知,不觉得可惜么。”
景帝仪气道,“我不用你多管闲事,我怎么吩咐你怎么做就是了。”一桌子的饭菜,她都没吃几口,现在没食欲了,她起身开门出去。
曹洛一直在门外守着,结果朝里看,见凤靡初的脸红了一大片,他往这罪魁祸首这瞪过来,景帝仪撒气道,“是我捏的你又能怎样!”曹洛被她的气势压矮了一截,他从没见过伤了人还伤得这么理直气壮的。
景帝仪回头瞪了凤靡初,踢了门一脚才走。
凤靡初好笑,她是因为被她说中了心思才恼羞成怒。他让曹洛去取副碗筷来,正好饿了。曹洛想着是不是该请大夫来给他看看脸,晚些凤靡初还有酒宴要去,凤靡初笑道,“没事,她只是在闹孩子脾气而已,但下手还是有分寸的。”
曹洛从来不反驳主子的话,哪怕他觉得景帝仪压根和孩子这两个字够不上关联,哪有这么凶残不把人命当回事的孩子。
曹洛去拿了碗筷来。一进门,那扇被景帝仪踢了一脚的门就倒了,如若不是他走运,走快了一步,估计会压到他。
凤靡初淡定的道,“你把碗筷放下,去找个工匠来修吧。”
曹洛道,“是。”他想景帝仪果真是危险的,极其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