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月底了,薛妩正是最忙的时候,这时候仍有管事在对账。
薛妩向来最是刚正严厉却赏罚分明,挑的管事也是不卑不亢很沉稳的,等两人对完了账,管事出去的时候,正碰上傅矜几人,管事恭敬行了个礼,就带着账本告退了。
薛妩做了一天,正让丫鬟给自己锤着酸软的腰,见到傅矜过来,招了招手,让她在椅子上坐下:“今儿去钟府玩的怎么样?”
“还成,钟家小姐与我挺投缘。”傅矜老实回道。
她在其他人跟前要么端着要么掩饰着,总是有所隐瞒,在薛妩跟前却很少有假装,甚至连假话都不曾说过。
“投缘就好,既然这样,没事就多走动走动。”薛妩满意道。她虽然对闺女懒动从不说什么,但还是很希望她多出去走走的,只可惜闺女平日里少与什么人往来。
如今有了个钟家小姐与她合得来,薛妩很是欢喜,觉得这样她家闺女也就能多动一动,总归是对身体有好处的。
这个时候,她是连右相府与卫国公府是否在朝堂有矛盾之类的考虑忘得一干二净了,卫国公夫人但凡碰上自家闺女,那真是半点理智没有。
若是让她知道,傅矜去了右相府依旧是窝在椅子上看书的话,真不知还欢喜不欢喜得起来。
傅矜点了点头,算是答应。
她算了算日子,问道:“父亲和哥哥大概快回来了吧?”
薛妩也正算着日子,闻言答道:“也快了,前些日子传了信过来,说是南蛮打得差不多了,大概今年初秋就能班师回朝了。”
薛妩也是懂些战场上的东西的,傅苍一贯尊重她,家书上都会与她提几句战况。
“转眼就要入夏了,也快了。”傅矜道,“正赶上螃蟹最肥的时候,到时候让哥哥吃个痛快去。”
薛妩想起大儿子,也不禁笑了起来:“你们兄妹最是好吃,不知道了,还以为我这个当娘的委屈了你们!”
“要说吃,哪赶得上我们呢。”傅矜很有些不服气,“阿声这年纪,才最是吃的干净的时候。”
听到傅今声,薛妩的笑就僵住了,而后闭上眼,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傅矜是有意提起的傅今声。她知道薛妩对傅今声有心结,却不知道问题出在哪。若换作平时,她不会这么呛声,不过是想试探一二。
现在见薛妩闭口不做声,就知道这心结只怕很有些问题了。
“你如今亲自教他?”薛妩突然问道。
傅矜坦然的应了一声:“嗯。”
全不因为薛妩不喜欢傅今声,自个儿却手把手教他而心虚。
薛妩那眼去瞥她,看她半点不心虚,都有些气笑,摇了摇头,自己闺女自己还不知道?看着娇娇懒懒的温和样,其实是全家最有脾气和主意的,想做的谁都拦她不住。
这么一想,哪还有什么气?只是意味不明道了句:“他倒是福气不小。”
可不是福气不小?傅矜打小,且天赋过人,十岁的时候就无老师能教她,读过的书比之文学大家有过之而无不及,且跟着傅苍又涉及兵书和各类杂书,虽是闺阁女子,却心中自有沟壑,不知比学院的那些只知理论的讲师强多少倍!
傅今声被她教导,但凡学个一二,那也能有不凡的学问。
正说着,钱嬷嬷走进来,道:“夫人,小姐,可以用膳了。”
于是薛妩也不再提,领着傅矜用饭去了。
这时候的海鲜不多,大多是些鸡鸭鹅,薛妩看着桌上摆着的鸭汤,又想起刚才聊起的傅苍父子来。
“说起来,你爹他们回来的正是时候,能赶得上你的及笄礼。”薛妩洗了手,给傅矜夹了一筷子菜,“他若是没赶回来,我不说什么,他自个儿就得内疚的不行。”
傅矜想起她爹,也有些乐,但更多的是想念,上辈子傅苍前去边疆三年,最后一具尸体回了京城,她真是有好些年没见到父亲和哥哥了。
薛妩看她笑着不说话,就知道她想念边疆的父子两个了,有些后悔,于是引开了话题:今天叫你来,其实是宫里头那边传消息过来了。“
傅矜看过来。
“你姨母让我明日带你进宫陪她说说话,我估计着,也是要说你及笄礼的事。”
傅矜的及笄礼可以说是今年的大事了,薛皇后一向疼她,自然会过问几句。
“好久没见姨母了。”傅矜应着,在薛妩的眼神示意下吃下一块红烧肉,乖巧的宛如傅今声。
“可不是?娘娘这么久没召你进宫,恐怕是外头正不太平呢,恐牵连你呢。”薛妩叹了口气,“我也听了些风声,这段日子,太子和坚王斗得不可开交,都快闹到明面上去了。”
傅矜笑了笑,不说话,眼里的意味却明显:这两位早就闹到明面上了,虽然还裹着块遮羞布,可谁不知道这两个的过节呢?只是聪明人都装着眼瞎罢了。
薛妩见状也不再说,虽然是在自己府里,但是祸从口出、谨言慎行的道理,是卫国公府一向遵循的,更何况如今傅苍不在府里,朝里正不可开交着,卫国公府更要低调行事了。
等吃完饭,傅矜又与薛妩闲聊了一会,见时候不早了,薛妩这才叫得力的婢女护送着傅矜回去。
“哪里用得着这么多人?行云阁又不远,我也带了婢女。”傅矜无奈道。
“晚间风大,便是多几个人给你围着些风也是好的。”薛妩坚持道,“我白间的时候让人送了套玛瑙首饰过去,你瞧见没有?是你姨母今天送来的,若是喜欢,明天带进宫给她瞧瞧,行了,回吧。”
傅矜只好应是,一行人浩浩荡荡回了行云阁。
等回去了,傅矜只是唤青岚从柜子里拿出之前那件金色的宫装来,那宫装颜色并不浓烈,却是用金线一根根绣成的,裙身的云霞纹简单大方,活灵活现,是宫里的绣娘绣了一个月才绣成的。
梳洗之后,原本照例应该看会书,傅矜却不再做什么,只到床上睡觉去了,一想到明儿又得早起,傅姑娘临睡前小小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