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城。
“路引，后面的人排好队，准备好各自的路引，自己拿自己的，必须自己拿自己，都排好队，一个一个进城。”
往日大开，四通八达的东西南北四处城门，如今有两座竟是都被铁水灌死了。
剩下的南北二门之中，也唯有北城门还能进出，且排查极为严格。
随着战事一步步的逼近，无论鹤城内，还是城郊各处村落，人人皆是一副惶惶不安，唯恐次日睁眼，家园便会被铁骑践踏的模样。
沈凝与白祁一行人打扮普通，甚至可以说是有些狼狈，规规矩矩排在长长的进城队伍中，听着周围人不绝于耳的议论声。
心情比原本预想的更沉了三分。
楚王一众人在距离鹤城八百里外的旬阳山被齐皇的大军追上，在楚王举手投降的情况下，一众高级官员乃至家眷仍被活埋。
楚王本人及三个儿子，更是被五马分尸，尸首当场便喂了齐皇大军中的狼狗，可谓是残忍至极。
此消息一经传出，几乎可以用举国震惊来形容。
就连齐国都城，一直支持齐皇的老臣当中都有人站了出来，痛斥齐皇残暴不仁，虐杀手足。
这位英勇发言的老臣最终的下场可想而知，当日午后便被判了个斩立决，全部家眷充军。
至此，再无人赶在齐皇面前说一个‘不’字。
只是，私下里，无数人都在议论，此番帝后反目，终是导致齐皇性情大变。
明明从前的齐皇不是这样的，甚至不太过问朝事，待人也颇为宽容温和。
即便皇后娘娘声称那些皆为假象，然，不得不说，所有人都怀念极了从前的那个齐皇。
为此，更多人开始站到了反对姚皇后的阵营之中，甚至民间已有传言，说皇后娘娘乃是祸国妖姬，齐国种种乱相皆因其而起。
齐皇更是因被其妖法影响，故而才会变得残暴不仁。
齐皇可恶，姚后更该死。
忽的，不远处的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阵惊呼：“烧死妖后，烧死妖后，否则老天爷就要降罪于我大齐了啊！”
“让妖后滚出来，让她还我们安稳好日子，还我们家园，还我们太平。”
“妖后不死，大齐永无宁日，妖后谋害皇室，她不仅是要皇室后继无人，更是要我们大齐灭亡啊！”
沈凝绣拳紧握，一声声讨伐入耳，刺的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不远处，已有守城卫兵冲上去，将带头侮辱姚皇后之人拿下，喧嚣不多时便被平息，然沈凝却知道，一切都只是表面的。
此刻，在大齐的国土上，不知有多少地方正在发生着同样的一幕。
白祁生怕沈凝沉不住气，蹙眉道：“主子，属下之前回去时，还不曾有这些传闻，您别与这些愚民一般见识，等入了城，属下立刻就陪您去那一位。”
沈凝深深舒了口气：“此事必然是那一位的手笔，倒是好计谋。”
沈凝口中的那一位，指的自然是齐皇。
白祁：“的确，如今几乎不再有人议论皇嗣血脉之事，就连楚王被残忍分尸，也未能将姚皇后是妖孽的传闻压下去，主子，如今局势对我们非常不利，必须尽快说服那一位回去才是。”
沈凝点点头，这些日子，他们几乎都是早中晚三次一次不落的收军报。
齐皇的先遣大军距离鹤城已经不足三日脚程，甚至若是急行军的话，只怕两日便能濒临城下，留给她的时间的确不多了。
“路引，路引，没有路引一律不得进城，走走走，闹事者杀无赦。”
很快，队伍便排到了沈凝等人。
好在白祁之前已经来过一趟鹤城，城中又有大盛的探子接应，一行人倒是没费什么功夫，便顺利入了鹤城。
往日繁华富庶的边境重城，如今风声鹤唳，半数商铺都关着，也不知主家是不是已经搬走逃离了。
沈凝想不到，自己再次踏上大齐的土地，见到的竟会是这般光景。
“主子，是先回我们自己的地方落脚，还是...?”
沈凝：“让其他人先回去整顿，你与我去城主府。”
白祁不敢有异议，一行便就此分成两波。
不多时，沈凝便站在了姚皇后暂时落脚的大宅前。
“什么人，此处军机重地，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沈凝拿出盖有宋晏印玺的文书，递给守卫。
“去告诉母后，她的女儿阿凝回来了。”
守卫闻言，猛地瞪着眼眸。
他虽没见过沈凝，但也稍微一联想，便也猜到了沈凝的身份。
如今但凡是姚皇后身边的亲信，谁人不知，那个早早被皇后娘娘送去大齐的‘身份落魄’的凝公主，其实才是娘娘最看重的存在。
“请公主殿下稍等，小的这就去通报。”
那守卫刚刚转身，却不想一个熟人竟从影壁后走了出来。
沈凝唇角微扬，还真是巧了。
看来这回她是不用等了。
文大公子见到沈凝，脚步当即一顿，不敢置信的揉揉眼睛，再揉揉眼睛，才抖着声音道：“凝...凝...”
沈凝一个迈步跨过门槛儿。
“遇上你太好了，快带我去见母后吧~”
文大公子几乎是浑浑噩噩的将沈凝和白祁二人带到了姚皇后的院子外面。
与外面森严的守卫不同，这处院落竟还显出几分清幽来。
沈凝站在院门口深深呼吸了三次，才抬步朝院内走去。
白祁与文大公子则被沈凝留在了外面。
文大公子抖着声音问白祁：“你...怎么又回来了，还把公主也给带来了？你们太子殿下知道吗？该不会你们是偷跑过来的吧？”
白祁翻了个白眼：“殿下自然知道，你当我国边境守卫是死的，若无殿下指令，谁敢放准太子妃娘娘过境？”
文大公子闻言，神色更扭曲了。
“你确定你们殿下不是想悔婚才故意让公主来跳火坑？你知不知道如今这儿是什么情况？公主再有本事，一个人如何能与齐皇大军相抗？”
白祁觉得眼前这位文大公子大约是被近日来的风波给摧残傻了，撇撇嘴，嫌弃道：“谁说公主要与百万大军相抗了？至于殿下对公主情谊，更不是你能质疑的。”
文大公子反问：“那公主这时候来鹤城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