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野面部僵硬。
裴旻脊椎紧绷。
两人心里各自有着打算，只是现在这种境况是断然没有预料到的。
一场谈判下来。
场面话也说完了，该拿的钱也拿了，本不该走到这一步。
都说丑话说在前头。
事情都聊完了，这才开始说丑话，真是让人猝不及防。
陈野很快冷静下来。
故作轻松，懒懒的回身扫了一眼自己带来的人，眉梢微扬，漫不经心地笑道：“老哥，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你怀疑谁，大可直说。”
说到这里。
陈野故意停顿片刻，观察中年男人的反应，但见对方也没有立即动手的意思，稍稍放下心来，装作无奈的耸了耸肩膀：“我不喜欢拐弯抹角，猜来猜去，容易伤了和气。”
言下之意。
刚建立起来的关系，可不能因为猜疑而伤了和气。
“倒不是怀疑你，我不过是跟着老大做事，凡事都要谨慎，我这关没把控好，回头掉脑袋的是我。”
中年男人掏出腰间的枪支拍在桌子上，不轻不重。
啪的一声。
声音不大不小。
却震得裴旻身体哆嗦了一下。
在场的人面色都凝重起来，一方是因为警惕，另一方是因为危机。
气氛除了沉重，还是沉重。
屋内顿时安静得过分，在场的人均屏住呼吸，生怕自己呼吸稍稍大一些，就引起了注意。
陈野的视线在桌子上的枪支扫了一眼。
抬头看向中年男人，装作诚恳地问道：“老哥，你不会想要我来决定谁是叛徒吧？”
“你觉得呢？谁会是叛徒？”
中年男人的视线停留在了裴旻身上，扯起一侧嘴角笑道：“说起来，你这位兄弟就很可疑，明明是来谈买卖的，却做出不合群的举动……”
“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
陈野撇嘴：“谁知道你们呢，还给客户下药呢……其实就你玩的这个障眼法，我都能猜到，地点确实定在这儿，但你又不想让人知道具体交易位置，所以把我们迷晕，开车出去兜一圈再绕回来，制造了好像我们去了别的地方的假象，最后再把我们又按照之前的法子送回去，这样……”
说到这。
陈野露出无辜的表情：“其实，哪怕我的兄弟不自作聪明，我也能猜到。”
“是吗？”
中年男人疑虑未消，质问：“难道不是因为你的兄弟进来后，你推算出来的吗？”
陈野讥笑一声：“你低估我了。”
中年男人面色阴沉了三分。
随即，拿起桌子上的枪支对准了裴旻，速度之快，哪怕在场的人想要反向制止，也来不及了。
陈野欲要起身挡在裴旻身前。
后者伸出一只手按住了他的大腿，并轻轻在他的大腿上用手指勾画了两个字：「别动」。
轻薄的裤子能够感受到指温。
即便裴旻的手指已经离开，残留的体温仍旧让他怀念。
是的。
他不能冲动。
冲动无法救人，反而会害了他们所有人。
但他现在没有更好的应对策略，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借着桌子的遮掩。
陈野摸到了裤兜里的手机，轻轻按下发送键，一条早已编辑好的短信发送出去。
中年男人双眼宛如猎鹰般盯住了裴旻，厉声说道：“既然言语无法令人相信，那就赌一把，你敢吗？”
“怎么赌？”
陈野是一个有赌性的人，他的前半生，其实也可以说是在赌。
小时候吃不起饭，与流浪汉赌食物，后来上不起学，与路边老头赌学费，再后来，他和自己哥哥赌谁的命更长……
无一例外都赢了。
所以听到赌。
他并不觉得害怕，反而觉得多了一丝希望。
“赌命。”
中年男人眼睛眯起，笑容危险：“我这把是左轮手枪，我现在放入一颗子弹，这位兄弟只要度对着自己脑袋开一枪，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信他。”
“呵。”
陈野冷哼了一声：“你这是在要我兄弟的命。”
“不敢吗？”
中年男人笑了：“六分之一的概率而已。”
说完。
率先对着自己脑袋开了一枪。
噗。
一声轻微的闷响。
很显然第一枪没有子弹。
中年男人笑容越发猖狂：“你看，现在是五分之一了……”
说完。
又对着自己的脑袋开了一枪。
噗。
仍旧是一声轻微的闷响。
又是一枪空枪。
中年男人面露得意之色：“四分之一了。”
“老哥，不至于，不至于。”
陈野急忙握住中年男人的手臂，阻止他继续对自己脑袋开枪，但这一枪仍旧响起来了，仍旧是一枪空枪。
中年男人笑道：“三分之一了。”
或许是之前相谈甚欢。
中年男人不忍陈野与他作对，还提醒了一句：“再晚一点，你就没机会了。”
“我赌。”
裴旻站起身，面色冷峻：“把枪给我。”
“赌你个几把。”
陈野直接给了裴旻一脚，不轻不重，倒是把裴旻吓了一跳。
随后。
佯装恼怒说道：“你个娘们，赌什么赌？这是爷们的战局。”
中年男人面色微变，带着些许好奇，重新打量了裴旻，从上到下，尤其在重点部位盯了好几秒，露出讶异之色：“娘们？”
陈野老实回答：“是，这是我女人。”
中年男人双眼圆瞪：“他不是男人嘛？”
陈野面不改色地说道：“哎老哥，你别看他长得平平无奇，个子又高，但其实真的是娘们。”
意识到陈野不想裴旻参与赌命。
中年男人面色骤变，恼怒道：“我不管他是不是娘们，必须赌命！”
陈野面色如常，掌心朝上，伸出了手：“老哥，把枪给我。”
“你替他？”中年男人有些难以置信。
陈野大大咧咧的笑了：“我是个男人，当然要替我女人咯，而且我的运气一向很好，赌个命而已，我又不是没赌过。”
中年男人愣了片刻。
他见过的人都是自私自利的人，怎么可能为了旁人赌命？
半信半疑把枪递给陈野。
甚至做好了对方可能为了骗走枪、回头就把枪对准了自己的脑袋的心理准备。
刚把枪递过去。
他就对着自己的人使了眼色，但凡陈野有一点不轨动作，就会死在数十把枪支之下。
心里如此盘算。
表面却不动声色，反而露出豪爽的笑容：“好，小老弟要是赌这一把，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不再追究。”
陈野温和笑了：“老哥倒是个爽快的人。”
裴旻却紧张了起来，手心里全是汗。
一边信任陈野不会做毫无把握的事情，一边又担心陈野不过是骗他……
当陈野把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的看向了他。
裴旻的心脏更是提到了嗓子眼。
他想阻止。
却已经来不及。
随着扳机按下，枪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