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寒慕带队一路追击蒹葭率领的那一小支中州军,一直追到渭水河畔,却始终都慢上一步,未见其踪。
秦寒慕策马行至水边,望向那艘驶向江州方向的木甲战船,皱着眉头说道:“陈参将何在?”
随秦寒慕一同追击至此的一名随骑策马来到秦寒慕身旁,满脸愁容道:“回大将军话,听说陈参将率兵去追击中州军了。”
“那些中州军已经快要渡过渭水了,他追去哪了?”秦寒慕冷声道。
随骑不敢多言,于是默不作声地立于一旁。
不多时,秦寒慕口中的陈参将带着几百骑兵朝着大营的方向火急火燎地赶来了。
远远的,陈参将便看到立于渭水之畔的秦寒慕,连忙向大将军行礼。
“你可追到蒹葭了?”秦寒慕明知故问。
陈参将面露苦涩道:“末将亲率骑兵追出去百余里,可还是被他们逃脱了。”
秦寒慕指着远处那艘战船,说道:“你要追的人,已经快进江州界了。”
陈参将这才恍然大悟,意识到自己中了蒹葭调虎离山之计,弄丢了战船不说,更是让这一小队中州军宛如一柄刚刀那般,径直刺入江州境内。
陈参将羞愤难当地下马请罪,秦寒慕道:“先给你记三十军棍,战后,再去领罚。”
陈参将连声称是,秦寒慕继续道:“飞书通知望溪镇,封锁城门,不可放一人入城。”
陈参将领命退下,秦寒慕对那名随骑道:“休整一夜,明日渡河。”
随骑有些困惑:“大将军,为何不此刻追击,要待明日?”
秦寒慕淡然一笑道:“渡河之后,除了望溪镇外的那片树林之外,便是一马平川。以他们的兵力,短时间内必定无法攻下望溪镇,就只能躲到那片树林之中。”
随骑眼眸里闪过恍然的神色,情不自禁地感叹道:“大将军神机妙算,千里之外便可请‘军’入瓮。”
蒹葭率领数百名中州军将士,在夜幕的掩护下渡过渭水,这也是他第一次踏足江州。
上岸之后,天已大亮,蒹葭不敢多做停留,直接率军朝着望溪镇的方向奔袭而去。
在距离望溪镇数十里外的一处密林内,中州军蛰伏于此,蒹葭亲自乔装到望溪镇的城外打探消息,却发现望溪镇已然戒严,城门紧闭。
蒹葭回到林中,思考着下一步的行动。
日上三竿,秦寒慕率领着江州军渡过渭水,不加休整便直接朝着望溪镇的方向追击而去。
眼见追兵越来越近,蒹葭一咬牙,决定兵分三路行进。
一路留守此处,拖住秦寒慕的追兵,一路佯攻望溪镇,吸引城中的注意力,最后一路绕过望溪镇,继续深入。
“我们的目的,便是找到望溪镇外的江州军粮仓,烧毁敌方军资,所有人均不可恋战。”蒹葭再一次强调了作战计划后,自己便亲自带领最后一队人马,绕过望溪镇,继续深入。
“蒹将军,前方数十里外发现村庄。”陈阿狗探路归来,略显兴奋地对蒹葭说道。
“可有发现江州军的粮仓?”蒹葭问道。
“蒹将军真是太神了,村庄的后坡下,便是敌方粮仓。”陈阿狗道。
“阿狗,上次咱们烧自己的粮,这次烧他们的。”蒹葭的眸子里闪烁着熠熠光辉。
陈阿狗坚定地点了点头,他望向很远的地方,似乎看到那日的月色中,从自己身旁一一走过的袍泽。
“将军,让我带一队人马去吧,您就留在此处,静候我的捷报。”陈阿狗自告奋勇道。
蒹葭点了点头,叮嘱道:“只许烧毁粮仓,不可惊扰屠戮无辜村民。”
陈阿狗点头称是,便点齐一队人马,朝着村庄的方向奔袭而去。
秦寒慕遇到中州军的阻击,几番冲杀之后,发现对方且战且退,当下意识到这可能是蒹葭布下的疑兵。
以蒹葭的用兵之道,渡过渭水定然不只是为了围魏救赵,想要彻底解除中州之围,唯有釜底抽薪,彻底斩断己方的后勤补给。
想到这一层,秦寒慕自然意识到蒹葭渡江的真正目的,于是亲自带上一队骑兵,直奔粮仓而去。
蒹葭在派出陈阿狗奇袭江州粮仓之后,自己则带领剩下的人马,折返回来。
返程途中,与佯攻望溪镇故意败退下来的那队人马汇合,刚好与先前部署在密林中,负责阻拦追兵的那队人马,形成犄角之势,将秦寒慕留在此处的一队人马围困其间。
江州军突然被围,主将又不在军中,顿时大乱,不到一个时辰,已然溃不成军。
蒹葭俘虏了许多四散而逃的江州军士,收缴了他们的武器,还令一部分己方将士换上了他们的衣服,去接应陈阿狗的队伍。
陈阿狗率领一队人马赶去粮仓,可是当他路过那个村庄,看到村口碑石上刻着村庄名字时,他突然犹豫了。
“望归村。”陈阿狗轻声念着石碑上的刻字,“望归,望归,你们可知,他们的亲人,再也等不到他们归来了?”
陈阿狗想着那些死在江州军刀下的袍泽们,内心深处压抑已久的愤怒与悲伤终是难平,他违背了蒹葭的命令。
“屠村,一个不留。”
陈阿狗下达了命令。
中州战士的屠刀终是落在江州百姓的身上,望归村的村民奋起反抗,却怎能敌得过彪悍的正规军。
不多时,整个望归村便血流成河。
活着的人,也被赶到了粮仓内,被中州的士兵在身上浇上了火油。
可陈阿狗还没来得及下令点火,秦寒慕便带着一队骑兵宛如神兵天降,与陈阿狗带来的百名中州军厮杀于一处,救下了那些侥幸逃得性命的村民。
中州军连连败退,秦寒慕显然见过了望归村的惨状,已然杀红了眼,再接连砍杀几名中州军的兵卒后,与陈阿狗战至一处。
陈阿狗不甘示弱,提着染血长剑便迎来上来。可他终究只是个少年,又怎么敌得过疆场上厮杀多年的秦寒慕,短短几个回合,便败下阵来,被秦寒慕一剑斩断了左臂。
陈阿狗顺着长剑,望向马背上的秦寒慕,他的眸子里不见后悔,亦无不甘,有的只是一份释然。
明明自己也还是一个鲜衣怒马的少年,如此年纪,本该有父兄护佑,有袍泽扶持,可如今,他却只剩孤身一人,在这陌生的江州土地上,残杀着那些手无寸铁的无辜百姓。
若是父兄袍泽泉下有知,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一定会很痛心吧?
若是蒹葭将军知道自己没有完成任务,一定会很失望吧?
不过,如今这些都不重要了。
陈阿狗嘴角淌过一抹异常干净的微笑,缓缓地倒了下去。
扮作江州军模样的那一队人马,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当他们赶到接应地点的时候,陈阿狗和他的那一队人马已经全军覆没。
带队的军士长倒是格外果断,立马下令全军回撤,同蒹葭汇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