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如瑟刚从公安局出来,就见到了马路边上停着的粉红色法拉利,一个男人倚着车子,吹了个响亮的口哨,笑嘻嘻地说:“美丽的萧女士,辛苦了,我有荣幸和你共进午餐吗?”
那个男人身量颇高,穿了一件骚包的阿玛尼真丝衬衫,卡其色羊绒西装松垮地披着,下身却是一件格外不搭的破洞牛仔裤。好在他五官不错,浓眉大眼的,再配上满脸的笑容,怎么穿都给人一种帅气的感觉。
庄严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骚包的男人。他的性格和他的名字一样,一本正经,甚至有些刻板:“萧医生,你朋友吗?”
萧如瑟忽然感到头疼,强撑着笑意介绍道:“吴弦,吴氏集团的少东家。”
“认识就好。记得看案情,我们回头再研究。”庄严说完,转身就走。
“切。”吴弦不屑一顾,撇了撇嘴,说:“这小白脸谁啊?这么拽?”
“关你屁事!”
萧如瑟知道他的性子,没有理睬,直接越过跑车,向前走去。
吴弦慌忙钻进车子,小心翼翼地跟着。
“我的大小姐啊,又生的哪门子气啊?还是说,你移情别恋那个小白脸,不要你的小弦弦了?”
“小弦弦?”萧如瑟的隔夜饭差点吐了出来。为免成为街头一景,她连忙上车,说:“快开。”
“这就对了嘛,本少爷带你吃香喝辣。”
法拉利再好,终究不能飞。
春城在建地铁三号线,处处在施工,好几条主干道都被封闭了一半,每到高峰时期,都堵成狗了。半个小时后,法拉利终于向前挪动了两里路。吴弦的额头上画了三条黑线,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萧如瑟的反应,等看到后者靠在座椅上,似乎睡着时,才小心地松了一口气。
萧如瑟并没有入睡,她在脑海中不断回溯着118案的细节,看自己有没有什么遗漏。
两个小时后,他们终于到了目的地,号称春城最贵的Spring twilight餐厅。
这家餐厅格调极高,拥有多名米其林星级厨师坐镇,每天仅接待10批客人,每批不得超过8人。更重要的是,这家餐厅不仅贵,而且十分高冷,一年四季中,仅有春季对外开放。据说,他们家的预定已经排到了2023年。
当然了,对于吴大公子而言,没有什么预定不预定的,他大手一挥,直接包场了。
“请。”吴弦很绅士,为萧如瑟拉开座椅。
“谢谢。”
很快,各式精致的菜品逐一摆了出来。吴弦卖力地介绍着:“试试这个,和牛里脊搭配法国鹅肝,采用经典的罗西尼做法,低温慢煮,口感非常独特。”
萧如瑟慢慢地切着牛肉,银制的刀叉碰撞着瓷盘发出清脆的声音,悦耳动听。
切好的牛肉,辅以香草沙拉和黑松露,满满一口,充斥着牛肉的鲜嫩、鹅肝的细腻、香草的芬芳和黑松露浓郁的香气,简直幸福到爆棚。
萧如瑟是个地道的吃货,不仅爱吃,而且会吃。享受美食,是她忙碌的一天中难得的清闲。可惜,如果这个过程中总有一个人在耳朵边叽叽喳喳、喋喋不休,那是多么的扫兴。她瞥了吴弦一眼,后者乖乖地闭上了嘴巴。
Spring twilight的菜品极佳,口味也好,对得起昂贵的价格。
萧如瑟放下刀叉时,才发现自己吃得有些撑,她娇嗔地看着吴弦,说:“都怪你,害得我又要长肉了。”这一刻,她不再是剖析人心的心理专家,而是陷入温柔里的弱女子。
吴弦看呆了,喃喃道:“只要你喜欢,天天来吃都可以。”
“唉。”萧如瑟莫名地叹了一口气,道:“不行啊,我那点薪水,哪里经得起折腾。吴弦,你的心思我懂,以后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我们是同学、朋友,但不可以是爱人。”
吴弦愣住了,萧如瑟委婉拒绝过他很多次,但还是第一次这么正式。
“我……”吴弦讪讪一笑,说:“不就一顿饭嘛。怎么提起这个了?作为老同学,请你吃饭是应该的。”
“我承受不起!”萧如瑟生了一副典型的江南女子温婉的样貌,可是,她严肃的时候却有一股别样的气场。“一年前,你莫名其妙跑到我的面前,说是我的初中同学,是我那时唯一的朋友。好,我信你,谁让我十四岁那年生了一场大病,将之前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呢。可你的演技未免太拙劣了吧。吴大少,我很忙的,没时间陪你演什么霸道总裁灰姑娘!”
“我真的是你初中同学。”
吴弦急了,站起身来,袖子碰倒了桌上的萨芭雍酱料碟,浓郁的酱汁铺在纯白的桌布上,像一朵盛开的鸢尾花。他顾不得整理,掏出了西装口袋里的钱包,打开,赫然夹着一张已经泛黄的老照片。
照片里,男孩和女孩站在大片的油菜花前,牵着手,笑得很灿烂。男孩很消瘦,个子刚好和女孩的耳朵齐平,整个人怯生生的;女孩留着长头发,戴着漂亮的蝴蝶结发夹,眉眼之间依稀可见萧如瑟的影子。
“看,我有那个时候的照片。”
萧如瑟接过照片,目不转睛地看着,好似不肯放过每一个细节。仔细地辨认后,她可以肯定,这张照片上的女孩正是年少时的自己!可是不知为何,看到这张照片时,她莫名地感到悲伤,仿佛有一双邪恶的手在搅动她的心房,将之扯成一片一片,似乎要揉出血来。
“怎么样?”吴弦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样子,自信地说:“现在信了吧。”
“你真矮。”萧如瑟只用了三个字,就打碎了吴弦的洋洋得意。
“现在长高了。”
“能跟我讲讲那时候的事情吗?”
“这……既然你都忘了,又何必知道呢?从我口中说出来,对你而言,也不过是别人的故事。不说,不说,没意思。”
“你说得对,不听也罢。”
萧如瑟有很多种方式和渠道可以打听到十四岁之前的事情,但是她没有去做。她坚信,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这才对嘛。”吴弦宠溺地说:“你看你现在过得多好,有我这么一个玉树临风、帅气多金的追求者,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萧如瑟从上到下打量了他一遍,摇头说:“我再次重申,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那你喜欢什么类型?”吴弦的眼前闪过庄严的身影,讶异道:“难道你真的喜欢那个小白脸?”
“乱讲。我和庄严才见过两次面。”
“不会是盛东那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吧。”吴弦说:“早就让你小心提防了。他是个大律师,习惯了花言巧语,说出来的话没一句是真的。”
盛东在春城开了一家同名的律师事务所,专接离婚官司,为不少富商解决了大量麻烦,在业内的名气非常高。
三年前,在某个企业的答谢酒会上,盛东认识了萧如瑟,对她一见倾心,开始了疯狂的追求。这一追,就坚持了三年。
盛东的条件很好,一米八五的高个,国字脸,浓眉大眼,很符合东方人对男性的审美;他创业多年,虽然不像吴弦那样富得流油,但也不愁吃穿;更难得的是,他颇有雅致,是各类音乐会、话剧的常客。好则好矣,却不是萧如瑟的菜,让她始终找不到恋爱的感觉。
“好了,别胡说。”萧如瑟有些烦躁,“我得走了。午餐的费用照旧,我的那部会打到你的银行卡上。”
“啊,又要AA啊。”吴弦苦着脸,说:“这顿很贵的。”
“所以呀,吴弦同学,你以后能不能让我省点钱?我没日没夜的工作,赚那点薪水容易吗?”
“真走啦?还有甜品没上呢。”
“不吃了。”
萧如瑟挥了挥浅灰色手包,踩着高跟鞋,走了出去。
吴弦连忙抓起西装外套,屁颠屁颠地跟上,说:“我送你,我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