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十点。
询问室。
许惠芬憔悴了不少,面色暗沉,头发枯黄,仿佛在一夜之间衰老了十岁。她的嘴唇干裂,露出嫩红的肉色,一张一翕着,似乎是喃喃自语,又好像是无声抗诉。
在许惠芬的对面,居中做着刑警支队队长庄严、副队长王明和警队特聘心理专家萧如瑟。
为了更近距离观察许惠芬的言行举止,萧如瑟被特例允许参与审讯。
萧如瑟仔仔细细观察着许惠芬,从她的面部表情到肢体动作,甚至细微到眼睫毛的颤动频率!虽然,萧如瑟能够断定许惠芬患有严重的癔症性精神障碍,但其多年来都没有表现出来,却在短短一天内急转直下,其中内情值得三思。在过去的案例中,不乏装疯卖傻想要逃脱法律制裁的嫌疑人。
许惠芬好似知道有人正在观察她,一直默默地低垂着头,下嘴唇不断颤抖,极尽哀伤之情。
判定患者的真情实感是一名心理治疗师必备的基础素质,萧如瑟内心已然有所结论,她示意庄严,可以开始审讯。
略有一系列程序问题不谈,庄严终于问到了核心:“许惠芬,你昨天夜里喊着说要交代,现在机会摆到你面前了,还不速速坦白?!”
王明黑着脸,甩出几张纸,砸到许惠芬面前,道:“血液检测报告和验尸报告已经出来了!从你家卧室床板背后提取的几处血液样本,经过dNA检测,均来自于马坤。露台上咸菜坛子中发现的尸块,经检测,证实是被害人马坤!铁证如山,你无法抵赖!”
“我……”许惠芬的状态似乎比昨天要清醒,她抬起头,无奈道:“我不是故意的!我是被逼的。对……对,我是正当防卫!”
“正当防卫?”庄严心里暗暗发笑,如此借口他听多了,十个凶手有九个会自称正当防卫。不过,庄严无法排除这种可能,便问道:“你仔细说说那天的情况。具体是不是正当防卫,我们会进行调查取证的。”
“好,我说。”许惠芬道:“那是2015年12月25日的深夜,马坤喝得烂醉如泥的回家了。那个时候我已经睡着了,马坤澡也没洗,满嘴酒气地爬上了床。他……他想要和我发生关系。我没同意,他就打我,先是撕我的衣服,扯我头发;后来干脆连打了我十几巴掌,拿膝盖顶住我的肚子!我难受急了,感觉下一秒就要被他打死了!”
王明道:“所以你就先下手为强,打死马坤?!”
“不,不!”许惠芬连连否认,道:“我不敢反抗!反抗的话,他只会打得更狠!”
许惠芬喘了口气,继续道:“以前的时候,他打几下就会停手,我只要熬过去就行了。可是……可是那天他喝多了,一直不停手!到最后,他拿起床头柜上的烟灰缸就要砸我的脑袋。那要是砸下去了,我就没命了啊。我没办法,抓起床头的台灯就砸!”
许惠芬陷入了回忆,她的表情不停变幻,诡异中透着一丝得意,惊恐中露出些许畅快。她继续道:“我砸!我拼命的砸呀,也不知道砸了多少下,终于停了下来。马坤的血流了半张床,我吓坏了,躲到床头哭了好久好久。等我恢复过来后,马坤早就没气了。”
庄严疑惑道:“你说马坤的血流在了床上?那怎么会沾到床板的背面呢?你们家的床我们警方检查过,床板上是有席梦思的。更何况,那时是在冬天,床上还有棉被!”
“我……”许惠芬道:“我看着马坤的死相特别害怕,就,就把他塞到了床底下,可能是那时候沾上血的。”
庄严道:“你不要企图蒙混过关,死后的血迹和死前喷射出的血液,我们是能够检测出来的!”
“我没撒谎!”许惠芬坚定道:“我都如实交代了。是马坤想要杀我,我正当防卫的!”
庄严又道:“你是怎么处理现场、销毁证据的?”
许惠芬道:“被子和席梦思清洗之后被我扔了,别人问起来的时候,我就说来了月事没留意弄脏的,反正都是旧东西干净扔了。”
“这个理由不错。”庄严问道,“凶器呢?那个台灯去哪儿了?”
许惠芬支支吾吾片刻,道:“被我洗干净之后,收在了衣柜里。最左边,往下数,第二个格子。”
庄严疑惑道:“为什么没有不处理台灯?”
许惠芬迟疑了一下,道:“台灯是大海送的,我没舍得扔。”
萧如瑟在心里轻叹一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庄严道:“你的供词我们会继续核实的。接下来,你交代一下是如何处理尸体的!”
许惠芬道:“我在鲜美味食品加工厂工作过,想了很久,才想到把尸体腌起来的办法。”
接下来,许惠芬详细描写了藏尸的过程,听得庄严三人毛骨悚然。许惠芬讲得非常仔细,其认真的态度,好像是在大学课堂里办一场讲座。
“好了,停!”庄严打断她,道:“最后说说受害人的头颅、腿骨和肋骨的去向!”
“头和肋骨被我埋在了小区的一颗桂花树下。”许惠芬道:“说来也巧,那几天小区里正在补充绿化,挖了不少深坑。我在夜里的时候,选择了其中一个坑,又往下挖了大半米,埋好头颅和肋骨后,又恢复到了原貌。等到第二天,桂花树种下去,谁能想到底下藏着东西呢?”
“行,先到这里吧,我们会一一核实。”
“警官,我是无辜的吧?我是正当防卫啊。”
“怎样量刑由法院决定,我们会提交详细的证据。”庄严道:“只要你所说属性,法院会酌情考虑的。”
“我……”
此时,萧如瑟道:“庄队,我想补充一个问题。”
“可以。”
“许惠芬,藏尸的方法是你自己想出来的?没有她人教唆?”
“是我!”许惠芬的表情陡然间狰狞起来:“是我!绝对是我!你们不要赖到明远的身上!”
庄严和王明互看了一眼,没料到萧如瑟真问出了遗漏之处。
“好的,我知道了。”
“是我,是我啊!”许惠芬被带走时,依然在大声嘶吼着。
庄严道:“许惠芬的供词你怎么看?”
萧如瑟道:“真真假假,变幻莫测。我要好好想一下,回头给你答复。”
“好,麻烦萧专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