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
李山进门通报。
“东家，门外有一位老先生来访，自称是小少爷的先生，姓‘郑’。”
“快请进。”
顾菱让萍儿准备热茶，又让李三姑去唤在书房里看书的两个小家伙。
这才不急不缓轻掸身上不存在的灰尘。
前去迎接。
到底是自家崽的老师，该有的尊重还是要有。
老者身穿青色长衫，头戴纶巾，有一把飘逸花白的长须，面容清癯红润，气质潇洒自然，一看就是极为自由的人。
“见过郑公，顾氏有礼。”
“顾娘子且慢，你是吾徒之母，无需多礼。”
“不知鹤儿与启明在否？”
郑公摆手，他向来对繁文缛节谢敬不敏，除了必须要的礼节，他能免则免，懒得麻烦。
可能是他脸上的嫌弃几欲溢出，顾菱浅浅一礼，毫无拘谨，落落大方之态引来郑公赞赏。
看来小徒弟的母亲也非常人。
“老师。”
“叔父。”
两个小家伙先后走来，给长辈纷纷行礼。
刚问到两人，就结伴而来。
郑公放松表情：“顾娘子医术高明，我这启明侄儿有劳了。”
听暗卫说启明已至顾家，考虑到顾家家世清白，顾娘子更是医道圣手，若非年岁不足，资历不够，早就可以晋升杏林六等、七等大夫。
他第一时间没有去寻，而是彻底解决后顾之忧，才前来拜访，知道启明年纪小，心中算计不少，便由他去。
小树要经历过风吹雨打，才能更好成长。
郑公于堂中坐下，品一口茶，随即开门见山说道。
“顾娘子对鹤儿的学习有何规划？”
“您是鹤儿先生，但凭做主。”
顾菱毫不迟疑地回答，若是真有顾虑，她又怎么会愿意对方当孩子的老师，术业有专攻，她从小顾那里知道郑公的本事后，关于学习完全放手。
“好，爽快。”
郑公拍手，这年头很难有如此直爽的家长，虽说他教出来的学生已有不少，但很多时候还是会被质疑。
“不知顾娘子知道附近可还有租房？”
郑公想着，启明养身子要好几年，干脆他也留居几年，给侄儿当个保护，正好养一下小徒弟，现在还是小了点。
顾菱思索一下，才说：“自是有的，李村六叔爷有个独居小院，家居俱是完好，只是无人居住已久，需要打扫一番才能入住。”
自六婶奶奶去世，六叔爷就单独围了一个院子自己住，只因为害怕损坏六婶奶生前的设施布置，只有想念对方时，就会去打扫怀念。
后来被县丞接去县城后，小院就沉寂下来了。
看郑公似有意向。
顾菱笑道：“如此，我请人去打扫屋子，至于租房的契约，可请李村长出面，村里头的住宅地契约都存放在村长那里。”
“叨扰了。”
郑公拱手一礼，他个性随和，思想也不迂腐，人家帮忙，他自然是要道谢的。
——
时光匆匆，岁月无痕。
郑公在李家村一呆，就是七年。
七年间。
在知道鹤儿过目不忘，时常能够举一反三，对所学皆有自己的理解后，郑公几乎都是快进讲学。
因为对于一些超乎常理的天才来说，他吸收知识的速度远比你的认知还要快。
所幸郑公也非常人，用他所有知识填满鹤儿的空白，引导弟子以自己的理解加以深入。
每次批阅鹤儿的文章，郑公总是爱不释手多遍阅览，若弟子志不在科举而是专心研学，恐怕又是当世一大儒的好苗子。
“叔父，您一盏茶的时间，已经摇头不下十次。”
顾启明眼巴巴地望着郑公手里的文章：“您看完了，也该换侄儿了吧？”
好想知道鹤弟又作了什么文章，引得叔父如此作态，
“去去去，这是吾徒的作业，你来凑什么热闹？”
“若是闲，就去找鹤儿玩。”
郑公看到顾启明就心烦。
自从知道顾娘子与生母有亲缘关系，这孩子除了与顾娘子抢儿子，就是跟他抢弟子，若不是鹤儿是个男娃，说不准就要把鹤儿拐回去了。
顾启明正等他这句，文章虽妙，不及本人。
“侄儿告退。”
临走时还要做做样子，等退出房门，顾启明袖子一甩，背着手往顾家路上走去。
空间宽广的书房内，是一个又一个排列整齐的书架。
书架是黄花梨木雕刻，涂上了防虫蛀的蜡，上面每一列都放满了这些年收集的书籍，还有一部分是放着更为古老的古籍竹简，都是顾菱花费心思在各处换来。
顾鹤正在桌案上练字。
他的头上两侧各扎一结，梳着像羊角的发型，脸蛋白嫩红润，肉肉的婴儿肥让人心里蠢蠢欲动，想要上手看看是否与想象中的触感一致。
“启明兄长！”
顾启明讪讪地收回手。
他坐在一旁木凳上，把头微微仰起一个角度，清隽的容颜略带几分忧郁，病弱的气质扑面而来，如琉璃般易碎，无论谁瞧了都舍不得怪罪。
顾鹤知道这人也就外表唬人，其实身子已经调理得差不多了，至少无病无灾能活到古稀。
看着鹤弟没有动容的样子。
顾启明一手捂住心房，低沉的声音里尽是委屈。
“鹤弟，你我三秋（一日）未见，难道为兄已经入不了你眼了？”
他一副，对方只要说“是”，立马就会哭出来的样子。
让顾鹤苦恼不已。
前世他不是这样的，到底发生了什么？
“启明，不要捉弄鹤儿了，若又不理你，别找我帮忙。”
现今一月底，天气很冷。
顾菱端出两碗姜糖茶，是给两位小少年准备的。
“谢谢姨母，还请鹤弟原谅则个，为兄给你赔不是。”
被姨母点破，顾启明不好意思，随即端正身形，去了些柔弱的破碎感，添了几分贵气优雅。
长发高束，是鲜活的俊美少年郎。
可能今生一直被宠爱着长大，前世淡漠的顾鹤，在亲人面前有两分娇气。
他对顾启明冷哼：“过两年我也可以束发，别得意。”
说罢，端着自己那份姜糖茶，背对着顾启明饮用。
顾菱笑着摇头，随他们去。
转身进屋，去配置自己的药材，据李兴来信，边境那边情况不太好，他们在护城河中发现了大量死去的牛羊。
这个时代，小顾无法连线太久，只能在心神交感时截取一部分交流信息，因为世界限制，超时代物品一律屏蔽，除非是钻漏洞进来的偷渡客。
看一眼院子里闹腾的两个小竹马，不知道以后他们会走向什么路，希望都要平平安安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