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面者这个快有她人高,还冒着热气的木桶,青灵也有些无语。本来以为是简单的刷个牙洗个脸,结果却是要洗澡?
青灵并不知道,朱亮是为了避讳,才用梳洗的。一个中年男子对比他地位高的女子说沐浴之类的用词,多少有些冒犯。
就在青灵纠结要不要来都来了,干脆洗一洗的时候,一双柔软的小手已经摸上了她的衣领。
青灵顿时一惊,下意识的抓住了这只手。转头望去,青灵发现这手的主人,正是那个领自己过来,年岁约莫十三四岁的小丫鬟。
虽然从外表来看,青灵更年幼一些,这小丫鬟都比她高一个头。
被青灵抓住手,小丫鬟也有些疑惑和胆怯。怯生生的望着青灵,小丫鬟说道:“小姐,奴婢是哪里做错了么?”
“别叫我小姐!”下意识的反驳了一句,青灵松开了小丫鬟的手,说道:“没什么,只是你突然摸上来,吓到我了。”
“那奴婢该怎么称呼您呢?”见青灵语气平和,小丫鬟也是松了口气,然后道:“是奴婢考虑不周!奴婢是准备帮您宽衣,服侍您沐浴的。”
‘万恶的封建社会!’心中默默吐槽一句,青灵说道:“你,你就叫我,叫我,道爷,对,道爷!这个称呼不错!你就叫我道爷!”
青灵与寻常客人不同,那平易近人的态度,让小丫鬟无形放松了许多。对于青灵要求称呼她道爷这件事,小丫鬟虽然有点感觉怪怪的,但也没有说些什么。
青灵身上现在穿的就是一件有些花里胡哨的青色道袍样式衣物,应该也是道门中人。想要被人叫做道爷,虽然和青灵年幼的样貌不太符合,不过也可以当做小孩子学大人的举动。
低头看着青灵一板正经的样子,小丫鬟有种遇到一个喜欢搞怪小妹妹的感觉。虽然,除了外貌年纪之外,无论是从心理年纪还是身体年纪,都要比这小丫鬟大。
这小丫鬟毕竟年岁尚小,遇到青灵这种没啥阶级观念,外貌还很具欺骗性的人。不自觉的,也少了几分往日服侍贵人的警惕。
“好的,那就叫您道爷了。”用哄小孩的语气应和了一声,小丫鬟又伸手摸向青灵的衣领,同时说道:“那小道爷,奴婢可以开始服侍您沐浴了么?”
再一次抓住小丫鬟的手,青灵虚眼看着她,真当我听不出你搁这应付小孩么!
对于青灵再次抓住她的行为,对视一眼发现青灵没有丝毫动怒迹象,小丫鬟只当青灵是在耍小孩子脾气。小心的抽了抽手,小丫鬟发现竟无法从青灵手中抽离。
心中暗道青灵手劲真大,小丫鬟倒也没当回事。她不过是一个普通丫鬟,也没有习武的资格,自然比不过青灵这种出生富贵,从小练武的名门弟子。
瞬间接受了力不如人的事实,小丫鬟干脆不反抗了。任由青灵抓着自己的手,小丫鬟劝道:“小道爷,您这是干么呢?让奴婢早点伺候完您,您也好去用膳啊!大掌柜准备的饭菜,可是很香很好吃呢!您难道不饿么?”
‘我就这么像没见过世面的吃货么!’嘴角抽了抽,青灵刚想说些什么,却只听一阵脚步声来到了门口。
来的是一对约莫十六七岁的双胞胎少女。一进门,还未说话,便见两人拉扯的情景。顿时,两人的面色就起了变化。
静止片刻,其中一个少女直接来到小丫鬟面前,扬起了手,嘴里还骂道:“燕儿你这死妮子!敢对贵客无礼!不想做人了么!”
少女嘴上不留情,手上更是决绝。但眼神中,却满是担忧,关心和一丝丝气恼。
青灵可是大掌柜千叮咛万嘱咐的贵客,而她们却只是些卖身为奴的奴婢。若燕儿真惹恼了这贵客,受一顿皮肉之苦也就罢了,就怕直接杖毙或者卖作贱籍,那才真叫祸事。
姑娘上来就是斥责加一巴掌,看似蛮不讲理的行为,反倒是为了保护这燕儿小姑娘。
若真是燕儿惹了祸,姑娘先声夺人的这一巴掌和呵斥,便算是为贵客惩罚过燕儿了。只要不是大事,或者贵客心善一些。到时候见燕儿脸上挂一巴掌印,多半也就不追究了。若事态未见好转,姑娘还可以顺势呵斥燕儿滚去别处暂避风头,然后自行安抚贵客。
若燕儿不挨这一巴掌,捅到大掌柜那里,可就不止是一巴掌的事情了。以下犯上,不管有心无意,都是大罪!她们这些入了奴籍的,在大掌柜眼中可算不得什么人!先挨这一巴掌,总好过到时候被他人打断手脚!
至于为什么姑娘不先弄清楚状况?万一燕儿并没有什么过错,打错人了怎么办?
说这话的人,还真当她们这些做奴婢的,有说理的地?
等真弄清楚了,那可就晚了!若真是惹恼了贵客,你到时候再呵斥,上巴掌,人家会买账?说不得只会当做你是在作秀,逃避罪责,哪里会息怒。
或作青灵前世,这就好像家里孩子惹了事。你若过来二话不说爆锤一顿,即便是打些不重要的部位,只要不是捅破天的事。对方大部分人反倒是会回头劝你别太生气,反过来制止你揍孩子的行为。
可要是等了解清楚之后,真是家里孩子的错,事还不小。到时候再打,那效果就大打折扣了。反倒是会让别人认为,揍孩子单纯只是为了逃避责任的作秀。
这姑娘,此时就是这个心理。且因为两者地位悬殊,姑娘压根就不敢去赌。
退一步说,便是燕儿丫头没惹到贵客,可敢这么和贵客拉拉扯扯的不知礼数!便是挨这一巴掌的理由!贵客对你和颜悦色是她们修养好,你还真敢把客气当福气!
她们这些做奴婢的,哪里来的这种底气!真若把客人都当做好人,说不定哪天怎么死得都不知道!姑娘这一巴掌,就是要让燕儿记住这天发生的事!
燕儿也是没想到,往日待她如亲生姐妹的姑娘怎就突然变了脸色。听着姑娘的呵斥和高高扬起的手,燕儿一时脑袋空白,呆立在原地,面色苍白得无半点反应。
对此,青灵却是有些不悦的皱起了眉头。虽然青灵不太喜欢燕儿把她当小孩的言行,不过燕儿在她看来,也不过是个孩子。放在前世,燕儿的年纪也不过是个刚上初中的小女孩。
对于小女孩,只要不太过分,青灵自然也不会反感。这种玩闹性质的事情,青灵更是很大度的。可她们正聊得好好,突然来了另一个人,二话不说上来就是又骂又打的。莫非是这凤栖阁内,也有霸凌的事情么?
这样一想,不见所思,只见所行。见姑娘这二话不说直接打过来的跋扈模样,青灵顿时有些反感。既然反感,自然也就不会太客气。
松开抓着燕儿的手,青灵对着姑娘扬起的右手手腕处,便是份量不算重的一劈,算是帮燕儿挡下了这一巴掌。
青灵认为份量不算重,但她远超常人的力量,不算重也有成年男子七八成的力了。而这几个凤栖阁内专门伺候人的丫鬟,都是一些没练过武的普通少女。
青灵这一劈,结果可想而知。
痛哼一声,姑娘便捂着手腕低头倒退了几步。满是痛楚的脸上,却也松了一口气。
青灵愿意帮燕儿挡下这一巴掌,正说明燕儿并没有真惹恼到青灵,是她平白做了恶人。不过平白做了恶人,总好过燕儿恶了贵人。
说来漫长,但实则不过数秒时间。直到姑娘捂着手腕倒退,和她一同来的,她的同卵姐妹这才反应过来。惊呼一声,连忙搀扶住姑娘,另一位姑娘说道:“姐姐,你怎么……”
这时,燕儿也反应过来,同样是惊呼一声,围到那‘姐姐’面前,口中说道:“鸳儿姐姐,你没事吧!”
看着三人这混乱的模样,青灵眨巴眨巴眼,这才回过味。这情景,不像是大丫鬟欺负小丫鬟的霸凌剧情啊!燕儿脸上那不似作假的关心,不正是说明三人关系不错么!
虽然不知道这鸳儿为何一来就要打燕儿,不过想来该是有正当理由的吧!心虚的摸了摸鼻子,青灵发现,她似乎又打错人了!而且,这次还是个漂亮的小姐姐!
嗯,咦,为什么要用又?
就在青灵暗暗反省的时候,鸳儿却是拨开燕儿和妹妹,直接又到了青灵面前。不待青灵有丝毫反应时间,鸳儿直接跪下,额头贴着双手手背抵在地上,说道:“奴婢无礼,贸然惊扰了贵人还望贵人责罚!只是奴婢两位妹妹于此无关,还请贵人不切莫不要责备她们!”
听到鸳儿这么说,燕儿和妹妹也随之跪下,不过倒未说些什么。她们也并不清楚鸳儿心中所思所想,但往日的经历已让她们明白,无需多想多说,只要跟着鸳儿做就是了。
看着整整齐齐跪作一排的三人,青灵不禁默然。虽然青灵时不时会吐槽一句万恶的封建社会,可当封建社会的险恶摆在她面前的时候,她才直观的认识到其中的沉重。
说到底,也没发生什么事。结果三个最多也不过前世高中生年岁的少女,便齐刷刷的跪地认罚。从三人无需言语的默契程度来看,显然这并不是第一次,恐怕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好像不知觉就又成了恶人,青灵也有些无奈。
咦。为什么又要用又?
仔细想想,好像只要青灵掺和进来,不管是做什么事情,大部分时候总有种她才是坏人的错觉。瞬间,青灵便感觉到了来自世界的恶意。
心理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动作上青灵却并未含糊。略一诧异之后,青灵便走到鸳儿边上,伸手将她扶了起来。不过受限于青灵的身高,鸳儿只被扶起了上半身。
瞥了一眼鸳儿的那双大长腿,青灵忍住了这个自取其辱的话题。
目光转移到鸳儿的脸上,是个长相清丽的小美女。不过前世高中生左右的年岁,此时美目中却如小兽般惴惴不安。
平静的对视一会,青灵轻声道:“你的确是挺无礼的。一进来就要打人,脾气不小么?”
作为最底层的奴婢,对于揣摩人心这方面,鸳儿自然也有点心得。青灵嘴上好像是在责怪,但实际上并无丝毫怒意,更多的是有些疑惑。
“是贱婢太鲁莽了!”低头认罪了一声,鸳儿斟酌着声线说道:“只是贱婢一进门便看到贵人抓住了燕儿的手,以为是燕儿这丫头惹恼了贵人。为了帮燕儿,贱婢这才出此下策。想着给燕儿一巴掌之后,便可以斥责让她离去。却不想贵人宅心仁厚,却是贱婢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贱婢失了礼数,还请贵人责罚!”
鸳儿未作隐瞒,所思所想直接和盘托出。只是说话间,转头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燕儿。
燕儿这时还没完全明白过来,不过收到鸳儿眼色示意,下意识的就点了点头,说道:“鸳儿姐姐一直都很照顾奴婢的!这次要责罚奴婢,一定是奴婢做错了什么!道爷,您要罚,就罚奴婢好了!切莫不要责怪鸳儿姐姐!”
‘蠢丫头,哪个要你说这些了!你就不会好好说几句贵人的好话么!你这蠢丫头!你说这些个,这不是在害我么!’眼角不由抽了抽,鸳儿只感觉气得牙疼,恨不得直接起身,用指头狠狠的戳醒燕儿的蠢脑壳。但碍于青灵就在面前,也不敢有更多表现。
虚着眼望着燕儿,青灵倒没有鸳儿想的那么多。青灵只是有些无语,这傻姑娘哟。人家都明晃晃的说着要揍你了,结果你还帮她说话,还说她揍你是对的,只怕是她揍不够狠?
不过,燕儿这傻乎乎的表现,倒也是佐证了鸳儿和她关系不错。言词间的诚恳,也不像是被胁迫出来的表现。
毕竟现实中,也不会出现前世动漫中,被害人被施暴者揍了还对施暴者感恩戴德的事情发生。也就都是没被人揍过的路人,会觉得这种情况会发生。但凡挨几顿社会的毒打,也不至于有这种错觉。
了解鸳儿的用意之后,青灵对她的好感倒是提升不少。因为鸳儿的行为,乃是实实在在的损己利人。
若燕儿真是惹祸了,鸳儿的行为固然可以解一时之危。可真有聪明且心眼小的客人醒悟过来,明白鸳儿实则是在解围。
燕儿会不会被继续清算再说,鸳儿这耍小心眼的肯定是要吃苦头的。
一言不合就打人的行为,更是会让诸多不明真相的客人误解。要是回头一提,鸳儿照样是跑不了。简而言之,鸳儿这么做就是让自己替下燕儿的罪责。
心思聪慧不说,最重要是心善。但凡有些计较的人,都不可能像鸳儿那么决绝。刚一见面,就直接行动。看似不难,实则真会这么做的人少之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