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有了先入为主的想法，青灵的行为在乌姬眼中也就有了合理的解释。
一开始问她是乌龟还是王八，意在让她认清自己的身份。结果乌姬见神不知，竟然还恬不知耻的说自己是河神。这才引得这位发怒，用行动告诉她，什么才是真正的河神。
看似调侃的几句话语，此时想来却是根根扎心的利剑。扎得乌姬现在的心，是拔凉拔凉的。
事已至此，乌姬突然有点羡慕未开灵智之前的自己。
若还为兽身，说不得早就发现这位的身份。并且，若还是野兽，便可以在发现危险后缩回壳内。现在即便依旧可以如此，却是不敢这么做了。不得不说，这也是种悲哀。
用力将脑袋往草地中一钻，乌姬声音颤抖道：“不知君上驾到，小妖万死！”
凤凰掌飞禽，走兽尊麒麟。龙者，鳞虫之长。
但其实最初的时候，是有四灵之说。龟者，也是四灵之一，乃百介之长。所谓百介，其实就是带着甲壳的动物。
这也是为什么世间常有鱼蛇化龙的传说，却没有乌龟成龙的说法。
因为龟者，本就是属于龙族之外的另一类。
只是百介和鳞虫有一定的重合，不像飞禽走兽那般泾渭分明。加上龟族随着时代没落，渐渐失去了四灵之一的地位，沦落为了龙族的附属。
也因为如此，时至今日，吞并后的龙族倒是成了整个水族的王。龙族独霸水域，而鸟兽却多为陆上争食。但最初，这水族的疆域，其实本来有一半，该是这些龟龟的。
也正因为从属关系并不算密切，所以乌姬对青灵的敏感度甚至不如野性未驯的两只动物。若是换做一条蛇妖或者鱼妖当场，只怕看到第一眼就该因为血脉压制连站都站不起了。
不过从属关系不算密切的说法，只是从血脉上说的。事实是龟族抱龙族大腿也不知道几万年了，即便是世人，往往都认为龙族身边就该跟着个龟丞相。
真要说起来，不提蛇族走蛟化龙，鲤鱼跃龙门之类的传说，只说跟在龙族身边的追随者。人们第一印象，反而是这些其实关系更为疏远的龟龟。
甚至龙生九子之一的霸下，就是一只龙头大乌龟。由此可见，远古时期龙族和龟族说不定就有什么不可言传的联姻关系。
说起来，这也算是另类的一种，外族的臣子比本族的臣子更忠心？毕竟除了忠心之外，龟族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讨龙族欢心的了。
作为一只水族龟龟，乌姬自然慕名细心得调查过这位龙君的事迹。
不过调查之后，却发现这位与其说是龙王，更像是一只睚眦。除了一些无法考证的善行之外，有仇必报，心狠手辣这个八个字几乎就能说尽祂的一生。
作为下属小妖，却招惹到这么一位，乌姬是压根放弃了乞命的念头。不乞命，大不了是在被做成一盘菜还是做成龟苓膏中选择。开口乞命，说不定这位直接来个全龟宴了。
对此，青灵倒是没什么自觉。只是听到乌姬的称呼之后，不禁微微皱眉，问道：“你叫我军尚？你，认识我么？”
乌姬闻言一窒，小心得抬眼打量了青灵背后那几个凡人，有些恍然，连忙摇头道：“不知，小妖不知您是哪位！小妖一时胡话，切莫当真！”
“你刚才明明叫我军尚的！你还说……”青灵刚想逼迫，却突然警觉。知晓这具身体之前的信息，似乎并不是什么好事！于是话到嘴边，青灵又说道：“你是真的不认识我吧。”
青灵语气的变化，自然也引起了乌姬的注意。连连点头，乌姬连忙道：“小妖真的不识！”
和乌姬的交谈，并没有什么实际的内容。但青灵也算侧面了解，这具身体恐怕真的很不简单。要不然，这乌姬也不会废了老鼻子力，给她表演这么一出呼风唤雨驱雷策电了。
蹲下身子伸手摸了摸乌姬光滑的脑袋，青灵觉得和一只大乌龟聊天实在有些违和。
而且，青灵也没看过妖怪化成人形的过程。对此，多少也有些好奇，于是便问道：“你应该能化成人形的吧？变成人样给我看看。”
被青灵的摸得，乌姬鸡皮疙瘩都快出来了。听到青灵的吩咐，乌姬也不敢迟疑，应答了一声，便化作了人形。并且，还十分细心的仍将脑袋置于青灵手下。
说实话，直接看着一只大乌龟变成人形，的确是有些猎奇。不过待看到乌姬最终的人形之后，青灵也不禁有些惊讶。
这只大龟龟，化成的人形，却是有着一头靓丽秀发的女子。光滑的背上，也没有前世影视剧中刻板的龟甲。而是如同常人般，光滑洁白的背部。
只是因为深深将头埋在草地中，青灵一时看不到乌姬的容貌。不过其他部位，青灵却是看的一清二楚，白花花的有些晃眼。
却是这乌姬因为惧怕，甚至不敢将衣物一同幻化出来。
眼神下意识的在乌姬身上一通乱瞄，青灵有些口不对心道：“你倒是把衣服穿上啊！”
“是！”老老实实的应了一声，乌姬身上便出现了一套十分简约的黑色女装。
有些遗憾的啧了一下嘴，青灵也有些好奇乌姬的长相。伸手抚上乌姬的脸颊将她抬起，青灵轻声道：“你且抬起头来，让我看看。”
话一出口，青灵突然有些奇怪的联想。主要是因为，前世那些背影杀手实在多了点。刚才青灵是没注意，现在想想，要是这乌姬也是个背影杀手，不就尴尬了。
最起码，这手是不能要了。
不过这个猜想，瞬间就被打破了。乌姬的容貌，却是十分传统的古典美人。即便未着粉饰，可妖族经过修炼远超常人的肌肤，却也足以弥补一切粉饰。
一双明亮的美目中，此时却是写满的惊恐，仿若一只面对老虎的幼兽一般楚楚可怜。
静默片刻，青灵点点头道：“你还真是个美人呢！”
说着，青灵有些轻佻的伸手在乌姬面上轻捏。
乌姬闻言一怔，随即心中一喜，却是想到了关于这位的另一个传言。传说这位，对美貌的女子都有一定的宽待。只要不真的惹怒，一些小事却是可以放过的。
如今，被这位称赞。最少，应该是能落下个全尸，不至于被做成龟苓膏了！
‘要不，再努力努力？说不定就能活下来了！’如此想着，乌姬眼中闪过一丝希冀，语气卑微的说道：“若您觉得小妖容貌尚可，小妖斗胆，祈求跟随在您左右！为奴为婢，当牛做马，绝无二话！还请您大量！”
青灵闻言，却是默然。
这身体，还真有什么王霸之气不成！这次又没干嘛呢！轮到水神要给自己为奴为婢了！这发展，想想还有些小兴奋呢！
为奴为婢的，倒是其次，这事有鸳鸯姐妹干了。但当牛做马的，这乌姬是真的能骑的啊！不光是在水里游，从刚出场的阵势来说，好像还能飞，除了可能在地上爬的时候会慢一点。
这么一只能游会飞，并且冬暖夏凉的龟龟，谁不想要呢！
说实话，青灵是真的有些心动了的。
只是乌姬毕竟是个水神，将一只水神带离她所处的水域，谁知道会发什么不好的事情。
再说了，如今乌姬这么乖巧听话，全是因为乌姬认错人了。想呆在青灵身边，肯定也有所求。青灵毕竟只是个冒牌货，时间一长，难保不露出马脚。
乌姬可和甄可怜鸳鸯她们不一样。甄可怜和鸳鸯姐妹，青灵是靠现在已有的实力就能稳住她们。可乌姬毕竟是一只妖怪，青灵此举也算是在骗她。
若是日后事情暴露，青灵总不能期望待得时间久了，乌姬就会日久生情吧！将自己的安危寄托在对方的善心上，实在太过愚蠢！
“算了。”虽然有些遗憾，但青灵还是十分决然的拒绝了，只是用了更好听的说法：“你毕竟是这方水神，我要带你离开，牵扯太大。你还是好好照拂这方百姓吧！”
“是……”被青灵拒绝，乌姬自然是不敢讨价还价。
情绪刚有些低落，但瞬间反应过来，望着青灵，乌姬压抑着心中的激动，十分忐忑的问道：“您，您刚才说什么？小妖，小妖没听太清楚！您是说，小妖，小妖是水神？！”
对于乌姬骤变的态度，青灵也是有些摸不着头脑。顺着乌姬的话，青灵指了指后面的水神庙，不甚在意的说道：“你不就是明江水神么！”
乌姬闻言只觉得脑袋轰的一声，眉心一阵刺痛。内视之下，乌姬发现她原本与原型无二的元神，此时发生了剧烈的变化。
不但从龟型转为成了人形模样，身上更是着上了一身绿色的宫装礼服。
左手中持着一幅卷轴，虽未打开，但乌姬便已明了是画着明江走势的河图。右手中持着一根尺子，却是有着丈量河水深浅之意。
顾不得再细细观察，乌姬连忙对着青灵嗑了好几个响头，口中连声道：“小神多谢主上恩赐！小神多谢主上恩赐！主上大恩，小神永世不敢忘却！”
情绪虽然激动，但乌姬却有些小心眼的将自称从小妖变成了小神。即便这神职青灵再来一句便可撤销，可乌姬此时却顾不得那么多了。
青灵的随口一句，对乌姬的意义可就太大了。作为龙兴江的江主，对于支流的明江所属，青灵自然有着敕封之能。
青灵的随口一说，却是将乌姬的明江水神之位给封正了。而且和被村民们封正比起，青灵的封正含金量高的可不要太多。
打个比方，乌姬之前辛苦几十年的封正，只是得到了村民的认可，然后混了个村长的职务。权利很有限不说，要是哪天村民们觉得你这村长干得不行了，乌姬这村长说没就没有了。
而青灵敕封的水神之位，却是相当于由皇帝金口直接指派成了县令。
只要别惹恼皇帝，但凡中央政权不倒，乌姬的水神之位便不可动摇。有香火能锦上添花，没香火也不会有所影响。
简单点说，就是乌姬已经是龙兴江江主手下的一位从神。若是现在有人给龙兴江排序一个神系，明江水神乌姬，也是能在龙兴江神系榜上有名的存在。
从职能上来说，两者更是天差地别。
虽未亲自试验，但乌姬明显感觉到了自己和明江的联系已然增加数十上百倍。以为动用法术可能都效果略逊的事情，此时心念一动便可达成！若是动用神职，虽然做不到倒海，但只是翻翻明江之水，却也并非做不到。
水神通有得，行云布雨的能力，更是上升到能驱使雷霆的程度。虽然远做不到青灵一言便落下堪比神通之能的雷霆，但也是不小的提升了。
若是面对之前的自己，乌姬只需要祭出雷霆，便同样能让她跪倒在地上瑟瑟发抖。
可以说，从这刻起，这明江便是乌姬的主场了。
神职加持之下，乌姬不亚于得到了一个较弱的本命神通。即便乌姬如今依旧只是蕴灵境，但在明江上，却足以与初入化神境的神通大能一战。
并且因为神职加成，一般情况神通大能也不会轻易斩杀乌姬。且不说杀死一个受了敕封的正神会有多大气运反噬，乌姬可还是江主的从神。
杀了乌姬，就等于正面和江主作对。即便是修仙界的名门，也不会有人去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在修仙界，乌姬此刻起也能算是一个名号能叫得出口的人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