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灵一怔,这件事情,她几乎都已经忘却。但甄可怜,却依旧记得十分清楚。同一件事,施暴者和被施暴者的感觉,自然完全不同。
“我……”刚吐露一个字,青灵便觉得脖子上的手又收紧了一些。
望着青灵,甄可怜咬牙切齿的说道:“不要和我道歉!我不会原谅你的!从前不会,以后也不会!为什么,你那时候不救娘亲!是你眼睁睁的看着那些人害死娘亲的!我不会忘记这件事情!所以,我也不会原谅你的!”
‘原来,自始至终,就只有我一个人忘记了么!只有我是沉迷其中么!’心中自嘲一番,面对一个小女孩毫不掩饰的怨恨,青灵有些无所适从。
原本青灵以为事情有了一些改变,但结果只是甄可怜的伪装唯一,撕开彼此之间虚伪的面纱,展现青灵面前的是一片血淋淋。
此时此刻青灵才明白,自始至终,她只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自从见过青花,青灵时常会陷入茫然无措。觉得世界之大,她却无以为家。说来有些可笑,最初青灵视为累赘的甄可怜,如此却成了青灵能坚持的一个支柱。
每每看到甄可怜,青灵还能自认为,她是有事可做的。
可现在,不说万念俱灰吧,青灵突然就觉得倦了。
诚然,青灵随时都有致甄可怜于死地的能力。只是,有必要么?
缓缓闭上眼睛,青灵懒得反抗了。
‘这就是青花所说的死亡时刻?的确,后悔也晚了!人生若只如初见……’
看到青灵这不反抗的姿态,甄可怜的面色隐隐有些变化,这着实有些出乎她预料。
下一秒,甄可怜面色一凝,甩手将青灵重重的摔到了一边的地面上。
有些诧异的睁开眼睛,青灵看到甄可怜已经转过身子,背对着说道:“你滚吧!虽然你对娘亲见死不救!但本尊一切,皆是拜你所赐。本尊不想再见到你,你滚吧!”
甄可怜的话十分不客气,只是在青灵现在听来,却都是无所谓了。干脆直接躺在地上,摸了摸脖子,青灵却是一动都不想动了。
静待片刻,却听不到青灵起身的动静。咬咬牙,甄可怜从身上摸出了那把匕首。
一甩手,将这匕首刺在了青灵耳旁的土地上,甄可怜略带戏谑的说道:“当然,你若是觉得本尊恩将仇报,你大可用这匕首刺穿本尊心脏。放心,本尊绝对不会躲的!”
从地上做起,望了望地上的匕首,又看了看甄可怜娇小的背影。叹了口气,青灵轻声道:“我不会杀……”
“本尊给过你机会了!”厉声打断青灵的话,甄可怜喝道:“不想杀本尊,就给本尊滚!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本尊面前!本尊再也,不想看到你那张令人作呕的脸了!”
抛下这句,不等青灵回复,甄可怜几步从悬崖边上飞身而下。
只余青灵呆坐在原地,望着眼前的天空怅然若失。
而甄可怜落到谷底后,却是立刻小心的用眼角余光瞄了一下谷顶。
确定青灵并未在窥视,甄可怜眼圈顿时变得湿润起来,滴滴清泪顺着眼角滑落。小小的银牙此时狠狠咬住嘴唇,顷刻间便咬出了鲜血。
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甄可怜伸出左手抓住右手手臂,一狠心用力一折。只听咯噔一声,甄可怜的右手便有些不自然的垂在了身体一侧。
额头冒出滴滴汗迹,身子也因为疼痛微微发抖,但甄可怜却尽量保持着平静,不再继续呆在原地,而是走向甄无极。
察觉到甄可怜走到身旁,甄无极抬头望了一眼谷顶,问道:“那天山童姥,不下来么?”
“她不会来了。”甄可怜轻声回了一句,然后语气坚定的说道:“爹爹,以后我才是天山童姥!阴极派的天山童姥!”
青灵不过来继续惹事,对于甄无极来说自然是件好事。对于甄可怜的要求,甄无极也未多想,只当是甄可怜一时兴起。
不过,就这么浪费掉青灵的剩余价值,甄无极还是有些舍不得的。即便甄无极的谋划已经成了大半,可放青灵在外吸引一些他人目光也是不错的。
于是,甄无极回道:“怜儿,你想当天山童姥,爹爹自然不会反对。只是世人……”
“爹爹,世人皆以为,我才是天山童姥!”有些冒犯的打断甄无极的话,甄可怜直视着甄无极,轻声道:“爹爹,这些事都是我们阴极派的事情,就不要牵扯其他人了好么!”
甄无极面色微不可闻的一变,甄可怜的话落在他的耳中,却是有些意有所指。
甄无极随即露出一幅慈父模样,微笑道:“怜儿,这本就是我们父女之间的事情,自然不会牵扯到外人。从小到大,只要你想要,爹爹又怎么会不依你。”
这一次,甄可怜并未像之前表现的那般亲昵,而是有些隔阂的回道:“女儿,谢过爹爹。”
这个变化,自然也被甄无极察觉到了。沉默片刻,望着甄可怜,甄无极不知第几次重复道:“怜儿,你真的,长大了!”
只是这一次,是甄无极说的最真情实意的一次。
甄可怜闻言却只是伸手捏住右臂伤处,狠狠一捏。娇躯随之一颤,甄可怜面上却淡漠的看着甄无极。似乎,从甄无极身上看到了许多以前未曾看到的东西。
父女之间的对望,此时却少了一丝温情,多了一层两人都能感知到的隔阂。说不清道不明,但两人都很清楚,他们回不去从前单纯的父女关系了。
毕竟两人之间,已经少了一个会为他们编织关系的夫人。现在的两人,更多的是被一层血缘身份所束缚在一起。甄可怜,并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
不过这层隔阂在甄无极看来,只是甄可怜因为青灵的说辞,对他有了一些看法。
身为父亲和上位者的自以为是,让甄无极对此并未有太多解释的欲望。甄无极只觉得,甄可怜作为他的女儿,总有一天会习惯这一切的。
但其实甄可怜,想的要比甄无极深得多。即便是自己的女儿,但缺少关键时刻的陪伴,甄无极已经不那么了解甄可怜了。
甄无极所了解应对的甄可怜,或许已经不存在了。
甚至,甄可怜都猜到了,甄无极会误会她的反应。
对于桃苑发生的事情,其实甄可怜并无太多感觉。夫人的死,这个年纪对生命的淡薄,以及几日前明白甄无极之女这个身份的带来的影响。
可以说这些日子甄可怜并没有对来袭者痛下杀手,就已经是青灵努力后的结果了。
或者说,一个对于自己的生命都已经不太在意的人,又怎么会太在意别人的生命。
与甄无极之间的隔阂,远不止滥杀无辜这么简单。只是,甄可怜并不想去解除这个误会。
甄可怜此时只是在心中哀悼,哀悼一个小女孩的死去。自从小女孩母亲去世起,那小女孩便在一步步走向死亡。然后就在刚刚,甄可怜亲手扼杀了那个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