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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五点。
卫益正、马力恺代表各自企业来了市政府会议室,市政府常副市长出面协调,他们怎敢不来。
卫益正的脸色很难看。此刻,他已经知道马力恺在背后捅了他一刀,不仅提前把城建公司的人撤回去,还一推六二五,来了一个死活不认账,把“聚众滋事”的责任都推给了他。
两人在电话里当场就翻了脸。卫益正想不通马力恺的态度为什么骤然发生变化,而且还这么坚决,宁肯跟他撕破脸皮也在所不惜。
马力恺把所有的责任都推诿出来,尽管卫益正紧紧咬住他,但从市里的态度来判断,市领导是倾向于相信马力恺的——在这一点上,卫益正非常愤怒,但亦无可奈何。
两人坐在两侧,都梗着脖子沉着脸不吭声。
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两人昨天还“同仇敌忾”,今天就翻脸成仇,足以证明这句话富有深刻的哲理。
不多时,康桥集团的人也来了,不过不是骆志远,而是常务副总经理韩大军和党委书记夏侯明礼。卫益正扫了韩大军两人一眼,不屑一顾地翻了翻眼皮,又扭头望向了别处。
但马力恺却态度热情地起身笑着跟韩大军两人握手寒暄,让韩大军和夏侯明礼面面相觑,不知道马力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正在这时,会议室的门推开,钱学力陪着常书欣走了进来。
众人一起站起来迎接,常书欣扫了一眼,眉头一皱道:“康桥集团的骆志远呢?他怎么没来?”
韩大军赶紧陪笑道:“常市长,是这样,骆总家里有点急事,他离开市里去办事了,临走时委托我和夏侯全权处理这件事。”
常书欣皱着眉头挥挥手:“都坐下。”
“堵门的人撤了没有?”常书欣面色严肃,虽然没有明确指出问哪一个人,但清冷的目光却是凝视着卫益正。
卫益正心下羞恼却不敢发作出来,只得陪着笑脸回道:“常市长,您看事闹的,都是这群工人擅自闹事,可恶至极!我知道以后,立即派人去让他们撤回了工地——常市长,在这件事上,公司管理不善,我个人也有一定的责任,今天下午,我已经给项目部的人开过会,要求他们立即整改!对于带头闹事的工人,一定严惩不贷!”
马力恺闻言也立即插话道:“我们城建公司这边也参与了几个人,尽管他们是受到了益正那边个别人的蛊惑和煽动,但公司还是召开党委会作出了严肃处理——项目部的经理,立即撤职,参与闹事的几个工人给予行政记大过处分,扣除两个月的奖金。常市长,对此,我们公司深感愧疚,还请市领导严肃批评!”
马力恺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把自己“择”了出去,卫益正心下不忿就冷笑道:“老马,我们公司也在进行调查,看看带头煽动闹事的人究竟是我们的人还是你们城建公司的人,现在调查还没有出结果,你先不要急着往我们头上扣屎盆子!”
马力恺报以冷笑:“是吗?我们已经让纪委和监察科的人出面开始调查,必要的时候,还要请警方介入配合调查,一定要查一个水落石出,看看究竟是谁在背后扇阴风点鬼火!”
卫益正正待反驳,却听常书欣猛然一拍桌案,怒斥道:“都不要吵了!你们吵什么?出这种事情,你们两家都难辞其咎!到了这个时候,先不要推卸责任,先来解决问题——”
“卫益正,马力恺,市里让你们拿论证方案出来,康桥集团的精细化工项目究竟对你们这个项目有没有影响、有多大的影响,不能你们自己说了算,要有科学根据!你们的论证方案呢?专家评估呢?拿不出报告和数据来,在背后搞这些小动作,居心何在?”常书欣再次拍了桌案一下,厉声道。
马力恺嘴角哆嗦了一下,他虽然竭力在推卸工人堵门的责任,但在项目论证上,他的确是拿不出有力的证据来。
卫益正脸色涨红起来,却是轻轻辩解道:“常市长,我们邀请省里的专家对项目及其周边环境进行了专业评估,目前评估报告暂时还没有出来,等报告出来,我们马上报给市里。”
常书欣扫了卫益正一眼,“给你们两天时间,把报告报上来。三天后,劳市长召集市长办公会,会上,要研究确定康桥集团的精细化工项目。这个项目如何选址、如何上马,要慎重研究。如果确实证明,建设精细化工项目对商贸城项目构成较大的影响,市政府会酌情考虑异地建设。”
“同时,市政府也会对国际服装商贸城项目的建设,重新进行规划和定位,根据劳市长的指示,卫益正,马力恺,你们先暂停项目的运作,一切等市里的消息!”
常书欣这话一出口,卫益正脸色骤变。
暂停项目运作,这意味着市里非常不满,八成要更换开发商。益正集团花了这么大的代价,好不容易争取来项目的承建,如果失去了这个项目,公司的损失巨大。
“常市长,这……”卫益正刚要说什么,却见常书欣清冷的目光投射过来,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暂停项目运作,市里会对这起事件进行调查和严肃处理!”
常书欣没有给卫益正留出回话的时间来,立即扭头望着韩大军和夏侯明礼沉声道:“你们回去之后,也抓紧向市政府提报精细化工项目的可研报告,做好项目立项的各项准备。”
说完,常书欣起身拂袖而去。
从始至终,常书欣没有多说半句话。
其实他本来是出面代表市政府协调益正集团、城建开发公司和康桥集团,保证两个项目建设互不干扰,顺利上马。但结果不料卫益正和马力恺半路闹起了内讧,两人这一内讧直接导致“熄了火”,常书欣见状索性就各打五十大板,在场面上说了几句话然后就退场。
不过,正如骆志远猜测和判断的那样,“堵门事件”直接触怒了市委书记邓宁临和市长劳力——开玩笑,两位党政主官刚对精细化工项目表过态、作出了支持上马的重要指示,就有人跳出来说三道四,纵然该项目在三毛厂原址上马真的对国际商贸城项目构成负面影响,这种做法也是对市委书记和市长权威的无形挑衅。
马力恺的中途“变节”,就像是点燃了一根导火索。
卫益正此番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他虽然是商场上的老油条,但在对官场世态人心的把握上,比骆志远还差一些。当然,这也与信息不对称有关——卫益正并不真正清楚“康桥-福瑞精细化工项目”在邓宁临和劳力心目中的重要性,这影响了他的判断力,走了一招臭棋。
福瑞公司的真正背景,骆志远已经暗示过市里。而事实上,市长劳力在事前也对福瑞公司有过一定的了解——即跟央企沾边,又有常人难以想象的政治背景。
能跟福瑞公司这样的企业合作建设一个有广阔市场前景的项目,对安北市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而对于两位党政主要领导拓展个人人脉,也有无形的好处。
卫益正羞愤而去。马力恺则抹了一头的冷汗,也悄然离开。
韩大军和夏侯明礼交换了一个震惊的眼神,这件事雷声大雨点小竟然就这么不了了之了——而从常市长的态度来看,明显是站在了康桥公司一边。
这个时候,骆志远正开车载着于春颖和谢婉婷母女向青龙山山里行去。这条三级公路坑坑洼洼很不好走,行驶过程中一突一顿,车速根本提不起来。骆志远无奈,只得尽量放缓车速慢慢行驶。
谢婉婷感觉有些晕车想要呕吐,就打开了车窗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她抬头望去,见前面不远处有一个穿着一身天蓝色运动服背着旅行包的女孩一瘸一拐地一边沿着公路慢走,一边向来往车辆挥手。
谢婉婷讶然笑道,“志远,停下车问问,看看她是不是需要帮助,好像是一个外地的游客。”
骆志远哦了一声,将车停下,谢婉婷摇下车窗问道:“小姐,你要拦车吗?”
那女孩满脸灿烂的笑容展现在三人眼前,这个时候,谢婉婷才发现这是一个老外。浅褐色的皮肤,不过五官却极其精致,鼻翼上扣着一枚亮晶晶的鼻钉,别具异国风情。
“你好……我的……脚扭伤了……”那女孩吃力地用蹩脚的中文说着自己的情况,双手合十致意,到最后可能是着急了,就叽里咕噜说起了英文。
谢婉婷跟女孩用英文交流着,大概弄清楚了女孩的身份和用意。女孩是印度人,在香港留学,就来国内旅游。从江南到了江北,一路游览下来。她是在省城无意中听说青龙山有温泉,就跑来旅游,不料半路上扭伤了脚。
这名叫卡特里娜的印度女孩上了车。她非常健谈性格开朗,一路上跟谢婉婷用英文交流,倒也熟络起来。
到了景区,卡特里娜与三人分别,她还送了谢婉婷一个精美的护身符,给谢婉婷留下了她在香港和印度的住址及联系电话,热情邀请谢婉婷和骆志远去印度旅游,谢婉婷笑笑就收下。
这是一次偶然的邂逅,无论是谢婉婷还是骆志远,其实都没有放在心上。;